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很正經,這回發愣的變成了林喬。
她後仰著拉開一點距離,去看男人的表情,“得寸進尺這麼快的嗎?”
男人神色如常,好像她這話不是在說自己似的,“不撤也行,我尊重你的選擇。”
大不了等她睡著了,再把她抱過去是吧?
這男人還真不是被動挨打的類型,稍微抓到一點機會,就想反被動為主動,搶回一點城池。
可他要是隻知道卑微討好,那也不是他了,林喬當初更不可能生出心動來。
有時候就是勁兒一點才有意思,林喬抬手捏捏男人下巴,紅唇湊上前,“你想把小被撤了啊?”
眼尾是挑著的,唇與唇之間的距離更是隻差一線,呼吸相聞。
季鐸垂著的眼眸變深,喉結剛一動,林喬已經一把推開了他,“你想得美。”
感動歸感動,問題還是問題。
她轉身去開了電飯鍋,見裡面有飯,趕緊給自己盛了一碗。
再不吃點東西她就要餓死了,晚上得早睡,明天還要陪學生去高考,哪有時間跟他在這兒拉扯?
季鐸也沒再說什麼,拿了圍裙,“我再炒兩個菜。”
一道菜花,一道青椒炒肉,都是一會兒就能好的快菜,男人已經學會做不少家常菜了。
林喬扒了兩口飯才想起來什麼,問季鐸:“我怎麼看你在醫院還有點生氣?”
“於五今天下午招了。”季鐸完全沒有掩飾他嗓音中的凜冽,“我怕他們家狗急跳牆,對你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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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想,他也是關心則亂。
於家已經折進去一個於五了,現在不想辦法撈人,或者把屁股抹幹淨,是有多蠢,上趕著再給他們送一個把柄?
果然於家最蠢的那個在裡面蹲著呢,沒在外面。
於家老爺子那邊聽說他招了,一口氣還沒緩過來,他又扛不住壓力,把是誰幫他偽造成自殺的也交代了。
當然沒完全說實話,他還指望著他老爹在外面把他撈出去呢,但還不如直接說實話。
因為他交代出來的是他大哥,於晉的父親。
於家老爺子聽說,當場就氣得厥了過去,恨不得自己從來沒生過這個兒子。
就沒見過把自家人往裡面拉的,哪怕說是他,他地位在那,身體又不好,那幫人想審他,還得先掂量掂量。那個蠢貨倒好,非說是他大哥,這人一旦進去了,不吐出點什麼,還能放出來嗎?
果然於家老大進去沒幾天,紀檢委的人就參與進來了,於家老爺子當天晚上便進了急救室。
人是救回來了,就是半邊身子不好使了,話也說不利索,急得在床上幹瞪眼。
偏他大兒媳婦還要來醫院哭,“他大哥是哪一點對不起他了?他要這麼害他,早知道他是這麼個白眼狼,當初還不如別……”
話還沒說完,就氣得於家老爺子把掛著的吊瓶拽了下來,玻璃碎了一地。
眼見他這邊是指望不上了,於晉他媽隻能又找上宋家,希望宋家看在兩家孩子的份兒上,好歹幫一把。
宋靜父母嘴上答應著,還好一通安慰,一把人送走就愁上了。
“這可怎麼辦?早知道於晉這樣,於家又出了這種事,還不如當初別換人,就選季澤。”
季澤雖然不在部隊裡幹了,但好歹人活蹦亂跳的,他爸季鈞沒什麼大出息,可也沒毛病。隻要季家老爺子還在,季鐸還在,也願意罩著他這個唯一的侄子,季澤的日子用腳指頭想,都比如今風雨飄搖的於家好過。
可誰又能想到於家看著好好的,家裡兒孫又多,明擺著助力也多,竟然一下子就折進去三個。
現在於家老爺子也癱了,於晉他媽都要求到他們頭上,這個親結得簡直血本無歸。
“要不我再去找找葉敏淑?”宋母試探著問,“她最近處境挺不好的,我去安慰安慰她,再說她不還有個把柄在咱們這嗎……”
“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嗎?”宋父還沒說話,宋靜已經站了起來。
自從於晉出事,她就變得格外沉默,宋父宋母最近一直在犯愁,也沒太多心思關注她。
沒想到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是拿話頂他們。
宋母皺了下眉,“什麼叫不消停?我們這不都是為你打算嗎?”
“為我打算,就是掂量掂量我值多少錢,哪邊能給的價高,就賣給哪邊?”
宋靜想要冷笑,一張嘴眼淚卻先掉了下來,“我也是個獨立的人,是個大學生,就不能像林喬一樣走自己的路?”
那個鄉下姑娘剛來燕都的時候明明滿身寒酸,可這一年多下來,提建議、拿金獎、破格考上清大研究生,早已活成了她最羨慕的樣子。
倒是她,家世、學識好像都不過是她身上一層包裝,為的隻是能讓她賣個更好的價錢。
有時候在學校碰上林喬,看到林喬那一臉自信從容,她都會覺得自慚形穢,有些不敢讓林喬看見自己。
宋靜抹了把臉上的淚,“你們也不用犯愁了,我已經聯系好了南方一所學校。”
“你什麼意思?”宋父宋母全都一驚。
宋靜話語卻冷靜下來,“鬧成這樣,燕都我是肯定沒法待了,正好南方缺普通話好的老師。”她笑了笑,“我有個同學就是南方人,跟我一樣今年提前畢業,我倆都投了簡歷過去,那邊也同意接收了。”
什麼季澤,什麼於晉,她今年才二十三歲,為什麼要早早用婚姻把自己的一生框起來?
林喬嫁的還是季鐸呢,不照樣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活得多姿多彩?
宋靜鐵了心要走,提前就把自己的戶口和介紹信都開好了藏在同學那。宋父宋母百般阻攔,最終還是沒能攔住。
火車載著她駛往新生活那天,剛好是顧少平的祭日,林喬第一次陪著季鐸來為他這位朋友祭奠。
“殺人逃逸,遮掩罪行,於五那年已經滿十六周歲了,一個死刑跑不了。”
顧老布滿老年斑的手指摩挲著墓碑,“於家那老家伙癱了,可他還有兒孫,總能讓他躺在病床上也提心吊膽,沒法安生,還有當初欺負你妹妹那些人,爺爺都會幫你妹妹討回來,你……你就放心吧。”
話說到最後,還是哽咽難言。
蘇正倒了一杯酒在墓碑前,“十四年了,這仇兄弟終於幫你報了,你……”抬頭用力眨了眨眼,“你這永遠十五歲,應該不能喝酒吧?”
季鐸向來情緒內斂,倒沒表現出什麼,隻牽著林喬的手,“這是我老婆,喬喬。”
頓一頓,“兄弟裡面第一個結婚的,是不是很好看?”
當著她的面,他最多說一句不醜,當著自己發小,他倒是能說出來好看了。
林喬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蘇正聽了,眼裡也流露出嫌棄。
季鐸倒是神色如常,“人也很聰明,不僅拿了發明創造展覽會的金獎,還破格上了清大的研究生。”
“他這是平時說不出口,來這誇他老婆來了?”蘇正小聲跟顧老嘀咕。
顧老卻是明白的,“他啊,這是想讓少平知道他過得很好,有很好的愛人,不用擔心。”
年少情誼最深厚,兩個孩子背了這麼多年,如今真相大白,也該卸卸擔子了。
何況小鐸這媳婦也確實不錯,如果他不是命不好,怕連累了別人,都想認她當個幹孫女了。
從墓園出來,林喬才發現吉普車後座上多了個牛皮紙袋子。
她以為是男人要用的什麼文件,拿起來轉手遞給了季鐸,季鐸卻當著她的面把紙袋子打開。
“是我小時候的一些照片,”季鐸說,“剛才沒什麼事,讓小方去老宅取的。”
“你小時候?”這個林喬還真有點好奇。
之前她手裡有一張照片,一直以為是這男人的,沒想到竟然是季澤的,難怪後來照片被他找借口拿走了。
沒想到東西往下一倒,先掉出來個扎衝天啾點小紅點的小姑娘。
“這是誰啊?”跟原身小時候那張照片太像了,林喬忍不住撿了起來。
話落,才發現季鐸臉色有些不對,直接從她手裡把照片拿走,“咱媽裝錯了。”
林喬又不傻,哪能反應不過來,“這該不會是你吧?”
季鐸沒說話,但沒說話就是默認,林喬忍不住笑起來,“還真是你啊,再給我看看。”
她扒拉住男人的手,沒辦法,季鐸隻能又把照片拿了出來。
仔細看,還是能看出點相像的,就是人當時比較小,還沒有後來的嚴肅模樣。
不過扎衝天啾的也隻有這一張,其他的就比較正常了,隻是表情也都不怎麼嚴肅,有開懷大笑的,也有眉眼飛揚的。
“你小時候不這樣嗎?”林喬忍不住拿起一張放在男人臉邊對比。
“不這樣,”季鐸任由她比,“顧老不是跟你說了?我小時候是大院一霸。”
“還真是啊?”林喬有些想象不出來。
季鐸就找了一張照片給她,大概十二三歲,端槍瞄準的。
林喬不禁壓低了聲音,“真家伙?”
季鐸點頭,“我從十二歲以後,就沒打歪過。”
男人說這話時輕描淡寫,但那麼小就敢摸真家伙,他小時候膽子還真不小,也真夠淘氣。
‘’那你後來怎麼……林喬話問到一半,自己也意識過來了。
能讓一個性格飛揚霸道的人變成如今這穩重自持的模樣,隻有人生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