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剛弄回來,拿皮帶狠狠收拾了一頓,第二天就有人來找他們家算賬了。
“你自己犯蠢就犯蠢,扯這些人幹嘛?生怕咱們家得罪的人不夠多,沒人來踩上兩腳是吧!”
剛賠進去一個孫子,兒子又搞出這些事,於家老爺子人都老了好幾歲。
“我那不是以為法不責眾,他們也沒有辦法嗎?”
於五還想為自己辯解,被於家老爺子一個水杯砸在了腦袋上,“說你蠢你還真蠢,顧承業就那麼一個孫子孫女,你以為他不敢把這些人都拉下來?”
額角立即被砸起個包,於五也沒敢揉,就那麼垂著頭聽罵。
最後還是他大哥上來扶了老爺子,“爸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體。”
老爺子這才坐下,平復了下情緒,看向那個曾經自己最疼的小兒子,“你去港城躲躲吧。”
“我?為什麼?”於五不可置信。
他可是聽說了,港城那邊是Y國佬說了算,他們在那邊沒地位的,還得看人臉色。哪像在這邊,別人都得看他臉色。
老爺子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自己幹的好事,你還有臉問為什麼?”
‘’您不說沒有證據嗎?於五那天可是親眼看到他爸怎麼把季鐸說得啞口無言的。
“要是顧承業瘋了,豁出這條老命也要把你弄死呢?”
於家老爺子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轉頭看向大兒子,“你安排安排,後天,不,明天就送他過去!”
於家老大剛應了聲,外面突然有人敲門,“於振中是不是在這裡?”
他一蹙眉,正要質問保姆是怎麼回事,隨隨便便就放人進來,開門卻看到兩名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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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一沉,裡面老爺子臉色也不太好看,隻是沒表現出來,還笑得和藹問:“兩位同志是?”
對方直接出示了證件,“於振中涉及一場跨省詐騙,我們要帶他回去調查。”
“詐騙?”於五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於家老爺子卻想到了什麼,見人攔不住,先安撫了小兒子,回去就叫大兒子去打聽情況。
果然小兒子擅作主張找那個陶廣孝被抓了,顧家那老東西直接以他為切入點,告他們團伙詐騙,想謀奪他的家財。
而隻要人進去了,以他那兒子的智商,想撬開嘴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你再去,想辦法聯系到老五,讓他把嘴閉上,千萬別什麼都招,我再找找其他……”
於家老爺子話說得又急又快,一口氣沒上來,捂著心口倒了下去。
蘇正收到消息,第一個就給季鐸打了電話,“你說巧不巧,他也是心髒病。還住在顧老之前住的那個病房。”
於五搞那一出又一出,可是奔著把顧老氣死去的,沒想到被氣犯病的卻成了他爸。
說來這還是季鐸的主意,既然當年那事沒證據,那就另闢蹊徑,於五找人假扮少珍騙顧老這事總有證據吧?
陶廣孝一找到,他們就拿照片給對方看了,早就確定了於五的身份。顧老挨個拜訪那些人家的時候他們也沒闲著,趁著於家注意力被牽走查了於五當時的行蹤,連證據帶人一起送到了公安機關。
季鐸沒管於家老爺子怎麼樣,隻問:“於五那邊交代了沒有?”
“還沒,不過心理防線快崩了。”蘇正說,“這人還真沒什麼腦子,也就有個好爹。”
要沒於家老爺子幫他兜底,就他那智商,早自己把自己暴露了。
“我記得包庇殺人也是犯罪。”季鐸聲音涼涼的沒什麼溫度。
蘇正語氣同樣是冷的,“知道,他們當初既然敢做,就別怪咱們一查到底,全給他們揪出來。“
季鐸沒再說什麼,“那掛了,我這邊還有事。”
“有事?”蘇正一愣,還沒來得及問,那邊季鐸已經掛斷了電話。
另一邊,學校,第二天就是高考前放假,林喬什麼都沒拿便進了教室,給學生們上這最後一堂課。
81年,還不是所有學生都有參加高考的資格,幾次摸底考試都排名靠後那些,畢了業就要直接參加工作的了。
但分別在即,這些人還是都來了,包括已經保送成功不需要參加考試的李小秋。
見林喬進來,所有人都停了筆,後排幾個悄悄說話的也停了話,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林喬也就屈指在講桌上敲了敲,“怎麼沒人吹口哨了?也沒人噓一聲?”
下面的同學們全都笑,笑完又有點感傷。
李小秋是這裡面情緒最激動的,林喬一開口,她眼圈已經紅了。
林喬一一掃視過這些熟悉的臉,“既然你們不說,我就多說兩句了。這兩個學期我弄了不少卷子給你們做,相信已經有好多同學不喜歡我了,就等著高考結束,徹底和我說拜拜呢,我沒有說錯吧?”
同學們又笑。
林喬也就放柔了神色,“其實人生不學習,也有很多路可以走,隻是以後要經歷的艱難,恐怕都比你們上學這些年要多。老師從來沒指望你們每一個人都能考清北,上大學,隻希望在人生的分叉路上,你們能多一點選擇的餘地。”
“我知道,老師都是為了我們好。”李小秋望著她,已經捂住嘴開始掉眼淚了。
後排的軍子也覺出氣氛的不對,忍不住出聲調節,“意思是我要是沒考好,林老師不會怪我了?”
“嗯,”林喬笑著說,“但老師不保證你爸爸不會抽你。”
軍子一下子被噎住,看得周圍人直笑。
不過他慣來是個沒心沒肺的,自己撓撓頭,“其實我也覺得我可能考不上。”
說到這裡一頓,再抬眼,眼裡已經多了些認真,“但我已經進步很多了,復習一年,明年總能考上。”
“上軍校?”林喬問他。
軍子點頭,“我始終記得師娘的話呢,上軍校。”
林喬就拿出一根粉筆,“你上來寫在黑板上。”
軍子跑上前,刷刷留下幾筆狗爬。
林喬就問其他人:“還有誰對自己未來有了規劃,也可以上來寫。”
這回舉起手的竟然是李小秋,她向來內向不愛出風頭的。
“我想當一名物理科學家。”女生在黑板上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
她下去,又有一名學生舉手站起來,“我想像林老師一樣,當一名人民教師。”
“那你也得跟林老師一樣上清大。”後面有人喊了聲。
那學生一頓,回頭瞪了對方一眼,但還是拿粉筆寫在了黑板上。
有想當兵的,有想當老師的,也有想當醫生的……滿滿當當寫了一黑板。
因為林喬這學年帶他們上了好幾次社會實踐課,有人甚至具體到了某一個崗位的工人。
林喬最後才看向齊懷文。
男生桃花眼和她對視片刻,起身接過粉筆,留下俊逸漂亮的字跡——“接下來都為自己而活”。
林喬離得近,聽到他極輕極輕的一聲:“我還是不會原諒他。”
誰又在意呢,反正以後都是屬於他自己的人生了。
林喬接回粉筆,看一眼黑板上不同的字跡,正要說什麼,男生突然回身抱了她一下。
接著是就坐在前排的李小秋,“林老師,我舍不得你。”
好幾個都上來抱著林喬哭,比去年這個時候還要不舍,像林喬這樣可敬又可親的好老師,他們大概再也不會遇到了。
季鐸來到四班教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那個在他看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妻子,就這樣被簇擁在中間,已經成為了許多人指路的明燈。
而未來,她還將飛往更廣闊的天地,站上更大的舞臺,綻放更多的光彩……
季鐸靜靜望著,沒有出聲,直到就坐在後門不遠的軍子注意到他,小聲叫了句:“師娘?”
他才回身去走廊搬了個泡沫箱進來,“拿去分了吧,我來接你們林老師下班。”
軍子打開一看,趕忙招呼班裡人,“都別哭了,師娘來看咱們林老師,請咱們吃雪糕啦!”
學生們歡呼一聲,林喬也聞聲抬眼,和教室後排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對了個正著。
那個用來裝雪糕的箱子,後來又被季鐸拿去了林喬的辦公室,裝了林喬工作這一年多以來,零零碎碎的東西。
走出校門的時候林喬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也不知道看的是校園還是校園裡的人。
季鐸始終站在她旁邊,沒有說話,更沒有出聲安慰,就那麼沉默地拎著箱子,陪她走了一路。
7月7號一早,林喬帶著班上要參加高考的三十多名學生,從學校乘客車出發。
也是這一天,戴成的供詞給了於五最後一擊,他終於承受不住,全都招了。
少珍走失的確與他有關,但不是他故意弄丟的。
他們那天把她追到了山上,小姑娘大概是被打怕了,自己找地方躲了起來,他們也沒找到。
後來天黑了,他們也就四散著回家了,哪想到顧少珍會就此失蹤。
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再惡劣,又哪有不害怕的,他們也不是沒幫著上山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