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從停車場那往外開。
夏仰不知道現在是不是直接回公寓,隻好說了句:“能不能在路邊的便利店停一下?”
“幹什麼?”
"好餓,想買點三明治填肚子。"
他哂了句:“你還會餓?”
夏仰到這還聽不出來他話裡一直帶著刺兒,就白跟他好幾年了。也有點火來了:“你為什麼一直對著我生氣啊?又不是我想進局子裡的。”
“你打架有理?”段宵反問,“還跟一群男人幹仗,你以為你黑寡婦還是神奇女俠?”
“你根本都不了解這件事情,不分青紅皂白就訓我。”她氣鼓鼓地說,“又不是我們的錯,我們是幫人的。”
他聽到關鍵詞,臉色沉下來:“你在跟誰‘我們’?”
“…”
夏仰扭過頭看窗外,不想跟他講話了。
他簡直無理取鬧,有沒有聽懂她話裡的重點?這麼容易發散話題,跟懟著她打辯論似的。
一個事還沒說完,又跑到下一個問題上了。
不敢相信繼續吵下去得吵出多少個問題來,而且她腦子轉得還沒他快!
車沒在便利店停,而是開去了[暮色]酒吧。
這個點的酒吧街正熱鬧著,開在大學城附近。又在學期末,放假早的大學生都開始玩起來了,不斷有跑車往裡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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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澤那伙人是這的常客了。
他們金融系今天考完,放了假,也都喝過一輪了。
今天全在樓下,就坐在最前面的那張開放式的卡座上,隔著老遠就朝他們招手。
周棲曼也在這,跟著他的視線往門口那看了眼。
燈紅酒綠裡,夏仰穿著一字肩修身長袖,微喇牛仔褲,長發挽在一側綁著魚骨辮。
她臉上妝容素得幾乎沒有,看著跟這種聲色犬馬的場合沒什麼關系似的。
段宵都不是牽著人進來的,他人高挺拔,額前碎發長了些,卻遮不住眉目的冷峻凌厲。
手裡還拿著女孩的那件白色羊羔毛大衣,手臂環著她肩膀往裡走。
邊上醉酒的客人來來往往,都碰不著她那放在胸前的手。
他倆過來時,夏仰自覺往裡面坐。
服務員正一盤盤地上著菜,一水兒的清淡菜色,看著也知道是給她準備的。
在酒吧裡吃飯也不是第一次了,段宵常帶她來,她又不怎麼喝酒,一般都是各吃各的。
“怎麼這個點才來啊?我們棲姐剛才可都唱過一輪了。”
陸嘉澤眼尖兒,看見了夏仰手上扎眼的繃帶,戲謔不已:“你倆今晚玩這麼大,都傷到手了?”
他講話一直沒個正經。
但是都是熟人,早就習慣他這副德行。
夏仰眼風威脅地掃過去,附加了一百句無聲的髒話。
段宵直接抬腿,往那踹:“別找死。”
“哈哈哈哈我錯了!”陸嘉澤躲了下,抱著自己邊上的新女友告狀,“惹不起這小倆口,你也別和他們講話。”
那女生笑了笑,怎麼可能聽不出他們的親昵,偷偷地瞥向夏仰那邊。
另外幾個男生在玩骰子猜點數,拉了段宵一塊兒,還貼心地給夏仰面前那幾盤菜讓了一大半張桌子。
周棲曼見狀坐過去些,語氣如常道:“你面子真大。阿宵坐在這還沒兩分鍾,就被你給喊去局子裡撈人。”
夏仰低頭喝湯,面不改色:“我面子是挺大的,你多習慣就好啦。”
“…”
“你真是這群人裡最有意思的一個。”她指著在場的其他幾個陪著人猜拳的女孩,話裡有話道,“你是唯一一個花著男人錢,還裝得這麼清高無辜的,阿宵是不是就好你這口欲擒故縱的勁兒?”
夏仰好像根本就沒和她爭的意思,順著點頭:“是啊,可惜你學不到咯,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嘛。”
周棲曼一噎:“你臉皮真厚。”
“你思想迂腐得像個80歲老頭。”夏仰放下調羹,氣定神闲地問,“你剛才指的這幾位得罪過你嗎?人女孩和你這些朋友談戀愛就是撈女?”
周棲曼:“反正你是。”
夏仰漫不經心地抬眼,笑眯眯道:“對,那你去讓段宵甩了我吧。”
“早晚的事兒!你等著看。”
她被夏仰那不痛不痒的樣子激得發怒。
周棲曼比這伙男生大兩歲,是姐姐的存在。小時候他們闖禍,都是她幫忙收拾爛攤子。
她在段宵這個圈子裡一向是被人捧著的,哪能受得了這口氣。
在場的那些女孩剛才都是主動來討好自己的,對她畢恭畢敬,畢竟知道她的份量在這裡有多大。
夏仰越表現得不在乎,又不給她面子。
周棲曼就越反感她。
但夏仰對她還真沒這麼多愛恨難分的情緒。
她在段宵這些朋友攢的酒局裡,一向隻對陸嘉澤給的笑臉多一點,還是因為熟悉才這樣。
其他人,她極少看臉色行事。
反正又不想融入他的圈子,何必放低自己,去結識這些在生活裡根本不會有更多交集的人。
看她坐在旁邊還不走,夏仰覺得影響自己胃口,抬了下裹著紗布的左手:“別靠我太近,小心我碰瓷。”
“…”
這無恥又理直氣壯的樣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周棲曼氣得想跳腳,轉身就走,上了舞臺那調碟盤。
被她擠走的那女生坐了回來,一臉崇拜:“我叫於雪羽,剛才偷聽你們講話,你好厲害。”
夏仰認出她是陸嘉澤的女朋友,倒了杯果汁遞過去,笑笑:“我厲害嗎?我好像都不是第一次把她氣走了。”
"她剛才很驕傲的,頤指氣使的,當著我面說嘉澤的眼光下降了。"於雪羽努努嘴,“我還以為她暗戀嘉澤呢,原來她平等地愛每個弟弟!”
夏仰被逗笑,不在乎地說:“可能是朋友之間的佔有欲吧。至於驕傲…他們這一圈人幾乎都這樣。”
因為都生得太好了,沒吃過什麼苦頭。
所以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放在高位上,不考慮別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什麼都很容易,以一副睥睨眾生的姿態。
重金屬的搖滾樂響起,夜晚十點狂歡的號角被吹響。
舞池裡一群蹦迪的男男女女都在熱舞。
“阿宵。”周棲曼直接拿的話筒,對著臺下喊,“我鼓手拉肚子,你過來幫我打個鼓吧。”
段宵不愛搞這些,但不代表他不會。
學些新鮮好玩的玩意兒,他上手從來是最快的那個。他一上去,底下人都在起哄地喊“宵爺”、“宵爺”!
男生在這種場合裡,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姿態,是紙醉金迷這種領域裡的王。
他坐在鼓凳前,遊刃有餘地拋了拋鼓棒,示意場下消停點。
控場的氣勢和鼓點一起配合著。
燈光打下來,暗紅色的重光一層層地像波浪疊開。
襯得段宵那道落拓高瘦的身影矜貴又神秘,鋒利立體的五官輪廓也在這種光線下格外有優勢,帥得能和周邊人區分成兩個世界。
周棲曼唱歌確實好聽,她偏煙嗓,朋克風格的腿環、鎖骨鏈。一曲R&B下來把現場氣氛徹底燃爆。
這會兒鼓手回來了,要接手。
卻被下面的那群人狂喊他倆再來一首。
調侃他們“天作之合”、“好配”的這些話,如潮水般湧進她們耳朵裡。
於雪羽下意識擔憂地看了眼夏仰,卻見她並沒什麼表情,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豆腐羹,正起身要走。
她急忙喊住人:“你這樣走了,不怕他生氣嗎?”
“我今晚已經惹過他生氣啦。”夏仰背上包,很有經驗道,“一般來說,他不會在一天內生氣兩次的。”
於雪羽簡直震驚他們這種相處模式,又不敢相信地看了眼臺上的那位。
…
“不會在一天內生氣兩次”,當然是她胡說的。
段宵那張閻王臉,比黑白無常還臭的脾氣。喜怒無常,一分鍾都可能變著法兒對她發兩次火。
隻是看他們玩得開心,估計要到凌晨之後才能回去。
但她明天下午還有一場考試。
這個點走,回宿舍正好還能趕上關門。
段宵下臺那會兒收到了她的信息,就五個字。
【宵禁】:我先回去了。
“她又走了?”一邊的周棲曼湊近看他手機,陰陽怪氣的語調,“早說了,你得找個適合我們圈子裡的,玩不起就別出來玩。”
段宵掀了掀眼皮,淡聲:“她以前也沒少跟我出來玩。”
“是嗎?”周棲曼不以為然,“那為什麼我兩次碰到她,她兩次都提前走?看她在你身上也沒花幾分心思。還不如嘉澤身邊那個,至少知道倒個酒。”
他收了手機,睨過來一眼:“我帶她過來是給你倒酒的?她在家喝口水都是我去端。”
“…”
周棲息語頓,轉了話題:“你跟我發什麼脾氣?她自己要走的,你花這麼多錢和精力當養公主呢。”
段宵手插兜裡,沒搭理她的冷嘲熱諷,有點納悶:“許霓她在的時候也玩得挺好,怎麼遇到你總要提前走。”
許霓也是和他們一塊兒玩的,同齡發小,也是個女孩。不過她大學讀的是交換項目,大二就轉去香港了。
周棲曼表情有點怪。
下一刻,聽見他懶散開口:“你在的局,她就不開心。你是不是惹她了?”
“你…”周棲曼臉色變了又變,氣衝衝轉身,“你自己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還賴我身上,我懶得理你!”
段宵的車是在五分鍾後開過來的。
那會兒夏仰正往路口走,要出去這條酒吧街才能打到車。
他跟在後面,車輪子慢慢滑著,心不在焉地猜她到底是回學校宿舍,還是回他們那公寓。
夏仰卻被跑車的引擎聲吵到,轉過頭看到他。
手裡握著包,想起包裡的那張卡一直沒還給他。裡面有筆錢,是高三畢業那年,他打進來的兩百萬。
他們今晚倒是一直在一起,可她才被他訓完,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拿出來。
夏仰也在想後果,能不能承受他的怒氣。
而且,他明知道她把那30萬轉過來是什麼意思,卻一句也不提,他在想什麼壞招嗎…
兩個人心思各異,一路上沒說話。
本來以為今晚大概就這樣的時候,一進門,夏仰突然被他扯進了懷裡親。膝蓋被粗魯地抵開,抱到了玄關上坐著。
她有點抗拒他滿身的煙酒氣息,吃痛地“唔”了聲:“我有電話…”
是個視頻電話,從包裡拿出手機看見備注有【林望】兩個字後,段宵臉色就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