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笑一聲:「下個月初五是我爹生辰,眼下兒媳正忙著準備生辰禮,暫時抽不出空來。不如母親親自替夫君準備吧,母親眼光獨到,挑選的賀禮定然會讓國公府滿意。」
老夫人還想再說什麼,元毅辰咬牙:「母親,她既不願意,我們也不必強人所難。」
呵,倒是很有志氣。
7
我以為,既然撕破了臉,元毅辰很快就會同意和離,沒想到,硬是拖到了開春,他始終不肯點頭。
妙櫻陪著我唉聲嘆氣,她剛從沈府回來,說我老爹聽了我的遭遇,難過得少吃了半碗飯。
我正感嘆我們父女情深,沒想到元毅辰居然來了,手中還拿著一張紙。
我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問:「你來作甚?」
他臉上有隱藏不住的喜氣,將休書扔在我臉上,一掃往日的陰霾,「你已不是元家婦,趁早搬離元府。」
我愣了愣,這算是喜從天降?
還是妙櫻提醒我看看休書,我這才反應過來,仔細看了一遍。
不得不說,元毅辰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恥。
休妻的理由,居然是無所出!
我為什麼無所出,自己心裏沒數嗎?非要頭頂草原才會高興?
罷了罷了,隻要能離開,無所出就無所出吧。
我一刻也不願多等,迅速開始打包行李,好在家中宅子多,元府附近就有一座。
Advertisement
妙櫻出門喊了幾十個沈家人,將我的嫁妝搬到沈家宅子裏。
我出嫁時的嫁妝有九十九抬,搬完後,庫房變得空空落落。
至於其他我置辦的東西,自然是要全部帶走的。
床單,被褥,衣裳,傢俱,鍋碗瓢盆,樣樣都是花了大價錢買的,拿去當鋪裏換成銀子也是好的。
元毅辰院子裏的東西也不能落下,我親自指揮人搬,目光仔細搜尋,生怕漏了什麼。
正在喝粥的謝柔顧不得面子,挺著大肚子上前質問:「你在做什麼?夫君已經把你休了,你憑什麼動元家的東西?」
我笑了,怪不得她總是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我,好像我欠她錢似的。
原來是覺得我的榮華富貴都是元家給的,所以迫不及待想取而代之。
「你剛來京城,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情有可原。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乃大祈第一富商沈在先的獨女,你所睡得床鋪、桌椅、器具,甚至你身上的布料,皆是我花錢買的。」
考慮到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我十分大度得把她的東西都留了下來。
在日落之前,我施施然走出元府。身後,隨從扛著已經長出新芽的梧桐樹,大口地喘著粗氣。
至於元府的老夫人看著空空蕩蕩的家和院子裏的幾個大坑,被氣昏了過去,那肯定與我無關。
我隻知道,在我踏出元家門檻的那一刻,是我這兩年中最輕鬆快樂的。
至於淪為笑柄和談資,我毫不在意,畢竟我依舊可以穿最好的衣裳,戴貴的首飾,賺最多的銀子。
我沒有回沈家,家中兄長已經娶妻,雖然並不介意我回去,可我畢竟是被休,說出去不好聽。
我與妙櫻尋了處別致的宅子,活得自由自在,大搖大擺地花錢,不用再擔心,我的行為會給府上抹黑。
西郊的酒樓也初見規模,單看雛形,已經可以將京城最好的酒樓比下去。等到建成,不知又是何等壯觀。
生活突然變得多姿多彩,我趁著時間充裕,將產業仔細巡察一遍,金算盤上下撥動,最後得出一個驚人的數字。
我感嘆一句:「這麼多錢,豈止是八輩子花不完,八百輩子也花不完啊!」
妙櫻投來一個幽怨的眼神,而後攛掇我帶她下館子。
「走,小姐帶你花錢去!」我揣上一遝銀票,笑得人比花嬌。
妙櫻翻了個白眼:「整個酒樓都是你的,花什麼錢?」
我啞口無言,無法反駁。
若是問哪裡的小道消息最多,那除了青樓,就是酒樓。
大廳最為熱鬧,我與妙櫻坐在角落裏,鄰桌是兩位身著華服的公子,而他們談論的,正是我的前任夫婿。
「也不知道景昭長公主看上他什麼了,論身份,論才學,論相貌,他有哪一點出眾?」
「就是,聽說為了尚公主,連糟糠之妻都休了,此等德行,當真令人不齒。」
妙櫻憋笑,我默默道:「我才不是糟糠。」
不過總算明白,元毅辰為何突然同意放我走,原來是找好了下家。
我雖家財萬貫,但論地位,和長公主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傻子也知道選公主。
那兩位公子鄙視一番元毅辰,又將話題轉到長公主的哥哥——明王身上。
「聽說明王打算娶親,你家妹妹終於有機會了。」
另一位公子笑罵:「我家可不敢高攀,不知道哪天連祖宅都虧進去了。」
我若有所思地嗑瓜子,妙櫻聽著他們的話,時不時捂嘴偷笑。
我搖搖頭,不由得感嘆,明王也是活該被嘲笑。
8
明王的事跡算不得秘密,簡而言之就是個敗家子的故事。
作為陛下的胞弟,他深受陛下信任,早年他出宮建府,各種賞賜如流水一般,一時間風光無限。
可某一天,京城當鋪裏突然出現一件禦賜之物,一石激起千層浪,陛下這才發覺,他最寵愛的弟弟已經淪落到靠典當東西為生。
要說明王的家底,定然十分豐厚,俸祿,賞賜,食邑,若是正常開銷,那也是八輩子都花不完的。
可明王有個癖好——經商。
大祈對商人頗為寬容,甚至鼓勵經商,朝廷的一大重要稅收便來自商人。因此像我爹那樣的經商能手,在陛下眼中,也是為國家做出貢獻的有功之人。
可明王,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經商奇葩,做生意必賠得血本無歸,隻要有他入股的商鋪,不出三個月,必定關門大吉。
不少商鋪因為被他看中,老闆連夜關張,溜之大吉。
三年前,他也親自前往沈家,表示自己想和沈家合作,到西北苦寒之地開綢緞莊。
他信心滿滿,直言那裏的人都穿粗布衣服,沒有像樣的綢緞莊,若是開一個,定能大賺一筆。
我與老爹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而後無情地拒絕了明王。
後來他不死心,當真跑到了西北開綢緞莊,流水般的銀子砸進去,連個水花都沒激起,又灰溜溜地回到京城。
那時我已嫁到元家,便甚少聽到他的消息。
倒是沒有想到,她妹妹居然會看上元毅辰。
就著八卦,我與妙櫻吃了一桌子菜,回過神是,肚皮已經高高鼓起。
我撐得難受,忍不住悄悄松了松腰帶,這才舒服了幾分。
「小姐,你得注意形象啊,你這個樣子,將來如何嫁人?」妙櫻將裙子往上提了提,完全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好在我們坐在角落裏,不會引起關注。
此時飯點已過,大廳有些冷清,原本滔滔不絕的兩位公子抹了抹嘴,敲著二郎腿開始八卦明王的感情史。
我聽得正興起,忽然那兩人猛地一驚,從椅子上摔倒在地。
顧不得疼痛,又立馬起身行禮:「參見王爺。」
我一回頭,隻見一襲絳紫色華服的男子,面若冠玉,風姿傾城。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我依然被明王的美貌折服。
此等絕色,便是敗家,也讓人生不出半點不喜來。
「小姐,咱們怎麼辦?」
妙櫻也是認得明王的,不過此時,我覺得還是裝作不認識比較好。
明王看上去心情不壞,但我莫名害怕,總覺得他下一句話便是邀我一同去西北賣布。
我與妙櫻低頭裝鵪鶉,忽然一道清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沈小姐,好久不見。」
我抬頭乾笑:「王爺還是這般玉樹臨風。」
「噗嗤——」
明王身後,一位清秀的少年笑出了聲,再開口,卻是女子的聲音:「哥哥,我可總算見到了你的沈小姐,當真是個妙人兒。」
叫明王哥哥,那她豈不是……景昭長公主!
至於她說了什麼,那都不重要!
明王皺著眉,似乎對長公主的話有所不滿,他看向我,欲言又止。
這種時刻,我隻需要裝死,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沈小姐,若是得空,可去王府做客。」說完他似乎覺得不妥,補充道:「舍妹也在。」
我滿口答應,至於去不去,那都是後話。
9
我還未再見景昭長公主,卻聽到了她的婚訊。
街頭巷尾都在討論這件事,元毅辰再一次淪為笑柄。
原來,陛下賜婚景昭長公主與慶德公世子,與元毅辰沒有絲毫關系。
我總算舒了一口氣,這才像話,那樣嬌俏的小姑娘,怎麼能給元毅辰那個傻子當續弦。
聽聞長公主喜愛作畫,我當即從庫房裏翻出一幅吳大家的神仙卷,命妙櫻送去明王府。
本是一件小事,哪知第二天,明王居然親自登門道謝。
我連忙換了衣裳去見客,一路上發現許多陌生的人,有的抬箱子,有的捧盒子。
正當我一頭霧水時,明王起身迎了出來,平靜地道:「沈小姐送的禮物太貴重,在下受之有愧,在府中挑了些俗物,回贈小姐,還請笑納。」
我心說,東西也不是送給你的……忽然轉頭看向妙櫻,她也難掩震驚。
看來是送錯了人。
這時也不能再反口,隻好乾巴巴地道:「王爺太客氣了,您喜歡就好,也不值什麼錢。」
早年吳大家揚名之前,曾在沈家做客,白吃白喝當然不好意思,就畫了許多畫贈予我爹。
後來他一朝成名天下知,畫作萬金難求,我爹這才命人將滿滿一屋子的畫收起。
說來確實不值錢,幾頓飯罷了。
明王沉默了半晌,幽幽道:「沈小姐果然財大氣粗。」
我選擇保持沉默。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我隻好偷偷打量明王送來的東西。
看一眼,珠光寶氣,華麗不凡。
第二眼,好像有哪裡不對。
累絲金鳳簪,雙鸞銜珠金步搖,金絲鳳紋錦緞……
這是想讓我死?
我兩股戰戰,聲音顫抖,就差給他跪下了,「王爺,我還不想死啊!」
他愣住:「誰要你死了?」
看他的樣子,難不成不知道他送來的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