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道,“之前見那蕭娘子覺得還可行,這一比,立馬見了高低,還真配不上咱世子爺。”
“能比嗎,世子爺那樣的人,什麼姑娘沒見過,眼睛雪亮著呢,自個兒條件擺在了這,要找,也是找姑娘堆裡頂尖兒的,少夫人的名頭貨真價實”
從東院出來,走了一路,新婚當日沒見過芸娘的下人,這回終於見到了,一陣一陣地熱議。
見沒再落雨了,正院的丫鬟畫素將幾盆移進來的花草,搬到了外面,一抬頭,便看到了對面長廊上走來的一對新人。
兩人並肩而行,芸娘說了句什麼話,裴安偏頭湊過去聽,畫面極為養眼,畫素面上一喜,回頭打簾進屋,衝坐在圈椅裡喝著茶的裴國公和裴夫人,歡喜地道,“老爺,夫人,世子爺和少夫人來了。”
當初自己的兒子是怎麼將人家的未婚夫踢掉,怎麼去提的親,裴國公和裴夫人心頭跟明鏡兒似的。
自古英雄愛美人,誠然他在兩人眼裡不算個英雄,可到底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新媳婦剛嫁過來就落起了雨,悶在屋子裡,指不定怎麼被欺負。
裴夫人正同裴國公說著呢,“當年我嫁給你,可是幾日都沒睡好覺,也不知道那邊缺什麼,要不待會兒差個人去問問”
裴國公看向她,身子往她跟前湊了湊,“你這一語雙關,是何意是誇我之前,還是嫌棄我如今了”
裴夫人面上一熱,罵道,“老都老了,還沒個正經,兒子都成親了,沒羞沒臊。”
話音剛落,畫素便進來傳了話。
“人來了”裴夫人往外一張望,“趕緊清進來吧。”
新婚當日拜高堂時,芸娘見過兩人,卻也沒有細看,今兒頭一回見面,方才知裴安並沒有說謊,裴夫人確實是個面相溫柔的人。
裴國公也同裴安說的一樣,周身一股子威嚴,瞧上一眼,便讓人生杵。
青玉將茶盞遞到了兩人跟前。
裴安先伸手拿,給了旁邊的芸娘,頭一回敬茶的規矩,出嫁前芸娘不知演練了多少回,恭敬地跪在了兩人跟前,輕聲道,“阿舅,阿婆請用茶。”
Advertisement
她一跪,裴安總不能站著,掀起袍擺,也跪在了芸娘旁邊,遞上了手中茶盞,“父親母親,請用茶。”
裴國公和裴夫人的目光同時交匯。
裴安自小性子就倔,小時候犯了事,無論裴國公拿藤條怎麼抽他,他就是不肯跪,一雙膝蓋比什麼都值錢。
難得見他一跪,裴國公心頭一陣得意自滿,面兒上不好顯露,接了他手裡的茶盞,“起來吧。”
裴夫人起身扶了芸娘,噓寒問暖,“怎麼樣,還習慣嗎。”
芸娘點頭,“多謝母親掛心,習慣。”
“這幾日落雨,也沒法子到處走走,定是悶壞了。”裴夫人讓畫素給兩人添了座,又拿出備好的小匣子遞給了芸娘,“幾樣小物件兒,就當是見面禮了。”
芸娘謝過後,青玉從畫素手裡接了過來。
兩家算起來也有些交集,尤其是裴國公,這幾年攻打北人,同芸娘父親算起來,已是老相識。
裴夫人起了個頭,聊起了王家的人,“當年我便看了出來,二夫人容貌絕色,這跟前養出來的姑娘,也是個可人兒,還想著將來不知道便宜了誰家,這不,被自己跟前的皮猴兒惦記上,成了我裴家的人”
芸娘當是客氣話,臉色一紅,並沒多想。
裴安坐在對面,歪著身子正打算去端木機上的茶盞,聞言手一頓,撤回來碰了一下鼻尖,起身道,“我去一趟刑部,你們先聊。”
新婚同新媳婦兒窩在屋裡日,也夠了。
裴夫人也沒攔著,“去忙吧。”
裴國公正好有事要找他,也起身跟著一道走了出去,芸娘留下來陪著裴夫人說了一會兒話,裴夫人又帶去見了裴老夫人。
新婚那日,裴老夫人染了點風寒,沒出來,芸娘今日還是頭一回見,本以為老夫人也像祖母那般嚴肅,見到的第一眼,卻是張溫和的笑臉,仿佛在哪裡見過一般,格外親切。
裴老夫人將她上下打探了一圈,也是一臉驚嘆和喜歡,誇道,“真不知道你母親是怎麼養出的,這模樣真標志,我裴家隻怕是娶了個仙女兒回來。”
今兒二房和房的兩位嬸子也在。
看到裴老夫人笑得攏不攏嘴,二房的身子逗她道,“娶了孫媳婦兒,母親可高興”
裴老夫人點頭,“怎麼不高興那臭小子,還真將臨安城最好看的姑娘娶了回來。”
自己長什麼樣,芸娘心裡清楚,最開始被人誇,確實很開心,後來長大後,倒是有些忌諱這樣的誇贊。
大抵也是因為邢夫人。
“皮相長得好,倒是能逗不少男子喜歡,可那個正經的高門大戶會願意娶這麼個眾人惦記的人進門攤上麻煩不說,一頂帽子蓋下來,便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話”
那話進了她耳朵,有段日子,她甚至討厭過自己的容貌。
二夫人還因為這事隔著院子對邢夫人指桑罵槐過,“滿藤子的歪瓜裂棗,自己長不出個好模樣,還見不得人家好了”
天底下的母親都會維護自己的孩子,可她也不能保護自己一輩子,她得嫁人。
她不知道裴家會不會是第二個邢夫人。
這日她看出來了,裴安對她這張臉是滿意的,可長輩是什麼態度,她心裡沒底,來時還曾忐忑過,此時見到裴家老夫人和幾個嬸子,還有自個兒婆母臉上的笑容,心頭的不安瞬間被驅散,如同身在暖陽裡,終於放下了戒備。
“祖母和母親也養得好,郎君也好看。”
她一個新婦,紅著臉說完這句話,屋子裡頓時一串笑聲。
太過於高興,裴老夫人一時沒管住嘴,當場將自己的親孫兒給賣了,“開春那陣,那臭小子剛回來,我還催過他,什麼時候給我娶孫媳婦兒,他當場誇下了海口,說要給我娶個全臨安最體面的孫媳婦兒回來,我還笑話他,滿嘴炮仗,不成想,還真說話算話。”
周圍又是一陣笑,芸娘心頭卻愣了愣。
開春,剛回來,那會子她不是還沒和邢家退親嗎
沒等芸娘弄明白,裴老夫人又拉著她岔開了話,“你祖母身子骨怎麼樣”
一
當日芸娘留在了裴老夫人院子裡用飯,黃昏了才回院子。
裴安還沒回來,天色擦黑,青玉和連穎點了燈,燈油耗了一半,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
今日走的時候,裴安也沒說不歸,想起之前他說過,夜裡應酬多,芸娘也沒讓人去打聽,挑燈準備繡一會兒花,上回下棋自個兒輸了,欠他一樣東西,思來想去,這麼大個國公府,定也不缺什麼玉佩首飾,她打算繡一個荷包,既有誠意,也有意義。
針線才剛穿上,童義便一回來了,進來同芸娘稟報,“世子爺今兒有事,就不回來了,讓小的給少夫人傳個話,少夫人這幾日就呆在院子裡好生歇息,若是悶了,便去外面走走”
聽到這幾日,芸娘忙問,“郎君最近都不回來”
童義點頭,也沒瞞著她,“宮裡出了事,太子”
說到一半,童義看了一下四周,往前走了兩步,湊近同芸娘道,“太子出了事,八成要被廢儲,世子爺今兒被召進宮,陛下親自同他談了話,至於說了些什麼,小的也不清楚,但少夫人放心,世子爺沒事”
太子鬧出的事兒,童義沒法張開。
前段日子太子瞞著陛下和皇後,從外面偷偷帶了個異族女子回來,日夜寵幸,行歡作樂,誰知對方是個奸細,心存歹心,行房時傷了太子那處,當場血濺尺,連根帶蛋兒都沒了
這一國太子,沒了根兒,形同太監,還如何當儲君。
陛下得知消息,立馬召見了朝中的臣子,挨個挨個的問話,意思很明顯了,要重新立儲。,,
第 119 章 寧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嫁進裴家前, 她隻是個整日隻知吃喝玩樂的小娘子,沒接觸過朝中之事,但一國太子出了事, 也知道必然是大事。
沒料到童義會將如此重要的消息告訴她, 芸娘愕然了一陣,便道, “行, 讓他放心忙吧。”
“忙倒是不忙”
不過是被陛下指了個地兒,將一眾同各皇子走的近的人, 都圈在了這,美其名曰是修補史冊, 實則是為了杜絕這些人同幾個皇子碰面, 怕他們瞎支招,牽扯到黨爭。
而裴安同趙炎走得近,也沒能逃掉。
裴安今日剛到刑部,便被宮中的太監傳進了宮中,也沒先說何時放人, 待天色黑了,太監才進來,笑著對一堆人道,“過不了多久,就要開始祭祖了, 勞煩各位大人挑燈熬幾日。”
童義這才回來稟報。
雖說大伙兒都被關在了這兒,不許出去, 但也沒說家裡人不能來看望。
童義還特意同芸娘說了一句,“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少夫人要是不放心, 明兒遞個牌子進宮探視便可”
可第二日從早上等到晚上,童義看著旁的臣子家屬進進出出,送飯送衣裳,噓寒問暖,唯有自個兒的主子跟前冷冷清清。
礙於裴國公的身份,裴夫人不好進宮來探望,最合適來的也就隻有少夫人了。
這氣氛多少有些悽涼了,童義站在裴安身後,懷疑自個兒那話是不是沒點到位。
平日裡就算了,世子爺這才剛成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兩人天生一對,感情深厚,如今新婚不過四日,新夫人卻沒來探望,必會引人猜疑。
且這一堆人裡,偏偏還有邢風。
少夫人的前未婚夫,指不定這會子在看笑話呢。
童義偷偷瞥了幾回裴安,見他神色平靜,似乎壓根兒沒當一回事,專心修補著手裡的史冊,也沒敢出聲。
芸娘絲毫不知裴安在等著她,雖聽童義說可以去探望,但想著這般緊要的關頭,她定不能前去打擾。
她等他回來就好。
且人不在,這兩夜芸娘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到了第三日,還沒見到人,童義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再轉頭一看,裴安臉上的鎮定到底有了波瀾,手裡的史冊半天都沒翻頁。
童義心下了然,湊過去輕聲道,“主子,奴才出去一趟。”
裴安大抵也知道他要幹什麼,默認了,沒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