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漸漸的,逃避也蓋過了懊悔和害怕。
他們不免會想,他們隻是鬧著玩兒,將人趕到了山上,又沒叫她躲起來,把自己給搞丟了。
也就再這種心理佔據上風的時候,顧少平找到了他。
“我沒想殺他的,是他跟瘋了一樣上來就打我,問我把他妹妹弄哪去了。”
連日的審訊已經攻破了於五的心理防線,審訊室裡他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我就是反抗了幾下,哪想到他那麼脆,打了幾下就不動了。”
“他為了找少珍,已經兩天沒合眼了,能打得過你嗎?”蘇正眼睛赤紅,差點衝上去。
幾名公安連忙攔住他,卻攔不住他滿心噴薄而出的憤怒。
季鐸同樣在忍,忍少平那麼好的一個人,竟然在這種渣滓手裡送了命。
但他還有最後的理智,“仔細問問他這件事是誰幫他遮掩過去的。”
一路沉默著回了部隊,走到家門口,又讓小方轉方向,去市場買了一網兜蝦。
做完才發現身上濺了些油,他上樓,去衣櫃裡找了件幹淨襯衫,剛換到一半,就聽到樓下劉翠英慌張的聲音。
“不好了,去考試那車出事兒了!”
第77章 託付
“出什麼事了?”
劉翠英本來是回自家說的,沒想到季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隔壁樓上。
她這才想起來林喬也在車上,“就他們學校去參加高考那車,回來的時候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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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的人呢?有沒有事?”季鐸聲音還算鎮定,話卻比平時快了幾分。
“不知道啊。”聽他問,劉翠英還懵了下,“就聽說都在仁愛醫院,叫再回去輛車。”
說著又懊惱,“我咋沒問問清楚就跑回來了?”
季鐸什麼都沒再說,大步下了樓。
劉翠英也趕緊進屋,“老梁,老梁你快把你司機叫來!軍子出事兒了!”
結果梁旅長正在憋勁兒蹲廁所,“你等會兒,我馬上出去!”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上廁所!”劉翠英急得團團轉。
這邊梁旅長匆匆提褲子,那邊季鐸已經出現在了院門口,“我叫了車,嫂子跟我一起走吧。”
“還是小季靠譜。”劉翠英立馬丟下梁旅長出去,不多會兒梁旅長也跟了出來。
三人坐季鐸的車趕到仁愛醫院,遠遠就看到了學校用來接送人的大客車。
從正面看撞得倒不嚴重,就是車蓋掀開了,零件落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後面追尾了。車上沒有人,倒是不遠處的醫院大廳人影綽綽,看得到幾張年輕的面孔。
車子一停穩,劉翠英立馬下車,朝醫院門口跑去,“軍子!梁軍!”梁旅長緊隨其後。
沒喊幾聲,醫院裡探出個熟悉的腦袋,“媽你怎麼來了?還有爸。”
“出這麼大的事兒,我能不來嗎?”劉翠英拉著兒子上上下下打量,見沒什麼事,才長松口氣,“你可把我嚇死了。”
“我能有什麼事兒?”軍子一貫的沒心沒肺,還被親媽看出些不好意思。
“林喬呢?”季鐸個高腿長,步幅大,其實比劉翠英還早到一步。
軍子本來想叫師娘的,可對上那雙黑沉的眼,話莫名就咽了回去,“在裡面。”
季鐸什麼都沒說,大步朝內而去。
裡面人就更多了,也更亂,季鐸記性好,還看到林喬班上一個女生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哭,“我、我對不起林老師……”聽得他心裡愈沉。
“林喬是不是在裡面?”他目光落在了緊閉的診室門上。
聲音太冷,嚇得對方哭聲立即就停了,“是、是在裡面……”
季鐸沒再言語,推門進去,力道大得像要去接受一場審判,“喬喬!”
林喬一轉頭,對上的就是這樣一張寫滿擔憂、緊張和憤怒的臉。
一張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卻面色大變的臉。
她一愣,全身都緊繃著的季鐸也是一愣,“你沒事?”
說著像是不信,又快步上前,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沒傷到哪?”
“我為什麼會傷到哪?”林喬被看得一頭霧水。
這反應倒不似強作鎮定,季鐸松了落在她肩上的手,蹙眉,“不是說考試的車出事了?”
“是出事了。”林喬說,“剛開到一半就拋錨了,怎麼修也修不好。我沒辦法,才讓學生下來等等,等其他車送完人回來接。”
“那你怎麼會在這?”季鐸的聲音裡還是聽得出緊繃。
林喬就回頭看了眼旁邊一名女生,“她太緊張,胃痙攣了,我帶她過來掛水。”
女生果然捂著胃部,小臉疼得煞白,見季鐸望來還莫名瑟縮了下。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好一會兒,季鐸神色才恢復了往日的鎮定、從容,“沒事就好。”
話語平靜,可林喬什麼時候見他那麼慌過?
林喬也是這時才注意到,男人慣來扣得一絲不苟的襯衫竟然半敞著,露出裡面貼著緊實肌肉的迷彩背心。扣子自上而下隻扣了四顆,下面衣擺完全是散著的,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整整齊齊扎在軍褲裡。
而他,一個在外從來都以嚴謹冷肅示人的老幹部,竟然就這麼敞了一路,沒有絲毫察覺。
林喬心情突然有一點復雜。
不用問她也知道,男人一定是以為她出事了才匆匆趕來。
不用問她也知道,在他趕過來這一路,著急和擔憂已經蓋過了他所有的冷靜、理智。
不然他隻要稍微留心觀察一下,都會發現學校的客車根本沒有事。
不然以他的沉得住氣,就算衣服穿到一半,扣好扣子整理儀容的時間還是有的。
林喬抿了抿唇,拉過男人的襯衫幫他扣上。
季鐸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面上一僵,想接過手自己快速系好,望望林喬低頭時露出的發頂,又頓住了。
結婚一年多,這好像還是林喬第一次幫他系扣子。
動作並不算溫柔,可這個舉動本身已經足夠親近,足夠安撫他這一路來提著的心。
見林喬利落系完,季鐸正要說什麼,外面劉翠英敲門,從門縫裡探進來個腦袋,“那個小季啊,我弄錯了,不是車禍,是車壞了。”
季鐸一抬眼,發現林喬班上那名女生正在偷偷看他們,見他望來又趕緊收回視線。
他也就沒再說什麼,應了聲劉翠英,“知道了。”自己將襯衫衣擺掖好,問林喬:“你這邊還要多久?”
林喬看一眼掛水瓶,“再有一個多小時吧,我已經想辦法通知她爸媽了。”
女生父母果然來得很快,跟著學校開回來接人的大客車一起來的。
林喬把女生轉交給家長,出門看到另一個在哭的,還安慰了幾句:“沒事,就一科沒考好,我記得你生物好,明天咱們拉回來。”
搞半天是發揮失常,覺得對不起林喬這一年多的教導……
也是季鐸當時太急,哪怕再多聽上兩句,他都不會產生那種誤會。
除了要留下掛水那名女生,來了多少人,林喬就點了多少人,點完關上車門,隨車一起回學校。
季鐸就坐在不遠處的吉普車裡,大客車啟動,他這邊也跟著啟動。
劉翠英和梁旅長跟來時一樣,坐他的車回去,路上梁旅長還說了劉翠英一通,嫌她聽都沒聽清楚就一驚一乍。
等大客車在學校門口停下,林喬又挨個安撫過學生,把人交給早已等在那裡的家長。家長沒來接的,也都安排好最少兩個人一起回家,提醒回去都早點睡覺,明天還有考試。
季鐸讓小方先送了劉翠英和梁旅長、軍子回去,自己等在一邊,乘著夜色和林喬一起往回走。
路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回到家,林喬卻在廚房的餐桌上發現一道熟悉的油焖大蝦。
粉嫩嫩油潤潤擺在瓷白的盤子裡,雖然已經冷了,卻散發著誘人的味道。
她忍不住回頭去看男人。
季鐸落後她幾步,剛栓了院門進來,步伐沉穩俊臉嚴肅,襯衫整齊扎在軍褲裡,一點也看不出之前在醫院的狼狽。
兩人各自抱著不同的心思在這個小院開始婚姻生活的時候,她也看不出最終拎起炒勺的會是他。
林喬彎了下鳳眼,“雖然是個烏龍,但今天在醫院看到你,我有一點高興。”
人在緊急情況下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季鐸那麼失態,明顯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在乎她。
林喬向來坦然,不會因為那一點芥蒂就假裝眼瞎,在醫院看到男人那副模樣的時候,她的確有些感動。
任何一個姑娘看到一貫冷靜自持的人為自己失態成那樣,也很難不生出一點感動。
季鐸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神色微怔,很快又上前一步,抬手圈住了她。
因為動作有點急,懷抱又太緊,林喬向前跌了半步,發頂甚至撞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季鐸就像無所覺似的,隻抬手幫她揉了揉,“那小被是不是能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