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
商無央一顫,他知道這次說的是葉疏白。
“他生於下界,卻領悟了真正的生死法則,甚至輕而易舉地將你擊殺。”
上玄仙尊平靜道:“相較於他們,你是最無能之人,讓我很失望。”
他伸手,在商無央的神魂上一點。
不是救活徒弟,而是冷漠地從他這縷神魂中,將死亡法則剝離。
商無央沒有逃竄,也容不得他逃。
他的神魂恍惚著,眼睛直直地望著眼前的師尊,最後一點一點潰散在天地間。
眼前的光逐漸消散,聲音也變成了死寂。
在最後的一瞬,商無央回想起的不是飛升時眾人頂禮膜拜的榮光,亦非被葉疏白所殺時的絕望和恐懼。
他忽然想起自己入東玄派的第一天。
入山門的峰高路遙,尚年幼的他從未御劍,站在劍上便要哭鬧。
那時,身側那個冷清的仙人便朝他伸出手,牽著稚童拾階而上,一步一步地踏入修行之門。
那日的陽光……
真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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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玄派的執法堂其實就是一間間暗室,沒有半點陽光透入,似監牢一般。
青玄仙尊守在執法堂,冷著臉將所有事問清楚後,又忍不住看向底下跪著的小徒弟。
他皺眉,嘆出一口氣告誡道:“畢竟商無央是他唯一的弟子,若是遷怒於你,我怕是也攔不住,也隻好先下手堵住他口。”
挨鞭子總歸要比丟命強。
跪倒在地的流山身上早挨了上百道鞭子,他重重地一叩首:“徒兒知道師父的苦心。”
“你能領會就好。”青玄仙尊點了點頭,又皺眉看向絕峰的方向,卻發現上玄仙尊已經現身了。
他憂心忡忡地看一眼地下跪倒的徒弟,最後還是舍了老臉,預備去將上玄攔截。
“上玄師弟!”
被叫住的上玄仙尊停在半空中,冷漠地看著掌門。
青玄仙尊客氣道:“不知商師侄……”
上玄既然取走商無央的神魂,想來就是預備幫徒弟奪舍,至於到底要奪舍誰,青玄倒是無所謂,隻要別奪舍他的那些徒弟就成,宗門弟子千千萬萬,能被仙尊看中也是他們的榮幸。
本以為這次也得不到回答,結果卻沒想到上玄這次卻出乎意料地開口:“死了。”
青玄仙尊皺眉,原來商無央這麼倒霉,便是仙境大能出手,殘魂也沒能成功奪舍嗎?
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上玄仙尊已經踏空而去,不知又往哪處去了,怕是死了徒弟要散散心。
竟然沒有遷怒到流山身上?
青玄仙尊心下一松,也顧不上理會離開的上玄仙尊了,匆匆往下飛去安撫被打得半死的徒弟。
“好徒兒別跪暗室裡了,今日陽光正好,為師帶你出來曬曬霉氣!”
第125章 要回一樣東西
雲海城似乎有種頑強的活力, 哪怕雲島破碎流離失所,整界的氣氛依然蓬勃向上。
一口酒就能讓他們忘卻憂愁,更何況新建的白雲城還開始大宴賓客, 入城就能免費喝到一整月的酒呢?
原先的雲海城變成了現在的白雲城,這名字起得很隨意, 隻因為兩位島主的雲牌一人為“白”,另一人名“雲”, 所以就這樣定下來了。
搬來城中的各家商戶為了吸引客源,也興許是為了驅逐先前的霉氣, 幹脆攜力辦了場持續一月的盛宴, 不止是諸界散修,雲海界附近的各大界都有人來賀,一時間盛況空前。
畢竟雲海界作為唯一的散修聚集地, 也可以說是在無形中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倒也沒有哪界敢輕視了去。
眼下的白雲城雖然略小了些, 但是整座城仍然在不斷的擴建之中,所以倒也沒人嫌棄。
說到擴建, 朱爾崇已經成了建造手藝最強的劍修了, 他現在手下有了上百號工人,還有群從巨靈族募來的壯丁, 幾乎每天都能新增一條街,當然,具體的規劃還是要由他跟玉清泓兩個工頭來施行的。
總算又完成了一條街,玉清泓拿了詳細的設計圖去一間一間地驗收成品,朱爾崇則累得癱軟在紅磚石路上, 摸了摸身側的那把冥鐵劍才覺得恢復力氣。
就在這時, 朱爾崇右側的光線忽然又被遮擋, 一道無邊的黑影將他籠住了。
習以為常的朱爾崇懶得起身,隻偏了個腦袋去看。
果不其然,不遠處的雲島邊緣又出現了一片新的土地,這片陰影正是新被送來那座雲島上的小山峰。
朱爾崇便招呼:“這塊地要規劃成民宅的,有山不好弄。”
聽聞這話,立在山腳下的葉疏白頭也不回,手卻是高舉起向前一斬,劍光縱橫間,小山峰已經消失不見。
朱爾崇豎起拇指:不愧是搬山能手!
換了身淺粉色衫裙的溫雲手持龍骨法杖浮在新雲島的上方,正全神貫注地操縱著兩塊雲島重合,隻不過這次的雲島生得奇形怪狀,著實無法貼合。
於是溫雲抬起頭,熟練地喊了聲:“小紅!”
一陣強勁的烈風帶著灼熱的氣息平地而生,不多時,一頭霸氣的紅色巨龍緩緩飛至,金紅色的豎眸微微眯起,傳出的卻是個青嫩的少年聲音。
它悶聲悶氣地抱怨:“知道了,真是的,燒了快半年的磚了,我肚子上的肉都給燒沒了。”
不過身體倒是老實,乖乖地從腹中吐出大堆跟白雲城地面上一模一樣的紅磚石,紅底金紋,看起來格外奢華貴氣,許多來白雲城的人都誤認為這是某種前所未見的新寶石,其實那都是小火龍這大半年來沒日沒夜地噴龍炎燒出的成果。
噴了這麼久的火,小火龍把自己的肥肉都消耗成了肌肉,龍炎也壯大了不止一半。
紅磚拿出,溫雲便將袖子高挽起,預備開始修橋。
這幾個月來,溫雲每日都在努力挪移雲島,一開始尚且隻能操控那些最小的雲島,但是隨著她對空間法則的逐漸掌握,現在已經能夠慢慢移動中型雲島了。雲島之間若不好契合在一起的,便修建石橋相連。
眼下這上百座石橋已經成了白雲城的特色,也不知誰先傳出的謠言,說心愛的人在同一座石橋的圍欄上系段紅繩就能長長久久,以至於現在每座石橋邊上都有人兜售紅繩,一塊源晶一根繩,賣得還挺好。
看溫雲在那兒不熟練地操縱磚石,朱爾崇終於按捺不住爬了起來。
“溫師妹你技術太爛,讓我來!”
於是,溫雲就見到朱爾崇熟練地用源力操縱紅磚,不多時便修起一座極為精巧的大橋,而後他熟練地在橋邊放了個裝滿紅繩的籃子,上書“一塊源晶一根”!
謠言的源頭怕是找到了!
溫雲的注意力倒不在紅繩上,畢竟成熟穩重的人是不會玩這種小姑娘喜歡的把戲的。
她仍回憶著方才朱爾崇那番行雲流水的操作,忍不住開口:“朱師兄對源力的操控變強了許多!”
葉疏白微微頷首:“嗯,他們都才接觸源力不久,同上界修士比起來仍有不小的差距,如此反復磨礪方能見成效。”
這也是他為何將所有劍修都撵去修城的原因,甚至連姜肆跟千黎深都不例外,都被派遣在城中各處辛勞,至今許挽風還天天站在城牆頭吟著傷感的詩句,卻不知師父的良苦用心。
溫雲恍然:“原來你不是為了省錢才讓他們自己修?”
葉疏白面露無奈:“倒也不至於在這等事上盤剝弟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若無其事地使出源力,隻見朱爾崇的籃子裡不知不覺地飄出根紅繩,落到了葉疏白的掌心。
葉疏白低頭看向溫雲,不說話,隻安靜地把紅繩遞過來。
被盯得沒辦法,溫雲也隻好抓住紅繩的另一端,跟他一道將這頭跟紅繩綁在新建成的橋上。
幼稚,太幼稚了!
這邊畢竟是才新竣工的街區,自然還無人踏足,朱爾崇也就隨便地將籃子放在橋邊,回頭看到那根紅繩後錯愕:“哪兒來的?!”
再一低頭,發現自己籃子裡多了塊源晶,這才按捺住了拔劍的衝動。
溫雲掩唇輕咳一聲,忍笑道:“好了別管這些事了,眼下賓客來了許多,朱師兄快去換身衣服招待才是。”
畢竟白雲城不同於先前的雲海城,立根於此的清流劍宗眾人雖說很好說話,但是卻沒有人不識相,對劍修們都很是客氣,眼下,便是由朱爾崇他們指引著各界遠客在城中參觀。
此刻,無論是本就溫潤優雅的玉清泓,還是原本懶散邋遢的宿垣真人,這會兒都換上了溫雲重金在翠羽那兒定做的新衣,大方且得體地招待著來客。
許挽風終於從牆頭下來,將扇一搖,本就生得極好的他那對桃花眼一彎,再溫柔地喚一聲“道友好”,不多時便又結識了諸多上界女修,以及部分男修。
然後他便熟練地帶著人走到白雲城最中心的那座三層雕花木樓前,那兒原本是各大商戶競價爭搶的黃金地段,現在已經多了塊牌匾,上書三個大字:萬寶閣!
而萬寶閣正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高挑俊逸的青年,手中握著把跟門板差不多大的玄刀舞得出神入化,刀影縱橫交錯似有暗光閃爍,待到氣勢釀到極致時,所著那一身勁衫驟然爆裂,露出恍若精雕細琢而成的完美肌肉線條。
為了確保爆衣效果,其實姜肆腳下踩著的是千黎深新研究的“爆衣法陣”。
事實證明這一系列的謀劃成功了。
看到這絕美畫面,女修(及部分男修)站在萬寶閣門前,任憑其他店如何招呼,再也挪不動路了。
看到葉疏白皺眉,溫雲便小聲地替他們解釋:“我沒收租金,萬寶才他便分了五成利給我們第十峰。”
所以他們這樣不顧花招頻出也是為了替咱們掙錢!
然而葉疏白卻隻是淡淡地看了眼溫雲,莫名地問了句:“姜肆好看嗎?”
溫雲腦中詫異地看向葉疏白,不確定地問:“你酸了?”
葉疏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