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寫塵低頭,眼底掠過漆黑魔印, 氣息緩緩沉降。
“我是人。”
他幹脆牽著她的手,向下碰觸停留。
那懷抱銅牆鐵壁, 其他堅硬如鐵, 顧寫塵垂眸, 在她觸碰他唇角的指尖上咬了下去。
“看到了嗎,人的反應。”他說。
霜凌低低驚叫了一聲,耳朵尖炸得紅了。
這。
這你。
你比石頭的塑像還y——
“我不是這個意思…!”霜凌心頭又慌亂,又悸動, 最後隻能可憐地收回指尖, 揪緊了他的前襟。
“我知道你很那個, 但你先別那個。”霜凌用腦門磕了磕他的肩膀,像是努力認真地拍肩。
他垂眸。
“你不覺得震驚嗎, 顧寫塵,乾天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塑像?為什麼會長得像你…”霜凌的嘴藏在他肩膀後,像是怕被那神像聽見一般,呵氣很淺。
這是乾天地底,曾經的玄武金鑾之下,九洲最重要的靈脈之上,這裡卻有一尊酷似顧寫塵、卻沒有嘴的神佛像。
這太詭異了。
顧寫塵圈著她,眉目間帶著幾分的難以釋放的燥氣,壓著她在懷裡咬了幾口,根本不分咬的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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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墜之時,他的魔識就已經描摹出了這裡巨大的人形。
但顧寫塵沒有回頭去看。
他知道有很多答案要找到,並且隱隱有些猜想。
但這些都沒有他想做的事重要。
誰想做神?
他就要□□欲凡人。
所以他顧寫塵拎著她的後頸,單手撐住她後腦勺,沿著唇瓣齒縫找到了她的軟舌。
於是霜凌的驚呼變成了嗚咽。
“有…有人看…”她漂亮的側臉終於被酡紅暈滿。
那巨大神佛塑像是眉目清晰的死物,可站立在這裡,像是一道目光。
“無妨。”顧寫塵說。
有誰在看,都得親完。
霜凌“唔”地被他圈禁住,貼在冰冷滾燙的硬邦邦,她心口猛跳,睜著眼睛忘了閉,看見眼前這副欲念叢生的眉眼。
的確和神像歲月中枯寂悲憫的目光不同。
擁抱她的顧寫塵,兇悍,直接,情緒起伏,反倒讓霜凌有了種…活生生的安全感。
“嘴張大一點。”他甚至在指導她。
霜凌又猛地感到了羞恥,腳尖蜷縮。
“你們人呢?——”
“都有沒有事?”
“老天,這是什麼啊?!”
遠處有同伴的聲音傳來,他們似乎不在同一深度,這聲音觸壁而彈,最後像是從四面八方、被切割得斷斷續續而來,空曠的聲音回蕩得不知深淺,難以辨別方位。
其他人似乎到了神佛塑像的底部,或是散落在其他部位,都沒有看到無口之顏。
霜凌聽見別人的聲音,立刻羞恥感上頭,往後退了退。唇舌還連在一起,他低頭追了過來,氣息藕斷絲連。
雖然離得很遠,但霜凌還是有種莫名的被圍觀的禁忌感,小聲說,“好了,不能親了!”
可是她一開口,舌尖又抵了進來,沿著舌面和上膛一起,吞吃出聲。
霜凌的臉通紅,雙臂被他攏在自己腰後,她被動感受到了九洲劍尊、如今魔尊那繃緊如弓、力量感滔天的腰腹肌理。
最後親到無法呼吸。
霜凌眼底氤氲,掐住他手臂肌肉。
冰息重劍歸位,明明可以控制魔氣了,怎麼親得更狠?
顧寫塵閉目,親到她整個化在懷裡。
因為過於強悍,顧寫塵時常讓人忘了,他還有一副頂級皮肉。
以及他的蠱惑能力。
“這邊有人嗎?”
各洲少主不光自己下來,這裡還有散落的弟子們,霜凌似乎感覺到低處有腳步聲靠近,終於急得對著他舌尖咬了一口。
“…嘶。”
唇息終於片刻抽離,顧寫塵似乎吸了口氣。然後唇角卻壓不住似的,在昏暗中提起一點。
無邊的霧色流淌,像是他在滿意。
被咬之後他反而更高興。
霜凌推著他梆硬的胸膛,唇瓣殷紅微腫,眼底羞怒。
什麼神?他絕對不是神。
他也不是清冷孤月了。
他就是七情六欲染遍的狗…!
顧寫塵眼底帶笑,想要低頭,再讓她用力點咬。
可遼闊空間之內,靈脈的熒光忽而微弱亮起。
霜凌怔了怔,抬眼看去。
乾天之下,萬條靈脈被探照而出,漆黑地底空間有了光亮,像是一尊神佛立於星河。
在無人可知的地底。
顧寫塵終於抬頭。
九洲靈脈之源,地底無言之像。
凡人仰頸,與神匯目。
…
“擎拆長老說這個管用?能點亮所有靈脈嗎?這裡這麼多……”
龍成珏率先找到了周圍的幾個同伴,好在大家都沒散得特別遠,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點亮坎水靈符玉,讓顏玥葉斂他們過來。
旁邊,千機門的大弟子手中捧著一盞巨大的機甲螢燈,精工煉造的外壁被鏤空,透出其中明滅的綠色熒光。
“請不要這麼說,它會聽見的。”大弟子是擎拆長老座下首徒,他不滿地護住了手中的螢燈,這可是爐息最好的千機變一號爐裡煉造出來的器物。
除了帶來荒息的聖女,兌澤弟子不許任何人忤逆他們的造物。
“好的,好的。”龍少主十分識時務,雙手豎起,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此事。
他現在很焦慮,剛才顧莨那一番演說本就煽動性極強,然後顧大天才在乾璃鏡上突然的出現,更讓遙峙之約成為徹底的滾滾天雷,在九洲之間轟炸開。
他現在不用點水查看,都能知道整個信息網之內有多沸騰。
盡快解決靈脈枯竭之事,別把這盆髒水真扣到魔主身上——否則九洲蒼生和顧寫塵本人,他們都沒法擺平。
千機門的技術水平也確實過硬,機甲螢燈亮起之後,四下的靈脈開始呼應。這是專門探究靈脈的煉造之物,因為兌澤西境本來就是靈氣最稀薄偏僻的地方。
大弟子奉師命帶來了最大型的機甲螢燈,它能夠感知到空氣中濃鬱的靈蘊,然後與之共振,讓靈氣如螢火般被點亮,匯聚成光點——
粗細長短,輕重疾徐。
在空闊的地底空間之中,靈脈走向如江河,從中心,向八方,螢火如炬。
光的脈絡之中,斷裂、凝滯之處,就會格外清晰地顯現出來。
霜凌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靈氣是天地間無形之蘊,卻像暗河一般流動,交錯如織,都被深埋在曾經的帝權之下。
大大小小的靈脈依地勢而變化,即便是地底世界,仿佛也有山脊參差、溝壑輪廓的不同,繪成一卷山河圖。
比如向正南的坤地靈脈最富巨粗獷,向西兌澤等下洲之界的脈絡則纖細許多……
這就是九洲仙門的倚仗,千百年來的秩序。
也是無數人大道漫漫的緣起。
隻是如今這靈光全都微弱,脈絡斷斷續續,像是枯涸葉片上的痕跡那樣不可尋。所有人不由地都看向靈脈微光最盛的源頭——
那裡聳立著一尊極高的塑像。
有四肢,有軀幹,看起來像是人一樣。
“這到底什麼東西啊……”
“神像?”
龍成珏看向剛找到位置過來的顏玥、葉斂等人,他們幾大仙門世家,從未聽說過在乾天聖洲之下,有這樣的存在。
這也絕非近幾年動工之物,它已經屹立在此不知道多少春秋。
龍成珏心裡想著乾天帝君那些統御之力,心底一頭霧水,卻又有種敏銳的直覺。他暗暗起了些心驚,翻遍九洲也找不到的真正史實,還是隻有在聖洲之內才能找到答案。
那麼,站在九洲靈脈之源,肩起曾經的乾天聖洲,這神像到底是什麼?
千機門弟子手中的機甲螢燈開始光芒閃爍。
“靈脈的斷折似乎就是從源頭……”
龍成珏點點頭。
“我們往前看看。”
半空中,霜凌同樣看著這尊神像。
她的荒息在悄然彌漫,感知著地底,靈脈源頭的氣場強大,像是一個巨大的空腔,幾千年無人到訪。有經年累月的腐朽,也有長眠於此的石碑。
荒嵐之息是高於靈氣與魔氣的存在,能夠探查、壓制,霜凌如今的荒嵐之力已經能夠凝息化形,她能感知到的也越來越清晰。
她能感覺到,靈脈的衰枯的確是因為這尊神像,但又不止於此……
神像底下。
千機門機甲螢燈已經閃爍指示,眾人沿著最遼闊的靈河向上遊走。
人在地脈面前,像是巨河旁的螞蟻。而那尊神像卻立在巨河之上,像是真的……更高維度的神明。
溯流而上,不知道走了多久,螢燈忽然速閃,示警斷裂之處,幾乎就在那巨大神像的足下。
“就是它的問題,”大弟子指著螢燈的光,明確點頭,“靈脈在這裡斷開,然後回流!回到了神像裡——”
眾人紛紛對視一眼。
“是這尊像在抽走所有靈氣!”
龍成珏幾人圍了過去,沿著螢光去看,真的能看到隱隱的回溯。然後他們又分別在幾個方向的靈河上遊巡查,機甲螢燈都發出了相同的示意。
這說明,四面八方的靈氣,的確都在向這尊神像之中倒流,這就是九洲靈脈枯竭之象的原因?!
龍成珏松了口氣,至少問題能找得到,他們要應對的還是一個死物,那就好辦多了。
他和顏玥等人交換了意見,既然如此,截斷神像倒吸靈氣的輸送線就可以,既然如今乾天聖洲都已不在,平光閣有權這樣處理。
人群中唯有葉斂沒動。
他撩衣半蹲下來,觸碰著腳下的土壤。靈河之旁的地面枯涸陰冷,已經失墒。
他在空氣中輕嗅,乾天之下,靈脈之源,似乎還有別的氣息。
…
“聞見了嗎?”
顧寫塵的手臂圈著少女的腰側,指尖碰了碰她的下颌。
霜凌的荒息凝成纖細伸展的花枝,在神像四周繞了幾圈,終於慢慢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靈脈四周不僅有靈氣…還有魔氣。”
在乾天地底的神像之外,同時存在靈氣與魔氣。
霜凌轉頭,對上顧寫塵的目光。
他似乎並不意外,畢竟他是此地唯一魔修,也是世上魔功最高的人。
從踏入這地底空腔開始,他背後的兩把劍,都有反應。
霜凌大腦中隱隱像是想到了什麼,可又覺得顛覆以往的認知,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這個世界的敘事之中,從沒有講到過這裡。
腳下的仙門眾人已經開始了行動。
都想速戰速決,解決了靈脈的問題,他們還要回到地上解決爛攤子——沒有了頭頂的帝權,所有人都在承擔各自的職責。
如今在乾天聖洲深處,他們對著這尊正對玄武金鑾頂的神像,劈下了第一刀。
霜凌的心頭一跳,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們對神像動手開始,她心中的不安就在擴大。
“這什麼石頭做的?這麼硬?”
“小心點,別髒了靈脈暗河。”
幾洲弟子匯聚在暗河之旁,開始列陣,共同凝聚靈光為劍,對著神像一足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