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學?”
“嗯。”
“你和那群男生一樣,都是大一的?”
“不是,我大二的。”
民警:“你認識他們嗎?”
“我隻認識其中一個。”
“你也不是他們那一堆人裡的,那你是為什麼要動手?”民警指了一下她那被玻璃碴劃到的手掌心,“這沒事兒吧?”
夏仰蜷了蜷手心:“我看見那個黃毛端著一熱鍋過來要潑我學弟,我一時手快就…”
那民警正好看見監控裡她的動作,笑了下:“就隨手操著瓶酒上去了?你小姑娘人溫溫柔柔的,勁兒挺大,直接把瓶子都敲破了。”
夏仰撓撓臉,小聲:“我要賠錢嗎?”
“不用,那群男的本來就是過錯方,自認倒霉。”
“不是。”她說,“我是在問那瓶酒。”
“哈哈哈那個是要賠,17塊。”民警被她那一本正經的表情逗樂了,“走之前記得掃那張碼,是老板娘留的。”
“對了,你監護人什麼時候到?打電話沒?”
夏仰愣了下:“我沒監護人…我手機也沒電了。”
那邊門口的一個實習民警拿著她手機走進來:“幫你充電了,順便幫你接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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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仰詫異:“誰打的?”
“沒備注。但是有個星標,是個男生的聲音。”
被設為星標聯系人的,她手機裡就兩個。一個是溫雲渺,另一個是段宵自己弄的。
夏仰嘆口氣:“他說什麼了?”
“他沒說,我先跟他說的你人在局子裡,打架了,是你監護人的話就過來保一下你。”
民警聳聳肩,同情道:“他說不來,讓你吃點教訓。”
“…”
夏仰垂眼,想了想,慢吞吞地拿過手機:“那我給我導員打個電話吧。”
桌子面前那民警也正好接了個電話。
在她那號碼撥出去之前,民警手裡那電話還沒掛斷,驀地和顏悅色地喊住她:“诶小姑娘?別打了,你直接出去吧,有人過來接你了。”
在外面保釋她的是個中年男人,是段宵老宅子裡的管家,知道他倆的事兒,之前也見過不少次面。
夏仰有點尷尬地上前道謝:“成叔。”
成叔像是沒少處理過這類麻煩事兒,臉色如常地頷首,恭敬道:“夏小姐,阿宵在外面等你。”
“我還要賠個錢。”
她左顧右盼,想找那個二維碼。
成叔擺擺手:“快點先過去,阿宵今天心情不好,其他事有我在。”
“好吧…麻煩您了。”
派出所門口那條馬路上就停著一輛銀色拉法,應該是他新買的車。
車窗裡飄出青白色煙霧,一截骨感削瘦的手腕搭在車窗上,修長指節輕敲,抖了抖煙灰。
夏仰猶豫著走上前,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
車窗降下來,段宵掌骨撐著額角,黑睫虛闔,不耐煩地冷聲開口:“要我請你上車?”
“…”
果然如成叔所言,心情是不太好。
她剛拉開車門,就聽見馬路邊的林望在喊她。
夏仰回過頭:“我先過去一下。”
也沒有跟他商量的意思,門重新關上直接就走了,完全忽略車內那道窩著火的視線。
林望一個人站在路邊,看了眼她身後那輛車。知道是誰的,但也沒特意提。
他苦著臉:“學姐真不好意思啊,我今晚本來是想請你吃飯…沒想到請到局子裡來了。”
夏仰看著他那張青紫的臉側,忍俊不禁:“沒事,誰能預料意外呢,而且今晚也挺有意思的。”
“是嗎?”林望拘謹地笑笑,“我平時不愛打架的,我現在這個樣是不是很難看?”
“不會,你們都挺帥的。”
她表情認真,是真心覺得他們這一伙少年們的行為很帥氣。
一陣跑車的引擎轟鳴,踩著油門急轉彎開到他們了後邊。
人沒下車,段宵捏著方向盤,車頭就這麼正對著他們兩個人,打開了明亮刺眼的車前燈。油門還在轟響,好像下一秒就會撞上去。
他花了兩年,才把高三那會兒會生氣、會和他鬧脾氣的夏仰給養了回來。
沒到最壞的情況。
他不想再看見她跟以前那樣害怕又生疏地面對自己。
段宵是生氣,邊氣邊想:是這個叫林望的錯。明知道他們在一起,還不懷好意地接近她,還敢帶她去打架。
車門打開,他下車阻斷兩個人的聊天,站在原地朝夏仰勾了勾手:“夏仰,跟我回去。”
車燈亮著,夏仰手掌心擋在眼前,往前走了幾步,跟林望告別:“那我先走了。”
“學姐!”林望走近幾步,喊住她,看了一眼車邊的男人,“你回學校嗎?我同學也在外面,可以一起走的。隻要你想。”
夏仰還沒回答,隻感覺身側那道高挺的身影大步走了過來,帶著風雨欲來的氣勢洶洶。
她實在太熟悉段宵此刻會幹什麼,驚懼地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也阻擋了他往前走的腳步,用了點力扯住他。
“我不回學校。”夏仰回頭,急道,“學弟,你先走吧!”
她聲線裡帶著點顫意,和哀求。
林望有點於心不忍,她很害怕嗎?到底是處在一段什麼樣的戀愛關系裡啊。他故作平和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段宵低眸,看見她攥著自己手臂的掌心,因為用力過度,被玻璃劃開的傷口又滲出點血珠來。
“夏仰,你真是不知死活。”
第28章 縫針
京州醫院的夜晚也不清淨, 三環一個路口剛發生一起交通事故。
四輛私家車追尾,一行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床從走廊上匆匆跑過。
值班室裡隻留了個青年女醫生,正拿著镊子在給夏仰處理傷口。
醫生借著燈光嘆息:“喔唷, 怎麼現在才來?裡面還掉了好幾片小玻璃碴,如果傷口發炎感染,可就要做切除開刀了。”
手掌上那傷口不長,但有點兒深。
酒瓶正好戳進了大拇指的掌骨上,連接著腕骨, 不好好處理連關節挪動都難。
“得縫幾針,好在你這是左手,也沒傷到筋骨。”醫生把剛拍的X光片放在一邊。又看了眼他倆, 看著就是大學生模樣, “快期末考試了吧。”
“嗯,明天就考完了。”
不過明天那科也用不著筆, 是民族舞的現場考試。
夏仰隻要說明一下自己這特殊情況, 老師可能會根據她之前荷花獎那場民族舞的成績直接給A。
但縫針…
夏仰是第一次, 聽到都覺得疼,掙扎了一下:“醫生,可以不縫嗎?拿紗布裹著上藥行不行?”
“那可能愈合不好會傷口增生, 要留疤的。”醫生搖搖頭, 替她否決, “這麼好看的手, 留疤就可惜了。”
一旁的段宵看著她那猶豫不決的表情, 直接道:“縫。”
“…”
你答應得倒是爽快,又不是你縫。
夏仰不滿地嘟囔:“可是很痛。”
段宵睨她, 不客氣地嘲諷道:“我看你剛在馬路邊聊天那會兒,可一點也不痛。”
“剛才是真的不痛啊。”她還沒意識到他語氣多差勁, 直言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來醫院就痛。”
段宵被她的話給氣笑,冷呵了聲:“醫生,給她縫吧。”
那醫生聽著他倆年輕人吵嘴也是覺得挺好玩兒的,邊戴起手套準備藥品,邊笑著解釋道:“剛才不痛,是因為你的手掌神經被那幾片玻璃碴給壓得麻痺了。不是說來了醫院就痛。”
夏仰鼓了鼓腮,沒說話了。
消毒棉籤剛擦進來,她疼得“嘶”了聲,本能地把手往後縮。
“哎小伙子,別光坐著看。”醫生轉頭,招呼著,“摁著點你女朋友啊,這還沒打麻醉劑呢。”
夏仰就這麼死盯著那根針管靠近自己血肉翻出來的掌骨,咬緊了牙關。
突然就被身後一隻手摁著腦袋,轉過臉貼進了溫熱胸口,淡而凜冽的薄荷味煙草氣息近在鼻間。
她注意力被轉移。
心想他今天到底抽了多少根煙,肺不怕爛掉嗎?
段宵怕她蜷手指碰到傷口,直接把她的手心連著指尖都緊緊壓在了桌子上。手臂又擋過她視線,沒讓她盯著看過程。
麻藥打進去時還有感覺,後來針在皮肉間穿來穿去就沒感覺了。
夏仰臉頰被迫緊靠著他胸膛,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也仿佛能聽見他的心跳聲,抿了抿唇說:“你不要趁機報復。”
他沒反應。
“你抓我手的力氣太大了。”她皺眉,有點憋屈地補上一句,“比我挨針還痛。”
段宵站在她身後,是微微躬身的姿勢。
他下颌磕在她烏茸茸的腦袋上,蹭了下,就這麼冷淡地嗤了句:“閉嘴,別吵到醫生。”
“…”
針縫完,醫生開著消炎藥,交代道:
“我給你用的是可吸收線。傷口好了也不用來拆線,但期間有其他狀況記得及時就醫。”
“謝謝醫生。”
夏仰手一直下意識抬著,另一隻手拿著單子出去:“走吧,我去藥房領個藥。”
藥房在一樓,繳費在手機上的公眾號平臺上繳就行了。
夏仰那手機是最新的pro max版,對比她自己的手來說有點偏大。一隻手拿著操作全程多少有點費勁,還慢。
隻好丟給了段宵,讓他幫忙。
段宵坐在長廊上的椅子那等她,熟練地輸入她的身份證信息,登陸了學生醫保賬號。
繳完費後正要關屏,又看見兩條消息跳了出來。
【大一金融系3班,林望】:學姐,忘了說你今晚超酷的!多虧你救我,簡直是我的女英雄/親親jpg.
【大一金融系3班,林望】:對了,別忘記你那手得去醫院拿藥。
她什麼時候把他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的?
段宵冷眼看了這兩條信息片刻,往上面劃了劃聊天記錄,一共不到兩頁。
夏仰正好拎著藥回來。
他面無表情,從微信退出去關上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