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陣黑影從眼前掠過,帶起疾風陣陣,待蕭長寧回過神來之時,手中已空空如也。再抬頭望去,那黑犬宛如得勝將軍般叼著金布袋,斜眼睥睨她。
“等等!不可以……”
在蕭長寧極度驚恐的目光中,大黑犬洋洋得意,伸出前爪將布袋按在地上,然後張開利齒瘋咬,三兩下便咬開了布袋的結繩,掉出了裡頭黑乎乎的一團帶著肉香的東西……
黑犬用鼻子嗅了嗅那幹巴巴的肉塊,隨即眼睛發光,涎水直流!
一種驚天毀地的不祥之兆席卷著蕭長寧的理智,她也顧不得害怕了,大叫著撲上去:“不能吃啊!”
然而已經晚了。
黑犬嗷嗚張嘴,一口將那幹黑的肉塊吞了進去!
吞、了、進、去!!!
轟隆隆——
晴天霹靂也莫過於此!
“寶、寶貝……”蕭長寧如墜冰窖,面色枯敗,雙目赤紅,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仿若一個被搶走珍寶的可憐孩童。
她出身高貴,風雅脫俗,大腦空白了許久,愣是沒找出一個合適的辭藻來形容自己這糟心的命運。
蕭長寧眼睜睜看著黑犬囫囵吞下她賴以保命的東西,眼睜睜看著它意猶未盡地舔著嘴,並打了個飽嗝兒,悲憤交加中,她猛撲上去,抱住黑犬的狗頭哭喊道:“吐出來!給本宮吐出來!!”
黑犬反被她嚇了一跳,慌忙掙開她的桎梏。大約知道她與沈玹的關系,黑犬雖然面向兇惡,卻並不敢咬她,隻連連跳開數步,站在院中不知所措地望著她,仿佛不知道這個一向柔弱的女主人受了什麼刺激。
冬穗忙抱住神情絕望的蕭長寧,不讓她靠近那隻危險的惡犬,顫聲道:“殿下,危險!”
在南閣忙碌的秋紅和夏綠也聽到了動靜,紛紛跑出來問道:“長公主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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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寧氣喘籲籲地蹲在地上,撈起被咬破的金布袋,恍若元神出竅,隻紅著眼不住喃喃道:“放開本宮,本宮要立即殺了這孽畜,剖腹挖心!”
“長公主這是要剖誰的腹,挖誰的心?”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清冷的男音,接著,高大的陰影籠罩在蕭長寧的上空。
她下意識將破布袋藏入袖中,回身一看,頓時嚇得肝膽俱裂:“沈、沈……”
來人身量高大威嚴,一雙腿筆直修長,面容白皙俊美,凌厲深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蕭長寧,正是那‘寶貝’的主人,沈提督。
作者有話要說: 長寧:本宮錯了,本宮真的錯了。我就不應該相信越姐姐,我若不相信越姐姐,就不會讓她替我查沈玹真假太監的事;我若不讓她替我查真假太監的事,她就不會幫我把沈玹的‘寶貝’偷出來;她若沒有把沈玹的寶貝偷出來給我,我就不會遇見那隻惡犬;我若沒有遇見那隻惡犬,就不會被它搶走寶貝吃掉;它若沒有吃掉沈玹的‘寶貝’,本宮也就不會落到這麼一個傷心的地步……
黑犬:難受……肚子好難受,本狗中毒了!
第17章 燻肉
蕭長寧忍不住想:若是讓沈玹知道自己的‘寶貝’被狗吃了,不知道身為堂堂長寧長公主的自己,會是怎樣一個悽涼的死法?
【大虞長寧長公主蕭氏,年十八,奉旨下嫁東廠提督惡霸沈玹為妻,為求自保,同錦衣衛北鎮撫司撫使越瑤合謀,竊走沈提督供奉之‘寶貝’。然,不幸途遇惡犬,‘寶貝’為惡犬所食,東窗事發,提督大怒,長公主卒。】
以上,約莫就是自己的墓碑銘文了。
蕭長寧蹲在地上兩腿發軟,想站起身來,卻害怕得使不上力氣。
“殿下喜歡用這樣的姿勢,同本督說話?”沈玹似笑非笑,如同拎雞崽般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那黑犬吃了存放了十年之久的‘寶貝’,似乎是有些反胃了,趴在一旁幹嘔起來……吃了那樣的髒東西,不難受才怪!
方才還期盼黑犬將‘寶貝’吐出來的蕭長寧,忽然又有些不期待了。若是那蠢狗當中吐出如此不雅之物,她該如何解釋?
正惶惶不安、擔驚受怕,沈玹擰了擰眉,望著蕭長寧道:“殿下給我的獵犬,吃了什麼髒東西?”
本宮能說是提督大人您的胯-下之物麼?
當然不能。
“它自己尋來吃、吃的……”蕭長寧紅著眼睛,竭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真誠無比,說,“一、一塊燻肉。”
“哦,燻肉。”沈玹拖長了音調,微笑著看她,“那長公主殿下抖什麼?”
蕭長寧垂著頭,沒敢吭聲。
黑犬幹嘔了幾聲,嘔不出來,垂頭喪氣地趴在沈玹腳邊,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此犬經過訓練,應該是不會誤食什麼有毒之物,沈玹也就不擔心它了,隻朝蕭長寧道:“還請長公主來正廳用膳,午膳過後,練習騎射。”
聞言,一旁的冬穗心中一緊。
她還記得長寧長公主叮囑過自己:若是沈玹再逼迫殿下,就推說殿下有陳年痼疾,不宜勞累。
想到此,冬穗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氣要開口,誰料蕭長寧卻是先一步開口:“好的,還請沈提督稍候,本宮進屋換身騎裝便來。”
說罷,她眼神躲閃,面色僵硬,同手同腳地朝屋中走去。
冬穗:咦?
沈玹望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危險地眯了眯眼睛:蕭長寧這麼聽話,是闖什麼禍了?
而蕭長寧一進屋,便猛地關上門,將袖中那隻殘破的布袋狠狠一甩,趴在案幾上嗚嗚啜泣起來。
幾個宮婢先後跟著進了屋,俱是手足無措地望著蕭長寧。
“殿下這是怎麼了,怎的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秋紅伸手頂了頂冬穗。
冬穗無辜地搖搖頭,小聲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回來時,沈提督那條惡犬不知發什麼瘋,將殿下袋子裡的東西搶去吃了……殿下就這副模樣了。”
“袋子?”夏綠大驚道,“不會是貴妃娘娘親手繡給殿下的那隻香囊罷?那可是殿下的命啊!”
夏綠匆忙跑過去,仔細端詳了一眼那繡金的小布袋,納悶道:“貴妃娘娘的香囊,好像不是這樣的呀。”
蕭長寧悲從中來,嚶嚀一聲趴在案幾上,目光呆滯,喃喃道:“本宮完了,什麼都完了……”
幾個宮婢不明所以。
正要詢問,忽見蕭長寧枯目迸光,猛然抬起頭來道:“冬穗,你去膳房一趟,偷一塊一二兩的燻肉過來!”
冬穗一臉茫然:“……啊?”
蕭長寧柳眉一蹙,壓低嗓音焦急道:“快去呀!”
“噢……”冬穗一頭霧水的出了門,心想:長公主這是中了燻肉的毒麼?怎的句句話都不離它?
收拾好了一切,蕭長寧慢吞吞地挪去了前廳,小心翼翼地坐在自己的案幾後頭。
沈玹吃飯時不太愛說話,雖然吃得快,但並不會發出難聽的咀嚼聲。蕭長寧心不在焉地扒著飯粒,一邊不住地拿眼睛瞥沈玹。
沈玹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慢斯條理地擦了擦手,斜眼看她:“有話要說?”
“咳!”蕭長寧險些被嗆到,調開視線心虛道,“你的狗,沒事吧?”
“還好,死不了。”沈玹淡淡回答。
蕭長寧‘哦’了一聲,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還好,沈玹並未發現異常。
沈玹問:“殿下做什麼壞事了?”
蕭長寧慌忙搖頭:“並無!”
沈玹目光如炬,放下帕子道:“殿下平素不是最厭習武麼?今日怎麼,乖巧得有些反常。”
“真沒有!”蕭長寧努力扒飯,沒什麼底氣地說。
沈玹隻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似乎在分辨這話的真實度,倒也沒繼續追問。
用過午膳,沈玹照例教她騎射。
今日先從御馬開始,可東廠的馬匹皆是剽悍的軍馬,足有一人來高,蕭長寧從未騎過馬,試了十來次都沒能跨上馬背。
那匹烏雲蓋雪的駿馬已有些不耐煩了,不住地打著響鼻。蕭長寧亦有些泄氣,鼻尖滲出一層晶瑩細膩的汗珠,悶悶道:“馬镫太高,本宮爬不上去。”
沈玹本抱臂站在一旁指點她,聞言‘嘖’了一聲,說不出是不耐還是輕蔑。他蹙眉思索片刻,走過來站在蕭長寧的身後。
“你作甚……喂,等等!”
沈玹竟是直接掐住她的細腰,如同舉高高一般輕而易舉地將她送上了馬背,沉穩道:“抓好韁繩,別亂動。”
蕭長寧一手胡亂抓著馬韁繩,一手扶著馬鞍,身子前傾趴在馬背上,一動也不敢動,淚眼汪汪道:“我……我怕!”
馬背又高,加之難以平衡,十分難受。
沈玹替她牽著韁繩,高大的身軀佇立一旁,幾乎能與伏在馬背上的蕭長寧平視,提點她道:“雙腳踩住馬镫,兩腿加緊。怕甚?有本督在,摔不下來。”
蕭長寧努力按照他說的做,試了好幾次才踩住馬镫,熟料馬兒突然小跑起來,將蕭長寧駭得魂飛魄散,隻咬著唇趴在馬背上,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