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真的不想再管,溫衍幾乎是抽出了自己所有工作外的時間圍著他們轉,毫無私人時間可言,這個家竟然還是一團糟。
之前是外甥女,現在是溫徵。
明明是家人,他們卻永遠都互相無法理解對方,之間的氣氛比敵人還劍拔弩張。
車子裡溫度適宜,柔黃的燈光自車頂灑下來,再回家之前,總算擁有了片刻的清靜。
這時候有人輕輕敲車窗,溫衍摁下車窗,外面的人突然遞過來一個什麼東西。
一杯姜棗茶,還冒著熱氣。
是盛檸剛剛去夜宵小攤上買的。
“喝點熱的,別疲勞駕駛。”
溫衍沒有動作,那雙原本情緒緊鎖的眼睛短暫放空了幾秒。
深沉的眼中霧消失,映出盛檸的臉。
“我自己喝過很多回。”盛檸以為他是嫌棄這杯茶,“不會把您那鍍了金的腸胃喝壞的。”
在部隊服過役的男人,腸胃怎麼可能金貴得起來。
隻是這些年西裝革履,手不沾水腳不沾地,才漸漸看上去不食煙火。
溫衍懶得解釋,從她手上接過那杯茶,整個手心瞬間就暖了起來。
盛檸看他低頭輕輕抿了口,秉著安利給人的心態,她好奇問道:“好喝嗎?”
溫衍面無表情:“又不是你煮的,好不好喝跟你有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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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檸嘟囔:“……不是我煮的那也是我買的啊,”不想跟他計較,她又說,“您喝著吧,我走了。”
然後她打開後座的車門,還不忘拿上自己的背包。
“你背那麼大個包,到底背了什麼?”
背了一晚上,隻有在車上的時候才卸下來扔在後座,也沒見她打開過。
“沒什麼。”盛檸敷衍道,“隨便背的。”
“闲的麼?”直男的慣性思維讓他很不能理解,“穿得跟個湯圓兒似的還不夠,背上還背個湯圓兒?”
本來就穿得累贅,還背著個累贅。
“您以為誰都跟您一樣,每次出行都有車坐,能在室外吹上幾秒鍾的風?”盛檸沒好氣地說,“等天氣暖和了就穿得少了,不會礙您視線了。”
她就是太怕冷,前不久又生了回病,所以穿得多。
等天氣暖和了,她就穿回裙子。
溫衍看了眼盛檸唯一露在空氣中的臉,小小的一張臉,連鼻子和嘴巴都是小巧的。
大概是年輕,所以有個好底子的皮膚,看著像下水煮軟了呈現半透明的糯湯圓,那雙眼睛很亮,大小正好地嵌在這張清麗的臉上。
“你自己不嫌行動困難就成。”他撇開眼,淡淡說,“繼續當你的湯圓兒吧。”
喝了小半杯熱茶,溫衍那冷嘲熱諷的說話習慣又回來了。
等他走了,盛檸站在校門口,朝著夜幕幽幽吐出好幾口白氣,認命地去找賓館。
每棟宿舍樓的門禁嚴不嚴格全看宿管的態度,譬如盛詩檬住的本科宿舍,不過盛檸那棟的宿管阿姨人雖然熱心,但這個規定把得特別死。
冷靜下來後發現自己簡直是在犯蠢。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千”對溫衍來說是九牛一毛,而“八百”對她來說是好幾天的飯錢。
順便還搭了杯姜棗茶進去。
還沒去成心心念念的公寓過夜,改天一定要去公寓好好地,正式地享受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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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改天又是大半個月過去。
除了因為要準備考試和申訴材料還有等等的瑣事有些忙,盛檸最近在學校的日子過得其實也還算舒心。
戴春明自從上回被盛檸薅過頭發後,就十分地提防她,除了上課外再也沒私底下找她見過面,每回看她的眼神都是既警惕又害怕。
不過戴春明忌憚她是一回事,給她穿小鞋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近學生們都從翻譯協會有頭銜的幾個教授那裡聽說到,金融中心又要搞中外企業交流合作的國際峰會,幾個有名額的教授都琢磨著等過不久會議召開,帶上自己的得意門生過去旁聽學習。
戴春明是翻譯協會的榮譽會員之一,以往這種千載難逢的學習機會,戴春明都會把名額留給他最賞識的學生,也就是盛檸。
但由於盛檸破罐子破摔,上回跟他徹底撕破了臉皮,這種外出學習的機會已經不可能落到她頭上。
原本這個名額聽說戴春明是給了他大四在讀的侄女戴盈盈,為了自己這個侄女,他甚至還拿著自己侄女翻譯的詩集去找了這次會議的企業主辦方做推薦。
整個專業都知道戴盈盈和戴春明的關系,所以一開始對於這種好事落到戴盈盈頭上,系裡的人都是羨慕嫉妒,羨慕人家命好,別人費勁巴拉,又是掙績點又是討好導師,到頭來這種好事還不是普通人沒份兒,全落在“皇親國戚”頭上。
戴盈盈那邊的態度就很令人尋味,那段時間凡是有人來問她,她都表示還不一定的。
看起來是挺謙虛的,但大家也不傻,都這時候了,板上釘釘的事兒還跟人謙虛,那就顯得有點裝。
盛檸因為早有預料這個名額不可能會是自己,所以一開始就沒抱多大期望,照樣過自己的日子。
溫衍最近也沒再使喚她,盛檸有加陳助理的微信,陳助理說溫總最近很忙。
不過她猜測溫衍忙的和戴春明忙的應該是一回事兒,都是為了馬上要在金融中心舉辦的國際企業交流峰會。
燕城本來就是個喜歡召開各種大會小會的城市,尤其是這種能跟政府政策扯上點關系的國際會議。
不過這隻是次要原因,溫衍最近不需要使喚她的主要原因歸根結底還是,盛詩檬和溫徵這對小情侶最近不知怎的,冷戰了。
盛詩檬因為那天在酒吧輸了遊戲,不小心兇了句溫徵,而她平時在溫徵面前又一直是維持著溫柔似水的人設,當時就有些不知所措,直接扔下溫徵跑了。
溫徵那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態度,自那天晚上後再也沒聯系過她。
他不聯系她,盛詩檬也不敢主動去找,跟公司也請了假,因為怕去了公司撞上股東之一的溫徵。
人事那邊知道這個小實習生是他們集團二少的女朋友,所以想也不想就給批了假。
盛詩檬主要是擔心聯系上溫徵後,溫徵開口一句直接就把她給甩了,然後溫總不認賬,然後房子泡湯,然後她和她姐這段日子白忙活,直接GAME OVER。
所以她最近老有事沒事就過來找盛檸。
圖書館裡,盛檸奮筆疾書,盛詩檬坐在她旁邊,上嘴唇叼著隻筆,若有所思。
“不行,再這麼拖下去就真變成他甩我了,我得主動出擊。”然後盛詩檬又拍了拍盛檸的肩膀,“姐你也要主動出擊。”
盛檸頭都沒抬:“我還沒主動出擊?我給你們溫總拍馬屁拍得嘴都要長潰瘍了。”
“要不——”盛詩檬看了眼盛檸的臉,又開始不著五六地瞎出主意,“美人計?”
“……”人再糟踐自己也不能糟踐到這份上,不應該,也不至於。
第13章 薅羊毛13 炸雞啤酒【三更合一】……
“美人計?拿五億出來,我勉強陪你玩玩。”
不知道為什麼,盛檸莫名其妙就腦補到溫衍的語氣說這句話。
她為五萬就能昏頭轉向,他竟然要五億才肯勉強纡尊降貴。
萬惡的斂財資本家。
盛檸沒做聲,默默用筆在紙上寫了個“500 millon”。
盛詩檬也是隨便說說,她就是覺得像溫衍這樣的男人,不用來意淫實在是有些可惜。
她經驗多,交往過很多不同性格的男生,這些男生說好也好,非要說哪裡不好,那就是太沒意思了。
溫徵是這些男生中最有意思的,一開始盛詩檬和他還沒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互相釣著,他時而離得近,說些很曖昧的話,時而又退得很遠,讓她抓耳撓腮,逗弄起人來的時候特別壞,一個帶著煙草味的呼吸就能讓人心跳失控,可溫柔起來也很溫柔,紳士又體貼。
他在戀愛中幾乎不會犯錯,每一個舉動都是恰到好處,相處起來也確實挺開心的。
但她從沒接觸過溫衍這樣的男人。
高傲、冷漠、一絲不苟,像一臺機器似的。
就連溫徵都說,他的哥哥永遠都擺著一張臭臉,以前年紀小的時候還好,隻是塊硬度不高、冰箱裡凍著的小冰塊,起碼的喜怒哀樂還是有的,現在年紀大了,硬得就他媽跟從南北兩極運過來的冰山似的,好像世上所有人都欠他錢。
男人可以用徵服一個又一個女人來彰顯自己的魅力,那麼女人也同樣可以將男人單純地作為感情的獵物。
溫衍越是給人不可接近的印象,就越是讓人想要靠近;他越是表現得對周圍事物不屑一顧,對他人的靠近嫌惡厭棄,就越是吸引他人上前。
想要看他那漂亮卻冰冷的眼睛陷入感情,那樣一定很有成就感。
盛詩檬嘴裡叼著筆,含糊說:“好想知道我們溫總談戀愛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會不會像溫徵那樣溫柔體貼。
簡直難以想象。
“別逗了,你要跟他談戀愛,他八成會說——”盛檸學著溫衍做了扯唇的冷漠表情,刻意壓低聲線說,“我很高貴,你不配。”
盛詩檬先是愣了下,然後噗嗤笑出了聲。
圖書館內和她們座位挨得近的學生立刻投來不善的眼神。
“不好意思。”盛詩檬立刻道歉,湊到盛檸耳邊誇贊,“靠,你學得太像了。”
盛檸不以為然:“好歹都接觸過那麼多回了。”
面癱還不好學麼,擺張臭臉不就行了。
盛檸這姑娘面對溫衍時恭恭敬敬,馬屁拍得飛起,隻有偶爾溫衍嘴實在太毒才會忍不住回敬一兩句,他不在的時候立馬恢復原形,像極了企業裡那種當著老板面兒連個屁都不敢放,背著老板瘋狂吐槽的沒用員工。
於是盛詩檬心裡也大概確定,她姐和溫總之間九成九是擦不出半點火花了。
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似的,面對這麼有挑戰性的男人都敢上。
雖然結果是慘敗。
她姐就更不然了,人生箴言“珍愛生命,遠離男人”。
她們雖然對待男人的態度截然相反,但吐槽起男人來還是很有共同話題的。
盛檸自從學了溫衍說話,盛詩檬就來了勁兒,非要讓她再學兩句。
畢竟是圖書館,盛詩檬不學習別人也要學,為了不打擾其他人,盛檸隻能放棄在圖書館自習的計劃,準備回宿舍看書。
誰知道盛詩檬完全沒有滾回自己宿舍的覺悟,繼續跟著她。
“你有這功夫不如去找你男朋友。”盛檸實在有些受不了了,想把她打發走,“不是說要主動出擊嗎?”
這話就像是在對小時候她常對煩她的盛詩檬說的那句話。
“你去找你同學玩行不行?我還要寫作業。”
盛詩檬也意識到自己纏得有些緊了,摸摸鼻子:“那我回去了。”
盛檸看著她轉身離開時那落寞的後腦勺,竟然莫名看到了一絲被主人拋棄的流浪貓影子。
她嘖了一聲,又叫住盛詩檬:“等這周末沒課,你陪我一起去公寓住兩天,行吧?”
“沒問題。”盛詩檬立刻轉過頭對她笑,這回走得那叫一個心甘情願,“那我得趕緊回去把這周老師布置的影視鑑賞小論文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