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間突沒突破最後那一層關系,肢體間其實是可以看出來的。至少要是別人做這個動作,林喬會覺得對方是在故意搞曖昧撩她,季鐸做,她卻覺得隻是尋常,還把自己拿不準的幾處指給男人看。
林喬實在不是很擅長這個時代的材料,季鐸說了兩處,幹脆把椅子拉過來,坐在旁邊幫她寫。
都說字如其人,男人落筆大氣,比起端正嚴謹,反而於鉤轉間露出幾分崢嶸,倒和他冷肅的外表不太相符。
不過和他外表不符的林喬這兩天見多了,很快就略過對方的字跡,注意起對方所寫的內容。
林喬是從自身入手,以情動人,字裡行間很能引起閱讀者的共鳴。季鐸卻是從宏觀入手,幾句話就把思想高度提上去了,然而他寫到一半,還是停了筆,“還是用你原來那份吧。”
林喬一愣,男人已經將筆帽合上,“對於上位者來說,質樸的情感比思想高度更能打動人。”
林喬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但仔細一想,好像又確實是這麼回事。
“那就不改了。”林喬把信重新誊抄一遍,就要裝進信封,季鐸又道:“再抄一份,寄領導人信箱。”
如今這位領導人很重視培養人才,高考恢復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寫給教育部,說不定還真沒有寫給他有用。
林喬很快又誊抄了一份,一起交給男人,揉揉有些不適的手腕,又有些好奇,“你不問問我出了什麼事嗎?”
“能猜出一些。”季鐸收好信,把其他那些寫了內容的紙也撕掉了。
這個習慣非常地謹慎,一般都是從事保密工作的人才會養成的。
說起來這男人話也少,別人喝了酒話都會變多,隻有他更加寡言,始終保留著一份謹慎的克制。
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養成了這些習慣,林喬沒多問,簡單說了下學校發生的事。
“你們校長這是被批怕了。”男人難得評價了一句,“有些事,隻有經歷的人才明白。”
這倒也是,林喬不是曾校長,不知道他在農場喂豬時,一遍又一遍被問認沒認識到錯誤時,是怎樣的心情。十年看不到盡頭的時光,有人一身孤勇,歸來仍是滿腔熱情,也要允許有人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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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季鐸帶著林喬那兩封信去了軍營。
人還沒到辦公室,老遠就看到個人影靠在門邊,,帽子無聊地套在食指上轉著,不是季澤又是哪個。
季鐸早都習慣了他的散漫,也懶得說他,“有事?”
“小叔你來了啊?”季澤趕忙抓住帽子,立正敬了個軍禮,“季團長好!”
見他不直說自己的目的,季鐸幹脆開門進去,拿起話筒先打了個電話,“問一下教育部和領導人公開信箱的地址……對,有兩封信要寄……不用搞特殊……好,我記一下……”
季鐸刷刷記下兩串地址,說話時,那兩封信就在辦公桌上放著。
季澤好奇地看了兩眼,等他放下話筒,問了句:“這兩封信是誰寫的?不像你的字。”
“你小嬸寫的。”季鐸利落填好地址,從抽屜找出兩張郵票貼上。
一聽是林喬,季澤臉上立即露出些不自在,“那她還挺厲害的哈,字也寫的不錯。”
季鐸聽出來了,停下動作看他,“她並不是什麼無知的鄉下丫頭,高中畢業,目前在子弟學校當化學老師。她有權利也有資格,就她所看到的問題向上面提出建議。”
這話讓季澤愈發不自在,他的確不了解林喬,以前是不願意,現在是有些逃避。
該說的上次都已經說過了,季鐸也不想每次見面都說教侄子,又問了一遍他來的目的。
這回季澤沒再廢話,“再過兩周不是奶奶六十大壽嗎?我想問問你準備送什麼,別跟你送重了。”
“你奶奶不是不讓送東西?”季鐸抬眸看了眼侄子。
季家向來低調,徐儷也不是個喜歡鋪張的,家裡無論老爺子還是她過生日,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
季澤也知道,“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也不是買的,你要是不送,我就隨便送了啊。”
說著也不等季鐸問更多,從他辦公室的椅子上站起身,“小叔你忙,我就先回去了。”
季鐸蹙蹙眉,沒再說什麼,“出去把門帶上。”
不過侄子這一來也提醒了他,中午回到家,他和林喬說了說這事,“下下周周五你早點下班,咱媽生日。”
“咱媽下下周生日?”林喬完全不知道這事,“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咱媽說不過,咱們回去吃個飯就行。”
“咱媽說不過,你就真不給她過?”林喬覺得這都是什麼直男發言,“你多送點東西,咱媽還能生氣啊?”
季老爺子就是個不會給人送東西的,也從來沒人告訴季鐸應該送東西,他眉心微鎖,幹脆坐下來和林喬商量這事,“你說送什麼?”
看來他是真不懂,而不是不想送,林喬去冰箱拿了根雪糕,剛要撕包裝,就被男人看了眼,“大夫讓你少吃涼的。”
大概是發號施令慣了,他開口往往多是交代事情的口吻。
林喬最近被他管多了,一頓,還是又把雪糕放了回去,“送什麼你自己想,反正我有送的。”
再有十天她做的手工皂就該好了,晚上把液體肥皂做出來,徐儷過生日的時候也能用了。到了徐儷生日那天,林喬下午提前兩節課就請了假,回到老宅的時候季鈞一家子已經在了,隻除了季澤,徐儷還穿了件挺喜慶的紅色半袖衫。
東西應該是葉敏淑買的,葉敏淑一個勁兒在旁邊誇好看,隻是顯然沒有了上次季鈞升職時的意氣風發,看著不是很精神。
季鈞坐在一邊跟老爺子說話,倒是神色溫和滿臉含笑。
見林喬和季鐸回來,徐儷立馬笑起來,“小妍寄了個郵包給你們,我放你們房間了,你們走的時候別忘了。”
徐儷不提,林喬都忘了季妍說要郵給她的好東西。
林喬“嗯”了聲,送上自己準備的禮物,“媽壽辰快樂,這是我自己做的一點小東西,您用用看,比買的好用。”
用蠟紙包好的手工皂,一排六個,還有一大瓶液體肥皂。
“這都是你自己做的?”徐儷很驚喜,也覺得新鮮,看到液體肥皂又有些疑惑,“這個是什麼?”
“液體肥皂啊。”林喬道。
見徐儷還是有些不明所以,連葉敏淑眼裡也露出疑惑,她突然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不會還沒有液體肥皂吧?
第31章 郵包
八零年的時候竟然沒有液體肥皂,這林喬還真沒有想到。
之前她做的時候,季鐸也沒和她說過,她不由看向男人。
季鐸面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清不清楚這事。現在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林喬就沒多問。
倒是葉敏淑率先回了神,笑道:“液體肥皂,就是肥皂水吧?”態度並不以為然。
液體肥皂當然不是肥皂水,首先配方就和固體肥皂不一樣,要想做出林喬這種粘稠的,甚至比做固體肥皂更難。但她非要這麼說,林喬也懶得多做解釋,畢竟解釋了她也未必願意聽。
林喬隻和徐儷講了下用法,“這個主要是洗手洗頭用的,您找個東西盛出來一點,加水就能化開,起沫很快。”
說到底所有洗滌劑都是碱水和油脂混合皂化後的產物,隻是配比不同而已。
液體肥皂雖然叫肥皂,但其實很少做為肥皂使用,它是洗發水、洗手液和洗潔精這些的前身。是先有了液體肥皂,後來又經過調整和改良,才有了其他不同用處的洗滌產品。
林喬手頭材料有限,弄不了其他配方,自然隻能做最基礎的液體肥皂。
不過這已經很讓徐儷驚喜了,“還是我們喬喬厲害,什麼都懂,這教化學的就是不一樣。”
立即拆了一塊手工皂放到臉盆架上,又把剩下的和液體肥皂一起收起來,“等我找個小點兒的瓶子分出來。”
那樣子,顯然比剛剛收到葉敏淑送的新衣服開心多了。
等發現季鐸也給她送了東西,那開心就更是掩也掩不住了,雖然季鐸給她買的是副老花鏡,一看就沒新意。
“這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早知道就早點讓你結婚。”
想想又覺得不太對,“算了,讓你早結婚,你也不願意結。”
還是不對,“早了喬喬還沒成年呢。”
不僅沒成年,林喬之前還是季澤的娃娃親對象,當然這些是不能說的,總之徐儷非常高興就是了。
剛想到季澤,季澤就回來了,進門就喊:“奶奶生日快樂啊,看我給您準備了什麼?”
“不是說讓你們別買東西嗎?”這話徐儷今天已經說了不知第幾遍了。
季澤隻是笑,“沒買,一分錢都沒花,不信您看看。”展開手裡的本子,竟然是一張張剪報。
開頭第一張就是徐儷年輕時的照片,也不算太年輕吧,看著應該是四十來歲的樣子,梳著很利落的齊肩發,笑容燦爛目光明亮。看背景,應該是在學校裡拍的。
後面還有幾張,都是從不同的報紙上面剪下來的,有關徐儷的報到,有的有照片,有的沒有照片。
最後是一張各種獎狀的合影,應該是季澤自己拍的,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拍的這些。
徐儷不覺伸手摸了摸,眼神懷念,季澤就把東西鄭重交到她手上,“這是我從舊報紙上剪下來的,也算是奶奶風雨六十年,留下的一點紀念。奶奶您明鑑,我可一分錢都沒花。”
可這麼多年前的老報紙,是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嗎?
有些他當時才幾歲,要一張張搜羅起來,做成這份簡報,要花的心思完全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論送禮物送到心坎上,論討人歡心,十個季鐸恐怕也趕不上他這個大侄子。徐儷顯見地十分感動,眼裡都有淚花了。
林喬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卻發現他眼神有點深,望向的竟然是季老爺子的方向。倒是季老爺子沒注意這邊,看著孫子還露出了點欣慰。
這和季老爺子有關系嗎?
林喬念頭剛冒出來,那邊葉敏淑已經笑道:“我說這小子整天忙什麼,連家都不回,原來是給您弄這個。這誰帶大的就是跟誰親,我記得他小時候第一次叫媽媽,還是跟著老二管您叫的。”
小孩子哪分得清誰是媽媽誰是奶奶,季鐸天天叫,季澤又正是學話的時候,就跟著學會了。
她這麼說,顯然是想幫兒子表表功,顯顯親近。但話裡那一點酸意,估計她自己都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