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星一愣之下反應過來,轉向徐翹,生硬地擠出一句:“抱歉。”
“咦,是我記錯了嗎?趙小姐剛才好像不是這麼道歉的。”
趙寶星咬咬牙鞠下一躬:“對不起,徐小姐……”
徐翹勉強滿意了,甩了甩那隻扇過趙寶星的手:“唉,從沒碰到過臉皮這麼厚的,手都給我打疼了,先失陪了。”
程浪微一側身,為她讓道,朝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趙寶星點點頭以示告辭,隨後也轉身離開。
一直站在後方觀戰的高瑞快步跟上兩人,暗暗吸了一口涼氣。
全程,程浪和徐翹全程面朝趙寶星,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卻把這此起彼伏的“你唱罷來我登場”演繹得如此完美。
這——得是怎樣天作之合的靈魂?
這——難道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前頭徐翹也正感慨於自己這波行雲流水,可圈可點的操作。
剛剛一巴掌下去後,她意識到,大庭廣眾聲討趙寶星的小三行徑實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場面不光彩,會讓自己也淪為笑柄。
所以,既然覆水已經難收,那麼她可以改變這盆水潑出去的動機,美化它的初衷,同時因地制宜地利用一下程浪。
這麼一來,無疑減輕了剛剛那個畫面對人的心靈衝擊。
而面對一個為自己受傷的女人,即便程浪心裡有什麼疙瘩,也一定會把表面功夫做足。
徐翹在貴賓專用的電梯前停下,悄悄瞄了身邊的男人,果然看見他的目光落在斜下方——她的手上。
程浪朝後使了個眼色:“給徐小姐拿個冰袋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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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瑞點點頭,瞟了眼徐翹的手心,發現那細皮嫩肉的地方真是一片通紅。
他還以為她剛才隻是在開嘲諷技呢。
高瑞離開後,徐翹和程浪前後腳進了電梯。
除了電梯員,裡面沒有別人。沉默間,程浪忽然把手伸到徐翹面前,攤開了掌心。
徐翹一愣。這是做什麼?讓她把手交給他揉一揉嗎?
哎,這可有點肉麻了,不用感動成這樣吧。
徐翹有心拒絕,可看著男人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手卻有些不應心,情不自禁地抬了起來。
男色當前,她無奈決定接受這無聲的邀約,卻在這時聽見程浪一本正經的問話:“教你扇耳光的正確方法,學嗎?”
“……”徐翹抬到一半的手倏爾拐彎,從兩人之間的尷尬空氣中流水般拂過,最後輕輕落到自己耳際,捋了捋碎發。
難道這男人早已看穿她“大開殺戒”並不是為了他,這會兒在伺機報復?
帶著一種“心裡想殺雞,臉上笑嘻嘻”的克制,她說:“哦,好啊。”
站在上帝視角的電梯員,從徐翹看不見的角度,目擊到了程浪嘴角轉瞬即逝的笑意。
這個道貌岸然的人渣!
“人渣”拿自己的手做示範,有條不紊地開始了講解:“受力點放在這裡,才不容易傷到自己。”
“起手要快,角度要準,落勢要狠。”
“這個方向,扇出來的聲音最漂亮。”
“速度可以根據你和對方的身高差適當調整……”
徐翹現在隻想根據她和程浪二十公分的身高差,找個刁鑽的角度給他來上一掌,以泄自作多情之恨。
“聽懂了嗎?”程浪循循善誘地問。
徐翹笑眼彎彎:“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要是這會兒有人能讓我練練手就更好了。”
程浪沉吟片刻,看了眼電梯員的背影:“這恐怕不太合適。”
電梯員:“!”
徐翹:“?”
他就沒想過,她口中的“有人”是他嗎?徐翹感覺頭又有點暈了。
這回應該是被氣的。
電梯門“叮”一聲移開,程浪比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隨後邊往外走邊說:“當然,還是不希望徐小姐有用得著這些知識的時候,像今天這樣的不愉快,假如再有發生,你可以聯系我來處理,畢竟與我的聲譽也息息相關。”
這還算說了句人話。
徐翹覷他一眼,正打算和他分道揚鑣,去找朱黎,突然聽見前方傳來一個略含試探意味的女聲:“程浪?”
兩人齊齊停下腳步。
徐翹抬起眼,看見溫玥穿著和她同色系的魚尾裙,朝她……不,朝程浪走來,莞爾道:“程浪,真是你,好久不見。”
徐翹敏銳地從這一聲“好久不見”,和直呼其名中,聽出了一種耐人尋味的曖昧。
但程浪卻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反應,而是不動聲色地瞟了眼溫玥的後方——拎著冰袋走來的高瑞。
徐翹清晰地看到,高瑞一手在空中用力地劃著“W”,一邊誇張地比著口形:溫!溫!溫!
程浪目光一觸及收,對眼前的溫玥微笑點頭:“確實好久不見了,溫小姐。”
溫玥臉上笑意更甚。
可記起高瑞剛才手口並用的樣子,徐翹比溫玥還想笑。
她使出渾身解數繃了一下,沒繃住,“噗嗤”一聲。
程浪低頭看她一眼。
這一眼看得有些重,雖然談不上威脅,卻也足以表明提醒:他在暗示她,最好不要拆他的臺。
徐翹眼神裡寫著抱歉,嘴巴還是情難自已地拼命上揚。
溫玥莫名其妙地注視著暗流湧動的兩人,直到看見笑得雙肩發顫的徐翹扶了扶額角,驀地軟趴趴向後倒去。
徐翹失去意識前的倒數第二個念頭是——操,她不會是地球上第一個笑暈過去的人吧?
至於倒數第一個,因為實在要暈過去了,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分辨錯——她好像被程浪……攬進懷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天將降絕美愛情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沙雕童話文的男主怎麼可能有前任白月光,大家安心。
第12章
溫香軟玉入懷,程浪呼吸一緊,心動過速的缺氧感霎時潮湧般襲來。
高瑞臉色大變,匆匆跑來,顧不上徐翹,看著程浪憂心忡忡叫了一聲:“小程總……”
“送醫院。”程浪的氣息聽著有些不穩,背脊躬下去,看似想把人打橫抱起,手卻在距徐翹腿彎一寸的地方停滯不前。
高瑞看了眼程浪異樣的臉色和漸漸濡湿的鬢角,偏身擋住溫玥的視線,伸手道:“還是我來吧,小程總。”
程浪默了默,松開僵硬的手,等高瑞利落將人背起後,解開西裝蓋在徐翹後背,跟著朝電梯走去。
“程……”溫玥眼睜睜看著男人視她若無物地離開,愣愣氣笑了。
——
徐翹在昏睡中做了個很遙遠的夢。
夢裡的她又黑又瘦小小一個,跟著爸爸哼哧哼哧從南方小漁村搬到繁華的北城。
轉學第一天,老師在講臺上問她,換了個生活環境,有沒有不習慣?
她脫口而出說有啊,這裡的學校不給穿拖鞋,不能像以前一樣撒腳丫子到處跑,可太難受了。
結果惹來全班哄堂大笑。
課間休息,她聽見走廊裡一群女孩子在議論:“你們受得了她說話嗎?那口音也太奇怪了,像鄉下來的。”
“什麼叫像,就是好不好?穿得也很俗,有錢都不知道怎麼花的土老帽。”
“那讓她爸買個能給她撒腳丫子跑的學校呀!”
夢裡的她沒有像當年一樣躲到樓梯間偷哭,然後在爸爸問她是不是被欺負了的時候,說自己隻是想家了,而是像今天的她一樣,走到那些人面前對她們揚起了手。
也就是這時,夢境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像是搭好的布景破了個洞,刺眼的燈光突然闖入,消毒藥水的味道四下蔓延,無數種雜亂的聲音忽高忽低地鑽入耳膜——救護車的鳴笛,孩子的啼哭,治療車碰撞床欄激起的清響,最後是兩個男聲。
“小程總,這邊有我,您先回國展中心吧。”
“嗯。”
下一刻,徐翹高高揚起的手“啪”一聲落到了實處。
剛轉過身的程浪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掌怔得滯了滯,才回頭望向病床上的罪魁禍首。
徐翹活生生把自己打醒了,正思忖趙寶星的臉手感怎麼這麼棒,緊實之中居然還帶了一絲Q彈,睜眼就見自己的手在半空張牙舞爪著,咫尺之遙處,是程浪的臀部。
程浪俯視著她,一慣得體從容的面容現出了一絲不太平靜的裂縫。
徐翹懵懂地回看他,迷迷糊糊眨了兩下眼。
高瑞嚇得打了個冷嗝,花了一秒鍾理清前因後果,慌忙圓場:“徐小姐醒了?您剛剛突然暈倒,這會兒正在急診輸液……”他裝得若無其事,想替兩人把這僵持的一幕揭過去,看向徐翹扎著針的手背時,卻發現沒法揭,“啊,等等,您剛才用這隻手打了小程總嗎?”
徐翹把右手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往回縮:“是……嗎?我不知道耶……”
被高瑞一提醒,程浪回過神來,閉了閉眼壓下那點復雜的情緒和不適感:“叫人看看滑針了沒。”
護士匆匆過來檢查,一邊說著“怎麼這麼不小心”一邊利索地把針頭拔了。
這一剎的痛意讓徐翹徹底醒了神,眼看護士要重新扎針,她一把抽回手,從床上撐坐起來:“等會兒……這什麼針啊,一定要打嗎?”
“葡萄糖,”急診的護士忙得腳不沾地,態度自然不太客氣,“小姐,配合下,別耽誤我工作。”
“你去管其他病人,我不打了還不行嗎?”徐翹死死摁著手背,癟著嘴打商量。
護士看了眼血糖監測儀,對一旁程浪說:“基本穩定了,不打也行,家屬沒意見的話。”
“打。”
“他不是我家屬!”徐翹扭頭瞪程浪,“護士都說可以不打了,你幹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