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怪你,能怪誰呢?怪你媽?”
“我……”
“還是說,該怪洛薇?”
“我以前是喜歡過她,但我現在喜歡你。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她本想大罵他一通,但看著他被雨水淋湿的眼睛,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我沒法接受這件事。我們分手吧。”
他呆愣了很久,胸口被重物壓住般吃力,握著她的手還打著哆嗦:“欣琪,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痛苦,我比誰都痛苦。你給我點時間冷靜一下好嗎?你別衝動,好嗎?”
“我不衝動,如果人真的已經死了,我一定會離開你。”
“我不會說不知者不罪,因為這是我媽做的事,她犯的錯,我也要負責。我媽她一直這樣,隻要是能滿足我的事,她會不擇手段去實現。這件事她做得太違背天理,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你不能這樣懲罰我!我很愛你,不能接受分手。”他說著說著,好像狂躁病人爆發前夕一樣,嘴唇和臉頰也像手指一樣顫抖起來。
“這件事觸到了我的底線,對不起。”她轉了轉胳膊,擰著眉說道,“放手。”
他還是緊緊拽著她,視線也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過,淚光閃爍,看上去楚楚可憐:“求你了。”
“你這樣反而讓我更瞧不起你,放手。”
他咬了咬牙關,嘴唇蒼白:“那這樣你才能瞧得起我呢?非要我說出你離開我的事實——那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迷惘地望著他:“什麼意思?”
他單手抽出褲兜裡的手機,打開網頁,迅速搜到了一條新聞,用袖子蹭去屏幕上的雨水,放在她面前。那條新聞的標題是:“宮州第三十七屆藝術展本月開展 作品《戀人》引發熱議”。新聞中的照片是畫展中一幅被裱好的人物肖像畫。
這是她畫的謝修臣。
“畫的名字不是我取的。”盡管如此回答,她的心卻怦怦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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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它原本沒有名字。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你都換了名字去參選,我還會知道這是你畫的嗎?”還不等她回答,蘇嘉年就繼續緩緩地說道,“世界上沒有哪一個人,能把謝修臣畫成這樣。你看,連主辦方都為它取名叫‘戀人’。看過這幅畫的評論家,都說……”
他看著手機屏幕,輕聲朗誦著新聞:“這幅畫風格柔和多情,每一筆都呈現了畫家對模特的感情,沒有日久年深、滴水石穿的愛戀,如此上乘的肖像畫也不能得以完成。”
這下輪到謝欣琪白臉了:“你在瞎……瞎說什麼?他是我親哥啊!”
“可是你愛他,不是嗎?”
“對,是親人之愛。”看見他不屑地笑了一聲,她頓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解釋很多餘,有些惱羞成怒,“你……你簡直是神經病……就憑這條新聞亂推測些什麼?你的邏輯都被狗啃了嗎?”
“不,如果你是在正常人面前這樣辯解,可能別人都會信,但對我就免了。我們都是搞藝術的,不必睜眼說瞎話、自欺欺人。一件藝術作品會暴露多少創作者的感情,你我都知道。”說到這裡,他沒有心情再與她辯駁,隻是長嘆一口氣,擦去眼皮上的雨水,神經質地反復摸著她的臉頰,“寶寶,我已經很累了。如果你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別人知道,乖乖地別鬧分手。等我把劉伊雪的事處理完,一切又會恢復常態的。”他把雙手搭在她發抖的肩上:“相信我。”
從這天起,謝欣琪還是嘴硬,不讓他碰自己,每天換著法子羞辱他,對他大發脾氣,逼他離開自己,但也不敢再開門見山地提分手。同一時間,她又被踩著了痛處般,拼命地給謝修臣牽紅線,把所有能叫上名字的閨蜜都輪番推薦給他。謝修臣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讓她的心情十分復雜——有些生氣,又有少許的得意。果然,她的哥哥是眼界最高的男人,連她都對他崇拜不已,她身邊的庸脂俗粉他當然看不上。父親說他花心,也不過是以己度人吧。這世界上也沒什麼女人能入哥哥的眼。
當然,事實不是她想的這樣。一個周日的下午,她和閨蜜一起去看電影。燈亮散場的時候,她小小伸了個懶腰,卻被前方一個年輕女人的背影吸引住。那女人穿著一身水紅色的絲質連衣裙,手裡拎著同色系的鱷魚皮包。跟她比起來,旁邊的女孩子都嬌小得像孩子。然而,她的空氣卷比她們每一個人都精致,身材也比她們每一個人都瘦,腰還細得不盈一握,最多一尺七八。在這個經濟繁榮的時代,走在商業街上,美女確實很多,但有品位到這樣讓人眼前一亮的背影,謝欣琪在時尚活動上見的都不多。以她的經驗來看,這樣的人一般是“背影殺手”,她站在原地等對方轉過身,想一睹真容。但是,她不僅看見了那個女人無懈可擊的側臉,還看見了她身邊站起的男人。男人一米八出頭的身高,並沒比這個美女高多少,但光看袖口與身材就知道,他可以輕而易舉hold住她。果然,她纏住他的胳膊,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用濃濃的臺灣腔說:“真是一部很感人的電影耶。”
然後,男人很自然地輕吻她的唇,柔情似水地說:“真是多愁善感的女人。”
她似乎被這個吻打動了,往前嗅了嗅:“你身上總是這麼香,一有很多人贊美你很會用香水。但隻有我知道,是你的皮膚把襯衫燻香了。”
他沒有一點被恭維的喜悅,聲音反倒帶了一絲慵懶:“現在又變成了性感撩人的女人嗎?”
不必等他轉過身,謝欣琪已經拽著自己的閨蜜,一溜煙走到臺階上,大步往外走。她沒看錯,那是謝修臣。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她八百年不來一趟電影院,居然會在這裡看到他,而且正巧撞見他約會。
一路走出去,她聽見自己的心髒怦怦亂跳,劇烈到呼吸急促。下樓梯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袋裡,兩條小腿發軟,使不上一點勁。她也不知道自己反應怎麼會這麼大。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見哥哥和女生來往,不是嗎?為什麼受到的打擊這麼大?為什麼會連思考都很困難?這一刻,她踩在樓梯上的每一步都很吃力,把全身力量都砸在了鞋底上,腳步聲比平時大很多,卻頭腦充血,完全控制不住身體。哪怕穿著平底鞋,都需要扶著閨蜜的胳膊才能走下去。
十七面鏡理想
“欣琪,你還好吧?”
謝欣琪搖搖頭,強撐了一臉笑:“沒事,就是電影看久了有點暈暈的。不過,真的挺精彩的啊,剛才怪物出來的時候,嚇了我一大跳呢。”她意識到自己說話聲音比平時大,笑聲也比平時清脆、愉悅。特別希望謝修臣能看見自己,卻不希望他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還故意走在他前面。這到底是什麼心態?她到底是怎麼了……
“是啊,整個電影院的人都抽了一口氣呢。真是衝擊力超強,就是3D眼鏡壓得我太陽穴發疼。”
“你這近視妹子還怕眼鏡?少裝了。”謝欣琪故意轉過頭去,朝後面的人露出側臉,推了閨蜜的額頭一把。
這個時間段從影院裡出來的人太多,電梯早已爆滿,她隨著人群走入樓梯間。因為太膽小,又太過在意自己的表現,這整個下樓的過程中,她都沒敢回頭看謝修臣他們是否在自己身後。直至步行至一樓,再度擠進電梯去地下車庫的時候,轉過身去,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人群潮水般朝商場外湧出,外面又是一個龐大的世界。而電梯門逐漸關上,一場徹頭徹尾的獨角戲終於謝幕。她失落地進入車中,但很久很久,都隻是伏在方向盤上心情低落地發呆。失去了目標,回家的路上,她開車也開得漫不經心。而且,看見自己家門,她有一種不大樂意進去的抵觸感。最後還是哥哥的司機發現了她的身影,叫了一聲“小姐”,才讓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進去。謝修臣坐在客廳裡玩手機,看他的著裝打扮,她知道在電影院看見的不是幻覺。她把包包往椅子上隨手一扔,懶洋洋地說:“哥,你回來啦。” 可是,不願直視他的眼睛。
他放下手機,平靜地看向她:“剛才在電影院,你為什麼不來跟我打招呼?”
“你剛才也在電影院?我怎麼不知道?既然你看到我了,應該主動跟我說話的呀。”她打了個哈欠,“你不是不怎麼去影院的嗎,怎麼今天有興致去了?跟誰去的……”
“不要裝了。”
被莫名打斷,她佯裝好奇地睜大眼:“啊?”
“你這人心裡一直藏不住事,剛才在電影院演的真是夠做作的。現在演的還是很做作。” 話沒說完就發現她的臉紅了,他知道自己果然沒說錯,隻是突然拆穿她顯得有些不地道,他打趣道,“怎麼,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我看見你和一個女生在約會,不好意思過去打擾你而已,你反倒怪我。”
他輕輕笑出聲來:“你不是要哥找個女朋友嗎?現在找的你還不喜歡?”
“喜歡,就是個子太高了,跟你一樣高呢。”
“沒事,哥駕馭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