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側妃的分量不比宮中資歷深厚,誕育公主的妃嬪,但貴妃還是把我安置在主 桌,就在她身側。
我一身榮辱都系在太子身上,他厭惡貴妃,我也隻能與貴妃保持距離。貴妃似乎 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堅持,最終我與幾位王妃,世子妃同坐一桌。
「李側妃有所不知,今日文家大姑娘也在,與貴妃娘娘一桌用膳呢,若是側妃應 了貴妃娘娘的邀,也能見見文大姑娘。」一位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掩著手帕 輕笑道,不知是善意還是惡意。
「多謝告知,我一向仰慕文大姑娘才華,若有機會,自然要請教一二。」文家是 有名的書香門第,中流砥柱,父子二人都身居要職,教養出的姑娘自然是大家閨 秀,堪當後位。
「李側妃獨得殿下寵愛,想來即便是文家姑娘有萬般才情,也是力所不能及
的。 」
「世子妃慎言,殿下的事不是你我可以說的。」
「好了,私下說幾句也罷,若是傳出去,可不輕饒你。」
見我不是軟柿子,最為年長又素有威望的康王妃忙打圓場,之後,又說起家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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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的瑣事,倒沒人再找我麻煩。
晚宴後,貴妃邀眾人前往御花園賞燈,花燈前幾日就點上了,一直到十五元宵。
我隨大流跟著人群看花燈,與貴妃保持一定距離,身邊隻有春桃。
這幾日,我總覺得身子疲憊,許是葵水要來了,自從「小產」灌了那許多補藥, 日子總是不準。
我賞了會兒燈,在亭中歇腳,不多時,見瑞王世子妃引著一年輕女子過來。
「李側妃可讓我好找,這位是文大姑娘,想見你多時了。」
「方才在席間才說起文姑娘才情俱佳,不想今日有幸一見。」我起身觀察這位文 姑娘,也是未來的直屬上司。
來人削肩細腰,俊眉秀眼,不像是傳統印象中的文人才女,反而多了幾分銳氣。
「臣女見過李側妃,」文姑娘向我行禮,禮未畢就被瑞王世子妃扶起,「你可是 聖上親旨冊封的太子妃,合該是她向你行禮才是啊。」
「雖有聖旨冊封,但還未行婚嫁大禮,算不得身份,側妃已計入宗室玉蝶,按規 矩,該是我向李側妃行禮。」
這席話讓瑞王世子妃啞口無言,很快告辭離開,亭中隻剩我與文姑娘。
「臣女雖在閨中,亦聽聞李側妃之名,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文姑娘謬贊,不過是運氣好,得殿下幾分寵愛,久聞文姑娘才名在外,得陛下 親旨立為太子妃,福澤深厚,我遠不能及。」
初次見面,我對文姑娘表現出十足的恭順,並未有仗著有大boss 撐腰得罪直屬 上司的舉動。
這樣的態度也讓她滿意,還邀我一起賞燈,我回憶著背過的古詩,挑出一句在合 適的時機吟誦:
「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文姑娘目露驚訝:「不想李側妃也有如此才情,倒是我小覷了。」
「不過是太子閒暇時候偶有指點,不比文姑娘,父親祖父皆為大家,文採必遠在 我之上。」我可以向上司服軟,但也要展現自己的能力和價值,不能讓上司以為 我軟弱可欺。
「殿下得名師教導,有幾分指點也是極難得了。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我
以為,女子應德才兼備,尤其是殿下身邊的女子,一言一行更要謹慎守禮,斷不 能因一己私利有損殿下聲譽。」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姐姐教誨妹妹銘記於心。」我向文姑娘行了一個妾 禮,她並未拒絕。
「妹妹有如此覺悟,是太子殿下之幸,更是黎民蒼生之幸。」
這一幕落在一些人眼中,不知怎麼傳到太子耳朵裏,他有些不滿文姑娘還未大 婚就擺太子妃的架子,但終究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心裏怎麼想就不為人知了。
這倒是正中我下懷,若是太子與太子妃夫妻和順,恩愛美滿,哪還有我這個側妃 說話的份?
必定要貌合神離,隻剩表面功夫,我才有機會爭寵,太子妃也會對我示好拉攏。
東宮兩大 boss 交好我一個,多大的福氣啊。
太子酷愛馬球,就連皇帝也在御花園中裝了沙球,朝臣們上行下效,這兩項運動 不過半年就風靡京城。
冬季風霜嚴寒,不宜出門,到了立春,京郊的馬場零星出現打馬球的年輕公子哥
兒。
清明前後,康王妃組織馬球會,給太子與我下請帖,去了以後,我才知道康王妃 此舉隻為創造機會讓太子與文姑娘見面,請我一併同去也是遮掩。
康王妃帶著我在帳內歇息,太子、文姑娘並幾個宗室公子、小姐在外打馬球。
如今的馬球也已有了賽場規則,還是皇帝親自頒佈的,一次球會分上下兩場,約 莫半個時辰。
哪知,不過一刻鐘的工夫,茂明匆匆而來,說太子召我前去。
路上問起茂明,才知太子與林小將軍的馬險些相撞,好在林小將軍技藝高超,穩 住局面。
哪知太子還未說什麼,一旁觀戰的文姑娘卻先一步開口斥責林小將軍,連帶著場 上幾個宗室子弟都跟著吃了數落。
太子當場神色就不大對,直接託辭稱累,回帳中休息,文姑娘還欲跟上請罪,被 茂明帶人攔下。
不攔著文姑娘,由著她去觸太子的眉頭,挨罰的就是他們幾個了。
我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文姑娘這是何意?在我面前擺太子妃的架子也罷,怎麼在 太子面前也是這副樣子。
許多文人看宗室是酒囊飯袋,看武將是包藏禍心,看後宮是紅顏禍水,隻有他們 是股肱之臣。文姑娘出身大家,世代清流,或受此蠱毒頗深。
今日此舉說好聽些是為太子盡忠,說不好聽些便是越俎代庖,甚至是離間太子與 宗室、武將。
皇帝為太子定下文姑娘,就是看重其背後的文官群體,卻不想,兩人還未成婚, 文姑娘便有插手太子交際之嫌。
太子平時溫潤如玉,待人親和,但骨子裏容不得忤逆。
便是將他撫養長大的太後,開始暗中敲打並妄圖左右他的婚嫁大事,他都絕不手 軟,幾個月工夫就抓住機會,把太後逼離京城。
我不願太子和未來的太子妃情比金堅,但也不想後院女子捲入政治鬥爭,覆巢之 下焉有完卵,遲早會波及我。
掀起氈布,太子獨自坐在桌前,繃著張臉,見我進帳,他起身快步走來,一把將 我抱住:「還是你好。」
茂明很有眼色地退下,此時,帳中隻有我與太子,我沒問為什麼,隻輕拍著他的 背,良久,他呼出一口氣,平靜下來。
「殿下今日累了,我差人備了蜜桃千層糕,還有八寶藕粉羹,不如用些,也歇歇 。」
得太子首肯,春桃呈上吃食,又在我的授意下退出去,這時候,太子或許想說 些心裏話,不願讓人聽見。
「今日本想與你賽上一場,恰逢瑞王世子相邀,孤推脫不過,不想那文氏
女……成國公府多年經營,姻親無數,朝中與之無關的家族寥寥,最有名望的便
是文家,因此父皇才訂下這門親事,如今..」
「文姑娘有什麼錯處,改了就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還是殿下教我的。」 太子與皇帝雖為父子,更是君臣,絕不能對君父有所不滿。
「若是知錯就好了,不提也罷,過幾日,孤再帶你去馬場。」
「馬場已去過多次,不如 ….我聽聞殿下十二歲那年皇家圍獵,獵到一頭鹿,不 知現在是否有這好本事。」太子的氣也要撒出來,憋著隻會傷身。
「自然是有的,你想圍獵?這可是苦差事,不比打馬球輕鬆。」
「我不怕,隻盼著殿下有所斬獲,否則,咱們辛苦一天還要餓肚子。」
「孤能讓你餓著?」太子環著我的腰,收緊手臂,我嬉笑著倒向他的懷抱。
這一番笑鬧,他心情漸好,也不再想先前的汙糟事。但打馬球的心思總歸是沒 了,用過點心便早早回東宮。
太子圍獵不是小事,定要封山戒嚴,謹防宵小作祟。
當日,太子為我準備馬車,但我堅持紗巾覆面,騎著馬與他同行,隻落後半個身 位。
我知道他喜歡這樣,若是不喜,定會堅持要我乘馬車
獵場早被圍得水泄不通,裏面放了些野兔山雞等獵物,太子身後還跟著一隊二十 人的侍衛,馬蹄聲嗒嗒作響,驚起飛鳥一片。
「你們在後面,不許跟著。」太子吩咐侍衛首領,轉身向我伸手,「來」。
我一聲驚呼,被他抱上馬,緊貼在他胸前。
「駕」。
極品貢馬飛馳而去,侍衛得了命令不敢靠近,隻能遠遠墜著,天地間仿佛隻剩 我與太子兩人。
前面是條小溪,太子沒有轉向的打算,反而加快速度沖去,駿馬一躍跨過水面, 穩穩落在對岸。
我一聲驚呼,因為緊張攥緊鬃毛,太子握起我的手:「別怕,孤會護著你。」
搭弓,射箭,獵到一隻麅子,卻不急著收取獵物,甩不掉的侍衛自會做這些雜事。
太子不再控制方向,放鬆韁繩任由駿馬疾馳,日落時分,帶著我們去了一處滿是 映山紅的半坡。
「便在此處紮寨吧。」太子放出信號彈,侍衛隊很快趕來,帶著獵到的袍子山雞 野兔,生火紮寨。
一起來的還有東宮最擅長烤肉的廚子,帶著種種醬料,熟稔地處理獵物,架在炭 火上烤得噴香。
許是在宮外少了拘束,也許是和太子熟慣,在他面前少了掩飾,我和他一樣大碗 喝酒,大口吃肉,半醉半醒間,還唱起了歌。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就當我為遇見你伏 筆 . . 」
還好,我尚存一絲理智,沒有離經叛道的曲子,但即便是幾句「青花瓷」也夠引 人側目了。
太子也有醉意,沒深究曲子來由,聽了幾遍,與我同唱起來。
到該歇下的時候,我卻鬧著要看星星,太子也依我,命人拆了一處帳篷半個頂, 待我看夠,再回主帳安寢。
第二日,我不出意外著了風寒,圍獵也草草結束。
連著病了幾日,剛一痊癒,春桃就來呈上文姑娘的拜帖,帖子原是清明馬球會結 束第二日下的,一直被太子扣下,後又病了,耽誤半個月才見著。
太子許我見帖子,也是默許我插手此事,消弭誤會,或許這就是他給我安排的身 份,我樂於接受。
我借品茶的機會約文姑娘見面,她一來便向我行禮:「我當日莽撞,無意開罪太 子殿下,還請側妃替我美言幾句,文家上下感激不盡。」
「此事姑娘該去尋殿下才是,我怎能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