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的移植手術取消了,是不是你?”夏仰怒不可遏,火氣蓋過理性,“我以為你至少不會這麼過分,你真的無恥!”
段宵腳步放緩了些,聽出來是什麼事,松了松領口。神情有些延緩,視線落在大廈外邊下起的雪。
一些早些年的記憶也和此刻不謀而合。
“弟弟的小狗是你弄死的?”
“爺爺中風是你故意推下樓的嗎?”
“你是不是很恨段家,很恨我?”
他的答案從來都不重要,她們問出來了就是一種認定。
他低笑了聲:“嗯,是我。你要怎麼樣呢?”
“會死人的。”夏仰艱澀地說,“我沒有用你的錢給她做手術,你也不要拿渺渺開玩笑了。”
段宵置若罔聞地反問:“她死不死關我什麼事?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啊?夏仰,我是你的狗嗎?”
“我哪有那本事。”她覺得諷刺。沉默片刻,再開口還是軟了聲,“我求你,高抬貴手。”
“那你陪我一天吧。”
小劇場之《一些段宵在大一學期的戀愛備忘錄》
-今年的避孕套有一款龍鱗紋理的,她說不舒服,怪怪的。過敏麼…?
-她每次興衝衝跟我聊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我都沒法聽得太專心。
想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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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裡坐她對面的男生是否喜歡她?想挖他眼睛,但又覺得他眼光不錯。
-在新加坡談合同,讓她在邊上的小公園等我。她逗別人的貓逗了兩個小時,跟我聊天不到十分鍾。
嘖,不準養。
-來伯爾尼陪段女士開會,有時差,給她發消息不回。有點生氣,故意把她那郵箱填成我的信用卡賬單通知了,讓她天天看爺花錢。
-看見一套衣服,穿她身上肯定好看。
-衣服穿她身上應該好看的。
穿了,沒注意看,我脫太快了。
-為什麼比昨天吃的面還少,我廚藝有這麼差?
她嗓子好像啞了。
還是不提醒了,會被她打。
第31章 養熟
“舞團的現場考核共分為四個環節, 也就是基本功考察、變奏展示、舞段模仿和即興表演。”
京州省舞團裡,帶寒訓這群新人的實習老師叫婁尋芳。她正拿著一沓資料站在實習生們的最前面,一張張發下去。
夏仰接到那張紙, 下意識不解地讀了出來:“通過實習,培養加強學生基本理論知識、舞蹈技能及一定的編創能力?”
“诶我搞錯了,那是我的實習計劃書!”婁尋芳連忙把那張紙拿了回來。
後邊一群人裡,有人忍不住因她的冒失笑出聲來。
婁尋芳故作正經:“笑什麼?我實習還不到一個月,出點岔子很正常。”
她也不過比這群實習的大學生大三歲, 但婁尋芳沒上高中和大學。她芭蕾舞出身,初中就被選入團裡,論專業經驗已經是老前輩了。
學藝術的如果要往藝術家這條路上走。
本就不看學歷, 隻看資歷。
“還是老規矩啊, 女生穿緊身練功衣、粉襪子,自帶護膝。男生穿白色緊身T恤和淺色緊身襪。”
說完, 婁尋芳合掌, 拍拍手:“那今年就先到這裡了, 放假也要勤加練習。大年初八回團裡開始考核,大家新年快樂。”
一伙人不約而同地喊:“老師新年快樂!老師再見!!”
婁尋芳正要走,回頭喊了句:“夏仰你過來一下。”
夏仰頭頂那發網盤還沒拆, 看她是要出門直接走的意思, 索性把包一起帶上了, 頂著個丸子頭跟上去。
她是省舞團裡最小的實習生, 其他人都至少是舞院裡大三、大四的學姐學長了。
也難怪團裡的老師都會特別關照、注意到她。
婁尋芳放慢腳步等她, 低聲道:“你今天早上又遲到了知道嗎?”
“不好意思老師,我住得有點遠, 年後會搬個近點的地方。”
“你不住在舞團裡?”
夏仰誠實道:“我來報道的時候,孫主任說舞團不提供實習生住宿。”
“哈?我們舞團有宿舍啊, 雖然要交錢,但比外面租房便宜一大半呢。她是轉租給別人賺外快了吧!”婁尋芳看她低垂著眼睑,拍拍她腦袋,“反正我告訴你了啊,有宿舍,過完年回舞團你自己看著辦。”
夏仰點點頭:“嗯,謝謝老師。”
“你也別太老實了,別把這的職工太當回事兒。你畢業了不打算留在這兒吧?”
這話說得太早,問她未來規劃也有點沒邊界感。
但夏仰在這方面向來笨拙,不知道怎麼躲開這種問話,隻好囫囵地回答:“如果面試夠得著的話,還是想去中歌舞劇院。”
中歌舞劇院是中央直屬院團的國家級藝術劇院,也是舞蹈生最好的歸宿。
婁尋芳不意外她會說出這句話,學舞蹈表演的優勢:一是年少成名,二是外形優秀。
夏仰全佔了。
她看著溫軟好塑形,也是自信的。但不是往外張揚的自信,而是沉下來的穩重氣質,有自己一以貫之的準則和不被影響的內核。
“行,好好來。”說著,婁尋芳突然話鋒一轉,“狗日的!誰的車停我車後邊兒了?停這麼刁鑽,這我要怎麼倒出來啊?”
夏仰一抬眼,看見那輛眼熟的銀黑色GT。
愣了下,她告訴過段宵自己現在在省舞團嗎?好像沒有說過吧,他怎麼知道的,又查她了嗎?
來不及多想,夏仰瞥到了那車裡有人影,急忙撇清關系地站出來:“老師,我幫您倒車吧。”
“你會啊?”婁尋芳把車鑰匙拿出來,猶豫地說,“我這剛拿的駕照,還真不熟練。”
夏仰接過她那mini車鑰匙,坐進主駕駛:“我大一學的開車,車技還行。”
她說“還行”都是謙虛了。
被段宵這種玩賽車的手把手教,開上跑道飆車都不在話下。
婁尋芳還是擔心:“你當心點別蹭到,後面那輛車可貴了…诶,是不是有人坐在那車裡頭啊?”
車前玻璃逆著冬日午後暖洋洋的日光,看不太清楚。她嘀咕的說話間,夏仰已經把她那車倒出去了。
“老師,好了。”夏仰把她喊回來。
婁尋芳沒再往那輛車上看,瀟灑上車,招招手:“謝了,再見。”
“老師再見。”
剛說完,停在一旁不動如山的那輛GT就朝她鳴笛,喇叭聲響得驚人。
夏仰往那輛車前走過去,面無表情又氣勢洶洶,不滿地直接踹了一腳車頭。
車笛聲一下停住,主駕駛位上的車窗落下來,探出個腦袋。是張陌生的助理面孔,有點尷尬地問好:“夏小姐。”
"…"
坐在後排的段宵笑了下,看她氣鼓鼓地走過來拉開後邊兒的車門。
他腮邊還含著顆薄荷糖,長腿自然伸展,大剌剌地敞著。手肘撐在旁邊扶手,裹挾著笑意的嗓音低低漫出來。
穿的是套矜貴的垂面西裝,模樣恣意又痞帥。
但夏仰一點也不吃他這套,冷著臉:“我說了,不陪。”
段宵恍若未聞:“上車。”
她轉身就想走,車門沒關上,又聽見他語氣如常地吩咐道:“仇助,撞上去。”
仇助理驚愕:“啊?撞人?”
段宵煩得“嘖”了聲:“撞車!她經過哪輛撞哪輛。”
“…”
這一排全是舞團老師們開的車,院裡還有其他實習學生正往這走。他是不怕丟人現眼的,但夏仰還得繼續在這學習工作。
她停住腳步,有股悶氣又沒法發出來的鬱結。氣衝衝地又跑回去踹了幾腳車門,坐到副駕駛上。
是故意的,上了車也不跟他坐一塊。
段宵這才好脾氣地關上車門。
等車開了,他慢悠悠開口:“夏仰,你知道高中那會兒馬鵬為什麼這麼怕我嗎?”
夏仰透過車內後視鏡,給他翻了個白眼。
他神色自若地和她對視,說這話時還挺驕傲,哂道:“因為我在揍他之前,提前兩天就放話讓全校人來參觀了。”
“…”
段宵看著她:“所以我何必等你走了快一個禮拜,才弄溫雲渺?”
他有氣都是當場發的。
就算天天生氣,也從來不會憋著自己。
別人是精神內耗,他是精神內守。情緒很穩定,穩定地暴躁且發泄得淋漓盡致。
夏仰聽到他這麼解釋,反倒有點失落。
如果真是他從中作梗,那倒還有機會。可如果是捐贈者那邊出了問題才導致手術取消,就又得重新等下一個匹配型號。
她早上收到這條消息時氣昏了頭。
又至年關,醫院的這位德高望重的閻醫師也是要放假的,隻能等他年後回來再問清楚了。
夏仰理虧,但不想跟他道歉,他對不起她的事兒還少嗎?
她口氣生硬地問:“你帶我去哪?”
他拽得二五八萬:“不想說。”
車是往機場方向開的,夏仰反應過來,轉過頭:"我不陪你出差!"
“那你冤枉我怎麼算?”段宵慢條斯理地指責,“你沒搞清情況就吼我一頓,我也太吃虧了。”
"…"
這趟差事是段女士吩咐的,拒不了。
說來他其實很少幫段氏做事,大一參加這麼多金融商科的創業項目比賽,都會特別避開段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
但家裡開著世界五百強的上市公司,哪個小孩能獨善其身。
更別說段宵這種自己單幹也能幹出成績來的。
他比還在加拿大混日子的段屹然強太多,舅表那邊的親戚又終歸不如親兒子,段姒心裡也有數。
公司在她退休後不交給自家人,就得給董事會打理,幾十年後還能不能掛上“段”牌就難說了。
夏仰一路上不情願也沒辦法。
護照在段宵手裡待了半年,籤證早就辦好了。
在VIP候機室那,他人又不見了。她隻能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無所事事地吃著東西。
中途來了一個搭訕的男生,是個考研考到一半收到了藤校offer的學霸。
人還沒去美國,嘴裡已經開始半中文半英文地聊天。
夏仰耐心地聽了半天對方吹水,禮貌問道:“你學校的這個項目是花150萬就能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