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揪住兄長的衣袖,嘴角帶血,氣若遊絲道:“求你……哥。我一死,皇後一定會……查到……玉蔻頭上。求你……保護她……”
玉蔻滿臉是淚,咬著唇,哆哆嗦嗦地抹去他嘴角的血沫,卻怎麼也抹不幹淨。
“玉蔻,你抱抱我。”鮮血浸透了沈七身下的巖石,在潭水中暈開一抹紫紅色。他直愣愣地望著天空,忽然低嘆道,“今晚的月光……好冷啊……”
而後,他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覆滅,再沒有了聲息。
……
“我折斷了那柄繡春刀,衝刷掉血跡,將他的屍首草草掩埋在瀑布之下的亂石當中,直到四年前才將他的遺骨送回青州安葬。”
漱風樓中,沈玹連飲了大半壇梅花酒,深黑色的眼眸中帶著微紅的血絲,繼而道:“我並未帶玉蔻逃離,而是穿上他準備拜堂用的新衣裳,頂替他回到了營帳中。”
仍記得那夜秋風蕭瑟,遍地成霜,錦衣衛將所有太監都趕到了空地之中,挨個點名,點到‘沈七’之時,司禮監掌印太監連念了兩遍名字,皆無人回應。
一旁的霍骘面色一冷,緩緩蹙起眉頭。
“沈七!沈七在否?”
念到第三遍的時候,營帳後的陰影中緩緩轉出一個少年太監,沉聲應答道:“小奴在。”
眉眼依舊是曾經的眉眼,沈七卻不再是曾經的沈七。
受到往事的感染,蕭長寧心中沉痛不已,低聲問道:“你遲到而歸,霍骘就不曾起疑?”
“自然起疑,可他並未在我身上找到傷痕,隻好作罷。”沈玹將空酒壇推到一旁,冷聲說,“倒是太後心狠,一回宮便下令,命司禮監將那日隨行的所有太監一並處死,想必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一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蕭長寧聽得心驚肉跳,忙問道:“那你是如何逃脫的?”
沈玹望向蕭長寧,“當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很器重阿七,不忍殺他。隻是,那掌印太監不知道阿七已由我頂替了,便找借口抽了我三十鞭,將我貶去了殿下你的洗碧宮,因此而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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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們的初遇,並不算太美好。
蕭長寧臉頰紅了紅,有些心虛地調開視線,道:“我知道了,你蟄伏宮中多年,就是為了給沈七報仇是麼?”
沈玹默認。
“我向來不是個好人,誰殺了他,我便要殺了誰。”沈玹嗤笑一聲,又道,“再者,我以他的身份坐鎮東廠,也是想讓阿七體會一番人上人的滋味。”
蕭長寧心中酸楚,緩緩籲出一口熱氣,道:“願阿七泉下有知,來世可盡享榮華富貴,不必活得如此辛苦。”
說罷,她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紅著臉含糊不清道:“故事聽完了,本宮答應你要自罰一杯的。”
她已有了醉態,沈玹勾了勾嘴角,側首在她額上一吻,伸手按住她還想倒酒的手,低聲道:“不可貪杯。”
蕭長寧卻是不依,撒嬌似的哼哼唧唧。
“沈玹,本宮想喝,想陪你一起喝。”
蕭長寧微醺,醉眼朦朧地望著他,眼中閃著水光,心疼道:“舊事重提,你一定很難受罷?”
沈玹將她手裡的酒盞奪走,替她飲盡殘酒,方道:“有殿下在,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說著,他起身道:“夜深了,我們回去。”
“好……”蕭長寧軟綿綿地應了聲,扶著案幾站起,誰知兩條腿卻不聽使喚,踉踉跄跄歪歪扭扭,險些一頭栽倒。
沈玹及時扶住她。
蕭長寧倚在他懷裡,絮絮叨叨地說:“咦,我這是怎麼啦?”
沈玹環住她的腰,感受掌心下纖瘦的腰線,沉沉道:“殿下喝醉了。”
蕭長寧酒量差,梅花酒雖然甘甜,卻後勁十足。此時她連飲了好幾杯,不醉才怪。
沈玹索性單膝下跪,背對著她蹲下-身,示意道:“上來,臣背你回家。”
夜色深沉,燈火闌珊,宮道寂寥無人。蕭長寧怔怔地趴在沈玹背上,身體隨著他沉穩的步伐而點點起伏,不由鼻頭一酸,喃喃道:“沈玹,本宮以後會對你好的,本宮……本宮……”
後面的幾個字已成了模糊不清的呢喃聲,帶著鼻音,軟軟綿綿的,呼出的氣流如羽毛騷刮著沈玹的耳廓。
“好想告訴阿娘,本宮也找到那個……能背我走過一生的人啦!”她說。
沈玹腳步一頓,而後輕輕將蕭長寧放下來站好,扶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道:“殿下站好,就一會兒。”
蕭長寧懵懂地看他,醉眼迷蒙道:“做什麼?”
話還未說完,沈玹堵住了她帶著梅香酒氣的唇,啞聲道:“突然忍不住了,想親你。”
第49章 沐浴
回到東廠時已是亥時, 院中靜悄悄的, 殘燈燭火在風中搖曳,一閃一閃, 像是疲乏渴睡人的眼。
南閣的夏綠和冬穗聽到了動靜,忙披衣提燈出門,剛巧見沈玹身高腿長,背著喝醉的蕭長寧款步走進庭院來。
夜裡的風有些寒冷,蕭長寧裹在沈玹的玄黑披風中, 一張臉紅撲撲的,睡得正沉。沈玹輕輕一瞥,示意兩個宮婢噤聲, 隨即低聲吩咐:“準備浴桶和熱湯。”
夏綠和冬穗福了一福,領命退下。
沈玹直接將蕭長寧背去了沐浴更衣的淨室,輕輕放在屏風後的軟榻上。離開了沈玹寬闊溫暖的肩背,蕭長寧不滿地哼了聲,眉頭緊蹙, 模糊地喚了聲:“沈玹……”
聲音很軟, 像是嬰兒的囈語, 沈玹莫名地心一軟,伸手撫了撫她緋紅的臉頰,緩聲道:“嗯, 我在。”
得到了回應, 夢中的蕭長寧這才松開眉頭, 下意識抱住沈玹的手臂, 再次陷入香甜的夢境。沈玹的視線落在她微微張開的唇瓣上,那是一種很誘人的紅,如同一瓣花,誘人採擷,湊近一聞,還能聞到淡淡的酒香。
沈玹眸色暗沉了些許,微微俯身,額頭與她相觸,鼻尖相抵,兩瓣唇僅有一線之隔。就在即將吻上的那一刻,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沉靜……
“大人,熱湯和衣物都送來了。”冬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玹眼中的炙熱稍稍消散些許,在蕭長寧纖長的眼睫上蜻蜓點水般一吻,這才坐直身子,沉聲道:“送進來。”
調配好熱水,擱置好衣裳,點燃燻香,撒上幹花瓣……自始至終,沈玹都按著膝頭坐在榻邊,並未有離開的意思。
夏綠與冬穗對視一眼,良久試探問道:“廠督,可要奴婢們伺候殿下梳洗沐浴?”
沈玹抬眼,眸子在昏暗的燭影下尤顯幽深,似乎透出些許不悅來,淡淡道:“出去。”
夏綠背脊一涼,不敢再多言,與冬穗躬身退下,順帶掩上房門。
大浴桶中的水冒著馨香的熱氣,將室內籠上一層如霧般縹緲的白霧,沈玹伸手搖了搖蕭長寧的肩,喚道:“長寧,洗完澡再睡。”
醉酒的蕭長寧還算乖巧,聞言‘嗯’了一聲,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一邊打瞌睡一邊解衣裳,似乎全然沒有覺察到沈玹炙熱深邃的目光。
她閉著眼睛胡亂地摸索了一番,上衣的系帶反而纏得更緊了。努力了幾次未果,她索性泄氣地攤開雙手,求助似的望著沈玹:“這衣裳不聽話……本宮解不開。”
蕭長寧的眼中也仿佛氤氲了霧氣,眼尾因醉酒而染著桃色,泛起水光。
僅是一個眼神,堂堂東廠沈提督便甘願俯首為奴,認命地嘆了一聲,“我給你解。”
不過,能不能把持得住就有待商榷了。
他用修長而帶有薄繭的手指解開鬥篷,挑開她上衣的結,水紅色的錦緞冬衣如花般剝落,露出藕荷色的中衣,中衣亦在他掌心褪去,露出純白的裡衣……裡衣之下,便是一條月白色的抹胸。
蕭長寧膚白細膩,裸露的肩背在燭光下呈現出上等羊脂暖玉般的光澤。沈玹的手停在她的抹胸上,指腹下是柔軟起伏的酥胸,似是在掙扎,他喉結動了動,終是將手下移,解開了她钴藍色的裙裾。
蕭長寧僅穿著抹胸和小衣,冷得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往沈玹懷裡靠,哼唧道:“冷。”
所謂溫香軟玉投懷送抱,大抵就是如此了。
沈玹深吸一口氣,輕輕褪去她的鞋襪,抱住她道:“別動。”
說罷,他打橫抱起蕭長寧,將她放入浴桶中坐好。霎時,溫暖的水流包裹著蕭長寧的全身,她不由舒服地喟嘆一聲。
沈玹的雙袖被水打湿,還沾上了幾片泡軟的花瓣,他索性解開護腕,脫去外袍,將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臂上纏著繃帶的傷處。
他搬來凳子坐在浴桶邊,準備伺候這小祖宗沐浴。
誰料一轉身,便見蕭長寧坐在浴桶裡胡亂扯著身上僅剩的抹胸和小衣,水流起伏,幼白的肌膚在花瓣下隱約可現……
沈玹眸色一深,捉住蕭長寧湿漉漉亂動的手,啞聲道:“你在做什麼?”
“衣服湿了,不舒服。”說著,蕭長寧將身上僅有的衣物一把扯下,丟在浴桶邊,這才自顧自地點點頭,“現在舒服了。”
沈玹額角一跳,隻覺小腹處的邪火如遇油一般騰得燒起,眼睛緊緊地盯著蕭長寧水波下隱約可見的胸部隆起,咬牙吞咽一番,低低道:“長寧,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過了今夜,你不要後悔。”
“後悔?”蕭長寧抬起朦朧的眼,怔怔地望著沈玹半晌,忽而眼睛一紅,滾下淚來。
“你……”沈玹憋著一股子燥熱的邪火,被她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一愣,伸手碰了碰她的眼淚,不解道,“哭什麼?”
“本宮後悔了,本宮不該讓越瑤偷走沈七的寶貝。”蕭長寧打了個哭嗝,竟是在酒後吐真言的情況下將越撫使出賣,揉著眼睛說,“寶貝被你的狗吃了,怎麼辦?沈七沒有寶貝了,說不定來世不能投胎為人了……”
她扶著浴桶邊緣,像個三歲孩子似的越說越傷心,越說越愧疚,嘴中不停地念叨著‘本宮將你弟弟的‘弟弟’弄丟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