花焰微微迷惑。
她當然不會出去啦!
不過……這還能發生什麼嗎!
她的想法沒有轉完,陸承殺忽然回身,點了她的穴道,花焰猝不及防沒有準備,緊接發現陸承殺著連她的啞穴也給點了——不是吧,這麼不信任她嗎!
好吧……
花焰有點委屈。
陸承殺道:“我一會替你解開。”他聲音裡有一絲清晰可見的歉意。
花焰決定待會再跟他計較。
話音未落,陸承殺已經走了出去。
幾乎他走出去沒多久,她就聽見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很沉很穩,步如山嶽,內力之深不可估量——他不是已經七十歲了嗎,花焰有點懵。
然而對方上來,似乎也並不打算廢話。
“拔劍。”
這一聲蘊著內力,聽得花焰心口一震,她離得已經算遠了,都還能感覺到那股嗓音的餘威。
之前她已經覺得陸懷天的聲音很有威儀,聽了陸鎮行的聲音才知道,這不過是有些拙劣的模仿,雖然形似,但實際上相差甚遠,陸懷天不過是在竭力威壓,而陸鎮行的聲音卻能聽的人心生畏懼,仿佛周圍點了“驚夢”,隻覺得下一刻那冷肅便將禁錮全身。
陸承殺自然要拔劍。
隻是,轉瞬她便聽到了極恐怖的打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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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恐怖,因為若不是知道外面是兩個人在打鬥,隻怕會以為外面地動山搖,山嶽崩塌,仿佛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那震耳欲聾的聲響和近乎要斷裂似得金石交錯聲,都聽得人心頭發顫,會不禁疑心,外面是不是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花焰咬著牙仔細去聽。
又聽到了陸鎮行的聲音,他的聲線嚴厲而沉重。
“不夠專注。”
陸鎮行喝道:“不要去想別的!你隻要想著如何殺我!”
隨後是陸承殺的聲音,他道:“是。”
接下來便是更加激烈的聲響和撞擊聲,仿佛天崩地裂,無法親眼看,花焰實在沒法分辨陸承殺現在到底如何,隻能提心吊膽去聽。
陸鎮行的聲音持續不斷地傳了過來。
“再快一點,再強一點,再來……你閉關這麼些日子,就隻有這點能耐嗎?你的劍意呢,你的殺氣呢?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你不需要有一絲的仁慈!那些私心雜念,通通給我斬斷!”
他的聲音震得花焰的耳膜都微微發痛。
她聽見陸承殺的聲音,顯然是受了傷,有一絲發顫:“是。”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夠強了?不,還遠遠不夠!你現在這個實力,就算殺上魔教,也隻有死路一條!我親自教了你這麼久,你就隻能練成這樣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罰得重了?我罰你並不是因為你想殺那個魔教妖人,所有的魔教之人都該死,你殺他理所應當,我罰你是因為你不應該有私心雜念,那些東西隻會影響你的劍道!”
說話間,打鬥聲仍然沒有停下,而且越演越烈,隻覺得這雪山頂上都要塌了,劍與劍交錯,聲音令人牙齒發酸,時不時便有重物落地和猛擊的聲音,還有劍風削到松樹枝丫,厚重積雪和山石落地的聲音。
“劍道至高,心無旁騖。”
“劍即是你,你即是劍。”
“……承殺,不要讓我失望。”
陸承殺的聲音沉沉若死寂,失去了所有的溫度與情緒,就像是一把劍。
他道:“是。”
哪有這樣的!
花焰想動,可周身被陸承殺點了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隻能繼續聽著外面的聲響,震得她心焦氣燥,恨不得立刻衝出去。
沒辦法,花焰閉上眼睛,開始用內力自己衝穴,好在陸承殺也沒有用過多內力點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的聲音逐漸歇止。
陸鎮行道:“半個月後,我會再來,希望你有所長進。”
他的腳步聲慢慢遠去,聽聲音似乎也受了些傷。
花焰以為陸承殺會很快來給她解穴,可又等了一會,才聽見陸承殺的腳步聲,不像往常,很緩慢。
他走進冥思洞裡,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花焰心頭一急,陸承殺給她點的穴終於衝開了,她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拽住陸承殺的袖子,想問他怎麼樣了,陸承殺未有預料,被她拽得一個踉跄,竟然就這麼倒在了花焰肩膀上。
還好有內力,花焰一把接住了他。
不過很快,陸承殺又搖晃著站直身。
“我沒事。”他輕聲說。
花焰頓時伸手一按他的後背,又把他按回了自己的肩頭。
“笨蛋!”花焰說著,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鼻子突然一酸。
第46章 醉酒相擁
這次花焰沒有聞到很濃重的血腥味, 但她覺得陸承殺好像傷的比之前在地宮要重的多。
他靠著石壁,閉眸運功療傷,甚至沒有坐在外面。
花焰不敢打擾他, 隻從藥兜裡找了找能治內傷的藥, 遞給陸承殺。
陸承殺接過吞下,又不再動作。
花焰便繼續煮她的冰糖雪梨水, 時不時再看一眼陸承殺。
她總覺得習武不該是這樣的,停劍山莊其他弟子也都是很正常的白天早起去練武場練武,有師叔指導, 偶爾對對招,她見陸承昭和陸承陽也都是這樣, 就算花焰安慰自己可能陸大俠天資過人和他們不一樣,也還是悶悶不樂。
他外公下手也太狠了!
花焰剛才去外面看了一眼, 山頭上一副雪崩過後的慘景。
她疑心陸承殺肺腑內裡也是這般模樣, 然而她想看,陸承殺又不肯給她看, 連衣服都不讓她扒, 實在分外小氣, 還說謊騙她說沒事。
想著,她又看了一眼陸承殺。
陸承殺的臉色蒼白, 連最後的一點血色仿佛也被剝奪, 雖然這幾天他的臉色都談不上紅潤, 但今日卻是他臉色最難看的一次。
花焰扁扁嘴, 又有點心疼。
冰糖雪梨水煮好了, 她涼了一點嘗嘗,隻覺得一點都不甜,她還特地取的晨間雪水來煮。
見陸承殺一時半刻不會停下, 花焰索性又溜去停劍山莊。
山莊內秩序井然,依然那般熱鬧,反襯得山頂上陸承殺獨自一人分外孤寂,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管他,是不是每一次他都是這樣,孤身一人在山頂上療傷。
幾乎剎那間,花焰湧起了一股衝動。
她想一把火燒了這個山莊。
當然,這樣的念頭很快便消散,她也隻是想想。
好人是不會殺人放火的。
花焰又混進了停劍山莊的膳房,還遠未到飯點,膳房裡空置無人,花焰在外面院子裡的家禽圈裡抓了隻雞,殺了拔毛放血,然後憑感覺放了些佐料和蔥姜,丟進鍋裡一鍋燉了。
她爹身體不好,她娘曾經變著法子找了許多靈丹妙藥,但都回天乏術。
最後還是她爹笑笑安慰她娘說:“生死有命,人生一世,不留遺憾便好。周某此生,雖未考取功名,造福百姓,但有妻恩愛,有女伶俐,衣食無憂,此生已足。”
她娘一生隻流血不流淚,張揚放肆無所畏懼,那一刻也忍不住攥著她爹的手哭得像個小姑娘。
那之後,她娘那雙隻殺人的手就改殺各種家禽畜生,還拉著花焰一起給他爹燉各種補湯,不辭辛勞,不嫌麻煩,連佛跳牆都燉過。
花焰眼下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隻能憑著感覺回憶。
總歸是補湯,能對身體好點吧。
她實在是心裡難受,又不能當著陸承殺的面罵他家罵他外公。
燉著燉著,覺得時間不早,花焰又揣著鍋,上山接著燉,沒想到陸承殺還坐在那裡療傷,她下去這一趟回來,陸承殺竟紋絲不動。
等到花焰都有些犯困了,陸承殺才緩緩從療傷的狀態中出來。
他看了一眼天色,有些怔怔道:“過去多久了?”
花焰揉著眼睛道:“不知道……啊,雞湯應該煮好了!你現在受了內傷,需要補一補,來喝喝看!”
陸承殺看著花焰手忙腳亂地找碗,給他盛湯,有些不知所措。
碳爐還在燃燒,湯自然是熱的,花焰給他盛的湯裡甚至還放了隻煮的軟爛的雞腿,她神色有一絲得意,眉飛色舞地讓他嘗嘗看。
花焰眼巴巴望著他:“好喝嗎?”
陸承殺端著湯碗拿著湯匙,看著眼前少女湊過來的臉,那股不安感倒是更強烈了。
讓他遲疑著不敢下勺。
隻覺得像是在做夢,但夢裡大約也是沒有這樣的場景的。
花焰催促道:“快喝啦,不然涼了就不好喝了!呃……是不是太燙了,要不我幫你吹吹?”
陸承殺才像是猝然驚醒,他終於舀了一勺放進嘴裡。
他想和花焰說,這樣的傷他從小到大受過不計其數次,並不緊要,也不需要補一補,養幾天就好了,可話到嘴邊,又難以說出口。
陸承殺飛快地喝下去半碗湯,道:“好喝。”又頓了頓道,“……是你做的麼?”
花焰一驚:“你怎麼知道!陸大俠,你也太厲害了吧!”
說著,她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味道淡淡的,不夠香醇,虧她還煮了半天,比起她娘當年做的差遠了。
花焰頓時耷拉下腦袋,低聲道:“是不是因為不好喝,才一喝就覺得是我煮的……”
陸承殺立刻搖頭道:“不是。”他試圖解釋,“和之前的不一樣。”
花焰越說越鬱悶道:“……當然不一樣,之前都是你們膳房廚子做的,肯定會好吃很多啊!”
陸承殺這會真的覺得很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