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沒有住校的習慣,人生中唯一一段住校經歷就是在大學軍訓的時候,她們整個學院統統被拉到城郊某部隊,接受了一個月的軍姿洗禮。
阮小月就是她那個時候的室友之一。
說起來兩個人還算是有點交集的,因為阮小月這個人比較熱情外向,跟誰都是一副很熟的樣子,從不怕冷場。
“是好久不見了。”認出來之後,付千姿朝她微笑。
其實也沒什麼可聊的,畢竟大學那會兒交集甚少,寒暄了幾句之後,對話漸漸走向尾聲。
紀寒程一直很耐心地坐在邊上,隨手翻閱店內的新品期刊。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呀,又幸福!”阮小月感嘆著,“那你現在是已經和梁先生結婚了……”
“嗎”這個字的尾音隨著紀寒程淡淡轉過來的視線,就這麼突兀卡死在了阮小月的嗓子眼裡。
付千姿感覺到,這一刻,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付千姿不是個迷信的人,但是今天過後,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買一本黃歷掛在牆上,以後必須仔細翻翻才能出門。
黃歷上肯定會寫,今天對她而言,諸事不宜。
蹦迪被抓這事兒也就算了,畢竟歸根到底是她自己幹的;但是這個不知道從哪裡殺出來的阮小月,話裡話外怎麼就能給人一種她跟梁子安有過一腿的感覺呢?
還在紀寒程的面前說出來了。
阮小月就算平時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認錯人了。”
然後,她又沒忍住,下意識地用一種驚異的目光看著付千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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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稍微解讀一下,大概就是“付千姿你不是要跟梁先生結婚的嗎怎麼現在身邊換了個人”?
付千姿也不知道她這種錯誤的認知是從哪裡來的,剛想開口解釋,紀寒程卻先她一步有了動作。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來,自然而然地牽起付千姿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然後,視線淡淡掃過阮小月,點了點頭:“你好,我姓紀,是千姿的丈夫。”
阮小月的魂都被面前這個男人的氣質給震飛了。
剛才她顧著跟付千姿說話,默認了旁邊的人就是梁先生;後來更是陷入認錯人的尷尬裡,一時間也沒顧上注意這個男人的臉。
這會兒看見正臉,阮小月隻想原地化身為土撥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嚎上那麼一串。
阮小月二十五歲了,每天在微博上看各種帥哥,也看得審美疲勞了,一顆少女心並不是隨時隨地,說蹦就能蹦起來的。
但眼前這位紀先生,怎麼說呢,不僅臉長得無可挑剔,更難得的是身上那種斯文中透著點兒敗類氣質的感覺。
西裝革履,身形挺拔,往那一站便有種出眾的氣場。
剛才他慢條斯理地牽起付千姿的手,還摩挲了一下她纖細的手腕,眼神溫柔又露..骨,流露出一種不動聲色、刻在骨子裡的佔有意味。
一下子就讓這個看似淡漠的男人,多了些深不可測。
看得她當場都有點血液沸騰。
阮小月居然有點結巴了:“你,你好,我叫阮小月,是千姿的大學同學。”
大學的時候,付千姿因為長得美豔,家裡有錢,在學校裡非常有名。阮小月作為跟她同過寢的女生,自然與有榮焉,平時也會不自覺地多關注她一點。
有一天,阮小月看到付千姿從一個男人的車上下來。
那個男人她並不陌生,是隔壁名校的學長。
軍訓結束之後,他跟她們寢室還吃過一頓飯,自我介紹叫梁子安,是付千姿的朋友,也是高中校友。
梁子安長得很帥,舉手投足間有一股儒雅範兒,放到小說裡那妥妥的是男主標配了。後來在學校裡碰到的幾次,他看起來也對付千姿也很照顧。
更關鍵的是,那天他送付千姿到學校的時候,是早晨八點鍾。
稍一遐想,阮小月就默認了他們是情侶關系。
再後來,阮小月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付千姿是追不上的,因為人家從小就有個未婚夫,從高中起感情就可好了。
於是她自然而然地就認為,梁子安就是那個注定要跟付千姿結婚的男人。
至於面前這位紀先生……阮小月想了想,果斷在心裡給他安了個霸道總裁橫刀奪愛的劇本。
居然還有點小帶感。
——
回去的時候,氣氛不知怎的一路沉默。
付千姿拿不準紀寒程這會兒的態度。
那男人向來藏得挺深的,雖然撩起她的時候不手軟,好像對她有點興趣,但付千姿總覺得這不過是一種夫妻之間的情..趣,也許從心底裡,紀寒程是沒那麼在乎她的。
看這狗男人多淡定啊,從店裡出來,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搞得付千姿白白心虛了一場,還擔心他誤會。
這是有多不在乎她,才會對自己腦袋上那頂疑似綠色的帽子不聞不問?
就不會問她一下“梁先生”是怎麼回事嗎?
就很氣。
轉念想想,難道她很怕他誤會嗎?又不是真的恩愛夫妻。
於是付千姿也不發聲了,一路上高貴冷豔地環著手臂,高跟鞋都比平時踩得響了一些。
坐進副駕之後,她兀自側頭看著窗外。
“我到SIN PUB。”紀寒程上車之後,付千姿才輕撩了下眼皮,告訴他地址。
紀寒程沒回答,付千姿以為他沒聽見,睜開眼睛看過去,準備再說一遍。
兩人的視線就這樣在車內交匯。
這是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四壁漆成鐵灰色,光線也稀疏昏暗。
紀寒程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微微側頭看著她,整個人仿佛被周圍的暗淡浸染,平狹的眼輕眯著,眸光略深,一時間讓人辨不清情緒。
狹小的空間裡,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付千姿本能地覺得空氣有點發涼,手指下意識撫摸上自己的手臂:“紀寒程?”
下一秒,男人兀的俯身靠近。
他的手直接繞過付千姿身前,按在她身後的靠背上,聲音低沉危險:“和誰聚會。”
付千姿被他冷不丁沉下來的氣場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答:“就,梁蔻她們。”
紀寒程淡淡應了一聲,眸光直直地看向她,意有所指:“梁子安的妹妹。”
付千姿感覺他說“梁子安”的時候,聲線沉了沉,仿佛帶了意味深長,聽著居然有那麼點兒變態氣質。
她沒來由的有點緊張:“是。”
說起來,梁子安也是他的高中同學,他怎麼好像對人家挺有敵意的?
紀寒程凝視著她,仍是慢條斯理的語氣:“梁子安,就是你同學口中的‘梁先生’?”
付千姿驚了下。
雖然都姓梁吧,但紀寒程又不知道梁子安跟她表過白,居然解碼解得這麼快?
她剛想開口,發現兩個人距離太近了,彼此呼吸的氣息都交..纏在一起。
於是往後靠了靠:“今天是梁子奇的生日,又不是他。”
說完之後,發覺這句話似乎暗示了她跟梁子安有過什麼需要避嫌的事,於是補充一句:“再說了,就算是梁子安的生日,我有什麼不可以去的?我們之間又沒什麼,隻是這麼多年的朋友。”
紀寒程不作回應,眸光深了深,半晌,低低地問:“隻是朋友?”
“是啊,”付千姿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麼突然糾結起了這個,忽然心念一動,漂亮的眼睛輕輕眯起來,“你聽我同學亂說,就誤會我們了?不會是在吃醋吧?”
說這話的原意,是想在紀寒程面前扳回一城,順便調侃調侃他。
但付千姿發現,因為她以前追過他,這話聽起來就不像調侃,反而特別像故作驕傲的試探——
你有沒有喜歡上我?
你是不是在吃醋?
這可真是……
付千姿暗暗咬了咬牙,紀寒程可千萬別誤會她還對他有意思啊。
她沒看他,眼角餘光裡留意著他的反應。
就在這時候,身後的靠背一松,付千姿反應過來,是紀寒程把手拿開了。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人捏著輕輕抬起,男人的氣息近在咫尺,淡淡地拂過她的唇瓣,承認:“嗯,我會吃醋。”
付千姿訝異,連眼角都睜得略圓。
“我不管這九年裡,你喜歡過誰,交往過誰,”紀寒程的眸光深得嚇人,聲線低啞微沉,“從今往後,你隻能有我。”
——
因為紀寒程的那番話,付千姿整個晚上都玩得心不在焉。
好在是在梁子奇的場子裡喝酒,放得開些也不用擔心出事。付千姿一杯接著一杯,梁蔻後來沒怎麼喝了,悄悄換成了果汁。
兩個人從大學那會兒起就在PUB裡玩,早就養成了默契,一方看起來有喝醉的跡象,另一方就不會再多喝。
梁子奇那時候調侃說你們倆警惕性還挺高,要不以後哥開個酒吧,你們全喝醉也沒事。
想不到時隔幾年,他繼投資超跑俱樂部、懸崖蹦極、遊樂山莊等一系列項目失敗之後,還真的有模有樣地開起了PUB。
可見人年少時的隨口胡言,說不定就會在今後毫無保留地兌現。
付千姿把自己給喝困了,迷迷糊糊地想,她年少的時候胡說八道過些什麼呢?
好像就是老說跟紀寒程結婚結婚的,結果真的就結了。
她意識還在,但是有些混亂了,完全忘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如果她不把結婚掛在嘴邊,說不定就不會嫁給紀寒程”。
不嫁給他,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應該是好事吧,那樣她就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心緒起伏了。
狗男人九年前不喜歡她,現在瞎撩,害她都不知道怎麼應對才好。
“姿寶,別喝了,”梁蔻推推她,“我叫四哥接你。”
付千姿看起來喝得挺多的,她不放心讓司機送她回去,還是叫四哥過來安全些。
“不要,誰要他來接。”付千姿這會兒聽都不想聽見紀寒程的名字。
她皺著好看的眉,嘴裡嘟哝著,轉身在皮質沙發的縫裡找出手機,翻到某個號碼,把手機塞到梁蔻的手裡。
梁蔻:“……”
這不是都把人家的號碼給翻出來了嗎?
——
路上的記憶有些混亂,付千姿依稀記得自己被誰抱下了車又抱回家。那個人的懷抱溫暖有力,遊離著淡淡的雪松清香。
她酒量其實不差,隻是喝了容易犯困,回家之後洗了個澡,酒勁散了些,精神也恢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