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丹圓滿的修為打顧莨尚且有戰力,削她簡直像玩一樣。
於是所有人難掩驚豔地,看著那少女一襲水藍衣衫翻飛,手中古劍如海,翻湧的浪花掀在明青嫣的臉上,瞬息之間已是百次掌摑。
霜凌從沒做過這樣直接侮辱別人的事,可她拿劍的手沒有絲毫動搖,狂扇了幾百個,問她:
“背棄合歡,傷害同門,你那離火洲的床,坐得可穩?”
明青嫣的臉徹底青白了。
在聖女面前骨子裡的自卑感,像漲潮一樣把她吞沒。
現場所有人目光驚悚,已經徹底荒謬到麻木了——這個也是?
那這位小公主一直在上蹿下跳什麼?
等等,不是,你們合歡宗到底藏了多少人???
龍成珏看著君不忍,四目相對,甚至對對方都產生了懷疑:不會你也是吧?!
明青嫣的尊貴在一瞬間破碎,她近乎是哀切地看向霜凌身後那道身影。
少尊,可我如今不是了,我是正道世家子弟。
你是九洲劍尊,正道的明月,你是永恆的青松,你怎麼會忍她?
蔻搖、溫朝等人紅著眼驚喜地圍向聖女,所有合歡弟子已經不閃不避,站在他們的聖女身邊。
“聖女!”
“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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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喊得堂堂正正。
而顧寫塵就徑直站在霜凌單薄背影之後,像寒山之日,巍峨不動。
所有人都摸不清楚顧少尊的意思。
乾天帝君亦沉默不語。
坎水,巽風,兌澤,坤地,無論他們心中到底怎麼想,終究是位列仙門正道之位,不可能與魔共舞,違抗帝君敕令。
仙門與魔域,終究是永恆的死敵。
顧莨心底一笑,顧寫塵必定要維護他九洲劍尊之名。同為男人,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然而,聖女一死,他的清名也不再有意義。
顧寫塵就會當場暴斃。
霜凌沒想過讓顧寫塵為他們動手,她手中破荒劍一挽,掀開了實在太弱的明青嫣,徑直朝顧莨砍去。
破荒劍洶湧而至,闢邪劍開合精妙至極。
顧沉商與她同時落劍,前後夾擊,在絕境中竟然揮出了千鈞之勢。
顧莨終於對著艮山、離火怒吼:“正道無人了嗎?竟教魔修在此猖狂!”
“殺了魔修聖女!”
“響應帝君敕令!”
眾人這才紛紛回神,一瞬間,乾天、艮山、離火三洲,百餘名高手同時躍起,截殺合歡魔孽。
然而冰冷絕頂的劍意浩瀚無邊地騰起。
所有人竟然靈力全被冰凍!
劍尊拎著劍,眉目霜寒,雖然半身帶血,可領襟上的霜花依舊潔白。
至高無上的真神實力……化神中後期,他真的已經逼近飛升了吧……
霜凌趁他們怔愣的一瞬,猛地砍向顧莨側頸,他脖頸竟然被割三寸,立刻噴血,眼神陰毒地反手揮出了真正的分神之力。
所有合歡弟子、顧沉商和顧夜寧全都撲了上來。
顏玥、葉斂、龍成珏、君不忍、甚至兌澤的長老,竟全都屏息站了起身。
到底什麼魔,什麼是仙?
那少女為自己宗門抵抗的一切,她揮出的慨然之劍,難道是該被剿滅的嗎?
劍光映亮了她的瞳孔,她的指尖,那一刻霜凌忽然心想,練劍真的很累,但原來能握得住手中劍,戰到自己的最好,是這樣快意的。
沒能飛升,實在抱歉了。
然而這一劍並沒能落下。
霜凌眼前的劍光寂滅之後,顧莨整個人已經在地下。
一秒之內,無人看得清那個人的身法,隻剩哗然。
顧莨全身被劈進了地裡,露出的腦袋被一雙月白靴履踩在腳下,碾凹了半邊,隻剩嘴還在嗫嚅。
“顧寫塵,這是聖洲帝君座下——”
“你幫合歡聖女,你叛魔?你這是背棄宗門,背棄正道——你剛剛守住的尊號,你不要了嗎?!”
那是顧莨夢寐以求的東西。
顧寫塵得到過,又反反復復得到,然後隨手就能扔掉?!
霜凌也睜大了眼睛。
可那人身影不動如山,橫劍擋在霜凌和她的所有同伴之前。
當真是這帝籠下獨撐的一片寒天。
顧寫塵一腳把顧莨整個碾進地裡,抬劍看向整個九洲,劍尖猛地撕向符光閃爍的玄天帝陣。
冰藍璀璨,轟然作響。
“九洲劍尊,公然叛魔?!”
他的劍就是他的回答。
有何不可?
漫天符篆金光之下,他垂眸看著霜凌,眼底彌漫得很平靜。
“這次信了嗎?”
蓮瓣心魔
36
到此刻, 事情的發展才終於掀翻了整個仙洲。
乾天帝君下令九洲屠魔的傳音,都遠不如顧寫塵叛逃仙門帶來的震撼。
萬年來唯一飛升的希望,竟然會選擇叛魔?
霜凌已經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她護著身後的合歡弟子們, 而顧寫塵站在他們之前, 面對著所有人。
她隻能怔怔地看著顧寫塵那副冰冷的眉目, 被天光一點點鍍上融色金邊。
一個更具體的顧寫塵被千絲萬縷描繪而出。
——他為了解開汲春絲, 能做到這種地步。
可是顧寫塵, 你不做劍尊了嗎?
九洲最強戰力,萬年難遇的天才,原著中哪怕隕落之後也仍是正道的白月光,是大男主一生攀登的高山……你,你叛魔嗎?
霜凌握緊手中劍,沁出冰冷汗意。
顧寫塵盯著她的眼神思考了一下,表情又有點不好看。
但四下已是哗然巨震。
顧沉商肅穆的臉上都露出了幾分驚詫, 然後他更加肅穆地看著他們二人,眼神簡直是肅然起敬。
其他合歡宗的弟子們也紛紛從死到臨頭的惶恐, 露出了敬仰的神色。
——聖女, 你採劍尊元陽竟然採到這種程度?!不愧是我們的聖女啊!
顧夜寧笑吟吟地看著, 搖頭感嘆——愛情啊,就是如此。然後她又不免帶了一點點傷感,看看表情嚴肅的顧沉商。
這一次,藏匿在仙洲之內的合歡宗臥底, 沒有再藏匿下去。
聖女擋在合歡宗弟子之前。劍尊擋在聖女之前。
明青嫣捂著被扇腫的臉, 從眼皮的一線間看見這一幕, 心忽然就碎了。
她從離開魔域,進入歲祿, 第一眼就為顧寫塵的驚才絕豔而震撼,他是她對仙門向往的緣起。於是她一心想要與合歡宗割席,一心隻要有一個清白的出身。她也足夠幸運,她真的被仙門接納了,她真的有了尊貴的出身,能問心無愧地高坐仙門之上。
可如今,顧少尊他卻站在了合歡宗那邊。
在她總算脫離了一生的卑劣出身之後,他卻輕描淡寫地走了過去。
明青嫣捂著腫成豬的腦袋,崩潰地嚎啕大哭。
然而已經無人在意。
就連顧莨也無法在意。他被顧寫塵踩在腳底下,識海中的心魔正在狂吼。
來到聖洲以後,心魔的勢力更加強大。這本就是一片來自於古荒嵐中的碎片,在聖洲之內得以恢復力量,其中暗含的意味,他又不是傻子。
“無論如何,今天不能讓他們離開聖洲。”
聖洲帝君並不知道這片心魔的存在,他們和聖洲的合作也隻是暫時的。歸根結底,大氣運之子不會永遠居於人下,總有一天會坐上最高的位置。
今天這一局看似圍剿合歡聖女,實則隻有他們知道,圍剿的是情蠱綁定的雙人。除掉顧寫塵這個最大隱患,重獲聖女身上的一眾機緣聖器,讓錯失的一切復位。
“拿走陰陽雙合鼎,再把聖女交由他們。”
“從此將再無人可擋你之勢。今日踩頭之辱,頃刻可破。”
聖洲那位,也無法比擬,因為陰陽雙合鼎可以爆吸天地間億萬丈荒嵐,那是所有機緣之中最重要的一個。
顧莨咬牙:“我得先能出去再說!”
奇恥大辱,他不殺我,卻是辱我!
顧寫塵一腳踩著他,一手劍指長天,玄天帝陣以劍光為中心,竟真的被生生逼出冰裂之紋路。
帝陣一旦真被顧寫塵破了,乾天聖洲的威儀何在。
帝君,終於起身了。
那金鑾玄袍長長地拖曳在空中,他的臉藏在冕旒之下看不真切,然而化神中期的威壓已經隱隱地顯露了出來。
乾天帝君在位已經幾百年,是九洲在位的年長化神大能之一。
他並未直接同顧寫塵對戰。因為眾所周知,修為並不等於戰力。有化神中後的修為與內力水平,不代表能打得過顧寫塵的劍。
時至今日,人們仍未可知,顧寫塵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從沒有人真正讓他戰到極致。
霜凌恍惚地想,他的極致,大概就是飛升吧。
雖千萬人吾往矣,不在乎千萬人如何想他,一心純然,隻走自己的道。他真的是…萬年來最適合飛升的那個人。
“叛魔者,罪同魔孽。”
“——七洲何在?”
玄武金光閃過,在場幾洲所有人的武器都锃地一聲到了手上。
葉斂怔怔握上了許久不用的劍,龍成珏拿著自己的雙刀,君不忍舉著被顧寫塵折斷後的第101把劍。
甚至顏玥都拿起了王家弓箭,兌澤的長老扛出了最新研制的炮銃。
但每個人都在流汗。
乾天聖洲,統御九洲,除了因為聖洲是萬千靈脈之源、綜合戰力最強,還因為帝君的確有著敕令之力。這種力量從每一任帝君手中繼任,是他們穩坐九洲之尊的重要原因之一。
“上下四洲,皆需勠力。”
“平定魔叛,以證己道。”
不要忘了,上下四洲的分界還沒有冊定,這才是仙盟盛會的重要事宜。
顧寫塵叛逃了艮山歲祿,那他的所作所為就不算影響艮山的洲位。但也同時,艮山歲祿在冊定中直接失去了七成的戰鬥力。
眼下,上下洲界懸而未定,聖洲在等他們的表現。洲界,不僅關系著尊榮,更重要的是……每一座仙洲的靈氣,都掐在聖洲的源頭。
如何傾斜,如何分配,都是君家掌握。
所以在這一刻,除了君不忍在內的所有帝族,仍然高高地端坐在玄武頸上,漠然注視著地上的一切。
可,那是打顧寫塵啊!
他剛才在這方玄武臺上是怎麼揍另一個化神的,誰沒看見啊!?
開始時,各世家的人都在觀望著沒有動。
無形的帝權威壓彌漫,然後咻的一聲,龍成珏率先被被無形的力道拱著,飛身闖到了顧寫塵面前。
龍少主:“???”
四目相對。
劍尊眸光冰冷淡淡。
龍成珏:“………”
娘的,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能多個人一起上?!
然而此刻,玄武臺下七成的人心裡都高呼——龍少主,大義啊!
顧寫塵就那麼拎著劍看他,無波無瀾。
龍成珏真的很想罵人,然而仙門正道在頭頂,他在此時代表的是他們整個坎水龍城。他是龍城少主,他上有老下有小,背著龍家的信譽和形象。
他不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