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澤連忙“哎”了幾聲,喊住她。
手機那邊換了人:“你那‘朋友’打了我,你不管?”
段宵聲音低沉又冷。
挺精神的,和陸嘉澤嘴裡形容的“奄奄一息”截然不同。
夏仰靜了一瞬:“又不是我讓他打你的。”
他低嗤了聲:“行,我要告他,你等著去探監吧。”
電話被撂開,丟遠了些。
但沒掛斷。
陸嘉澤大大咧咧地在那喊,裝模作樣求情:“別告人家啊,那學弟大好前途,留案底就完了。故意傷人罪判多久來著?哦,不超過三年啊…那還行,他這種情況頂多蹲一年半就能出來吧。”
“…”
夏仰有些疲憊地闔了下眼皮:“你在哪家醫院?”
“你現在住在哪?”段宵懶聲開口,“我讓陸嘉澤來接你。”
“你告訴我你的地址就好了。”
他不說話,兩秒後直接掛了電話。耐心就這麼一點,從來都懶得重復自己的第二遍要求。
夏仰盯著黑掉的屏幕,無奈地給陸嘉澤發了信息。
【宵禁】:能不能來豐儀北路路口接我?麻煩你了。
Advertisement
陸嘉澤等她上車那會兒,還在打量周邊這一塊地方,搖搖頭:“怎麼住這來了?這也忒遠了。”
“暫時借住的。”夏仰淡聲,“我還在找房子。”
“你倆也真是…”陸嘉澤一個旁觀者沒多說,嘖嘖兩句,“前面那早餐店我停一下,你去買點東西。”
夏仰轉過頭:“你沒吃?”
陸嘉澤笑嘻嘻:“我吃了。你沒吃吧?阿宵也沒吃。”
到醫院門口,陸嘉澤給她報了住院部的病房號,沒打算再跟著上去。
夏仰喊住他:“那林望現在在哪?”
“分局關著呢,昨晚是拳擊俱樂部老板報的警。”陸嘉澤神色正經了些,“夏仰,阿宵要是真想告,他是一定會進去的。監控就在那擺著,他二話不說給人一棍子,這不找牢飯吃嘛?”
夏仰低眸,焉了吧唧地說:“我知道了。”
陸嘉澤遲疑了片刻:“你等會兒是不是要去看那小子?先跟你提前說一下,阿宵還手算自衛。”
他沒說的是:得虧前面已經有兩個拳手陪段宵練過,不然林望那臉還得更糟糕。
夏仰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卻又不太明白,特地跟她解釋這個幹什麼。
段宵那間病房在走廊盡頭,安靜得很。早晨空氣裡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伴隨著醫院提供的早餐香氣。
夏仰敲了敲門,推開,看見隻有他一個人在裡頭。
段宵拿著本書靠在床頭,冷淡地瞥過來一眼。
他穿著一身藍白條紋的病服,臉上有兩處淤傷,腦袋上還綁著白色繃帶,難得有幾分脆弱感。
“陸嘉澤說你沒吃飯,我給你帶了早飯。”
她神色如常,看了眼他那智能化的病床,摁下升降的小桌板,將還冒著熱氣的小米粥擺上去。
段宵嫌棄地看著桌上那點東西:“你就這樣探望病人?”
“你算病人嗎?”夏仰不想跟他計較,一隻手有點費力地掰開勺子包裝,“我問過醫生了,你這是輕微腦震蕩,隻需要靜養,躺一禮拜就好了。”
“躺一禮拜就好?”他眼皮輕抬,“你知道我一天賺多少嗎?誰來賠償我的損失?”
夏仰視線平淡地落在他唇角的青紫傷口那:“那你想怎麼樣?讓我替他賠錢?”
“跟他分了。”
“我沒有和他在一起。”
段宵冷冷道:“我是說朋友也別做,別再和他聯系。”
“我和誰做朋友跟你有什麼關系?”夏仰蹙眉,“我說過我們結束了,根本不關林望的事,你硬把他扯進來幹什麼?”
“是我去找的他?”
“他可能對你有點誤會。”她想起昨晚林望的那些話,又有些諷刺地笑了下,“也不算誤會。總之我錢都還給你了,我沒理由再對你言聽計從。”
段宵睨著她,哂笑:“你來求人就是這個態度?”
“他是替我抱不平才來找你的。我確實對不起他。他今天過生日,人卻進了看守所。”她拿出手機,“你實在不滿意,我把他刪了行嗎?”
她這邊在刪人。
段宵也沒闲著,直接搶過她手上拎著的精品袋子。
他語氣裡又隱隱帶著怒氣:“連他今天過生日都清楚,還買了禮物。”
禮物是來醫院的路上順手買的,是個香薰蠟燭。包裝得挺漂亮,此刻卻被他撕得破爛。
夏仰氣得上前搶:“還給我。”
她撲過來,腰身壓低。
段宵順勢拽住她手臂,往自己身前扯,像個沒吃到糖就耍無賴的小孩,兇巴巴地質問道:“你送過我什麼禮物?等價交換的球鞋,還是有來有往的領帶?”
主動給過他的禮物,都是為了償還一些人情。
她從一開始就和他算得清清楚楚,他連她一個普通學弟的待遇都不如。
夏仰被他扯得半跪在床沿上,又怕弄倒小桌板上的粥,動作幅度始終不大:“別裝了,你鬧夠了吧!”
她穿了件羽絨服,半扎發下的幾縷碎發纏著纖細的脖頸,白皙肌膚上還有他幾天前留下的印子。
段宵看著,眼睫有些心虛地顫了下。
卻還是沒松開手,始終捏著她那隻香薰蠟燭不還回去。
“他打得我很痛。”他握著她胳膊的那隻手往後移到她腰上,半攬著她。臉往她胸口埋,重復道,“夏仰,你別跟我吵,我頭很痛。”
因為這個彎腰靠住她的姿勢,夏仰看見他後腦勺那有一處貼了白紗布。
比起頭上那一圈不痛不痒的白色繃帶,這裡能看出是特意處理過的。
隻是停頓了才沒一秒,夏仰就感覺到他那隻手往自己外套下探進去,順勢握住了她的腰。
手掌心的體溫貼近,肌膚相貼的觸感讓人顫慄。
她頭腦發熱,警報拉響,想躲開:“你又要幹什麼?”
還沒說完,走廊上就傳來護士推著車講話的聲音,離門口越來越近。偏偏段宵趁著這時候勾過她的腰,攬過來親她頸側到耳後根。
鼻息曖昧溫和地纏過來,手已然無師自通,熟練地劃進她衣服裡。
“你真的有病!”
夏仰惱怒地掐他手臂,服了他每時每刻都能發情。
他喉結輕顫,笑得惡劣:“我沒病怎麼會在醫院,病房裡是不是更刺激?”
男生嗓音低不可聞:“再大聲點,把護士喊過來。”
夏仰力氣沒他大,另一隻手還縫著線,壓根掙不開一點。坐以待斃地感受他手掌逡巡腰身,似乎是在感受她的尺寸。
她聽著病房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張到不自覺在抖,小聲罵:“你能不能不要碰了?你瘋了吧!變態,這是醫院…”
“騙你的。”段宵笑了下。不逗她了,抽出手來,“我又不是有暴露癖。”
夏仰實在不想再和他糾纏不清,脫力地推開他。往後退開好一陣距離,站直了些:“人我刪了,以後不會再和他聯系,你能和他私了嗎?”
段宵沒回答,懶洋洋往後靠:“你今晚回不回來?”
她聽到這一句,也不說了。徑直把門關上離開,仿佛避他如狼虎。
有些事能妥協退讓,有些事永遠不行。
門“砰”得被關上。
須臾,護士不明就裡地推著吊瓶車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進來,看到段宵正在喝那碗塑料盒裡的小米粥。
看著挺普通的一外賣。
這大少爺,早上還嫌棄他們醫院VIP病室裡的早餐難吃,吃一口就沒吃了。
護士想起剛才從病房裡出來的那女孩,大概明白了:“女朋友送的啊?都冷了,我幫您熱熱?”
段宵淡聲:“不用。”
護士把鹽水瓶掛上去,又聽見他勾著頸,聲線極低地喃了句“不是我女朋友”。
去警察局見到林望之前,夏仰還沒懂陸嘉澤在走之前和她解釋的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看見了林望那張臉,用“鼻青臉腫”四個字形容都不為過。
他沒打電話給自己的監護人,也不認錯。少年骨頭比鋼鐵硬,就這麼犟著,被關進了拘留室。
夏仰皺著眉,打量他的臉:“你為什麼要去找他?”
“學姐,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林望笑得很難看,扯得傷口疼,“但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樣子。”
“以後不要再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了。”夏仰對著他這張臉,說不出重話,“晚點你辦完手續就能出去了,段宵不會真追究你。”
怎麼說也在他身邊待了兩年,多少能摸清他的人品底色。
林望差點氣得在椅子上蹬腿:“是他又威脅你了嗎?你不用擔心我,大不了我找我爸——”
夏仰打斷他:“他沒有威脅我,你打人確實不對。”
“我跟段宵,就是你想的那樣…沒有誰吃虧,你情我願的。”她自暴自棄地繼續說,“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沒必要覺得我委屈。”
“學姐,你是不是很缺錢?”林望不想聽她自貶,熱切地看著她,“我可以給你。”
他青澀天真到,甚至沒察覺出自己也在用同一種方式羞辱人。
夏仰很輕地在心底嘆氣:“不用了,你別再介入我和他之間。我有我的解決方式。”
她站起來:“生日快樂。謝謝你,也抱歉。”
至於抱歉的是關於什麼事,也不用說太清楚了。
和段宵結束那段不堪的關系,她籌謀了兩年。
也想過會有什麼後果,但她的事情,由她自己看著辦就好了,不應該牽連其他人。
其他人也沒法理解他們之間好幾年的糾葛。
後來幾天,夏仰從陸嘉澤那打聽到了段宵出院,也確實沒為難林望。
她心下那塊石頭落下。
她能猜到他不會為難林望,也猜準了。那就說明她的思路是沒錯的,至少,她好像能看懂一點段宵了。
對他的畏懼感是從高三那年,羅良琛那件事開始的。不管是當年順水推舟弄走了親弟弟,還是趁機把她困住…
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同是同齡人,段宵的城府和手段卻這麼深,對家裡人也這麼無情,做的一切隻為了達到利己的目的。
別人誇他是天生商人,無奸不商。
她卻隻覺得他像個冷血動物,實在恐怖。
一直到留在他身邊這兩年,她才慢慢對他有了一些了解。
隻是這種僥幸的心思,被肝髒科醫師閻濤的一條信息打破:【夏小姐,六月份的手術取消了。】
——“是你嗎?”
段宵接到她的電話那會兒,剛出自家公司的電梯門,對著段姒的助理之一招了招手。
車鑰匙丟過去,他松懶開口:“什麼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