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眼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可是,我想吃小櫻削的蘿卜,你那麼神通廣大英明神武,削的蘿卜肯定很甜,我一吃身體就舒服……不然,以後都沒有心情再做飯啦。”
他靜靜地望著她,又沉默地將目光轉移到那個蘿卜上。最後,他把蘿卜皮削了。飯後在她的糖衣炮彈威脅下,他把碗也洗了。
眼見新品發布日期越來越近,她把所有空闲時間全部放在工作上。晚上她失敗了很多次,丟掉了很多策劃方案。這種時候,她就特別不喜歡自己的慢性子,總是越做越慢,越來越困。八點後,她烏龜般縮在床頭,感受著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如果同樣的情況換到朋友身上,她就會去幫朋友倒熱水、調紅糖水、灌熱水袋等,但醫者不能自醫,都已經疼成這樣,實在沒什麼經歷下床。突然,房間門被人推開,賀英澤走進來。她躺屍般說:“沒有夜宵,肚子疼。”
他沒有回答她,隻是直接走到床邊把她橫抱起來。和他相處時間一長,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了被虐待。被他如此對待,她的第一反應竟是,他沒有像扛麻袋一樣把她扛起來,真是一種巨大的驚喜。但看著他抱著自己一路走上樓,一腳踢開他臥室的門,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想做什麼?”
他還是一語不發,把她放在床上,開始脫她的外套。
“等……等等,你做什麼……”見他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她急道,“賀英澤,你知道我的情況,還……還……你禽獸不如啊,還……還是說,你有特殊時期的特殊癖好?”
眼中浮現出滿滿的嘲意,他把外套往旁邊一扔,轉身進入浴室。沒過多久,裡面傳來了哗哗的水聲。她不理解,他把她抱進來,難道就是為了讓她聽他的洗澡聲?還是說……他真的在這方面有特殊癖好?不出一分鍾,賀英澤拿著一塊毛巾,回到臥室。大概是他平時太讓人有距離感,而後他掀開她的衣服,露出她的肚子,她都沒能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麼。直到一股滾燙的暖源被放置在她的小腹。那股溫暖侵入小肚子,不出幾秒,疼痛感消失了大半。他把熱毛巾疊起來,讓熱度變得更厚實一些。她覺得非常舒服,舒服到眼眶都變得有些湿潤。
“好一點了嗎?”賀英澤淡淡地說道,盯著毛巾覆蓋的部位,看上去看認真,好像真能看出它的疼痛程度一樣。
她咬著唇,用力點點頭:“……謝謝。”
賀英澤嘴角有一抹笑。他的笑容永遠都是這樣,自信又張揚,沒有太大變化。可不知為什麼,她卻有了一種他變溫柔的幻覺。她豎起大拇指:“這麼懂女人,真不像傳說中最無情的男人。”
“無情不代表就不懂女人。不過我確實不懂你,如果胸大無腦是女人的定律,你是不怎麼符合定律。”
“……”
“啊,我明白了。”
“怎麼,總算願意承認我的腦子還算好用?”
“這個定律對男孩子是不適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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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來回回幫她換了四五次熱毛巾,肚子疼痛感消失,她開始犯困,努力睜開眼睛看著他。因為嫉妒疲倦,看任何東西都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可及。他的臉也離她特別近。一直以來,賀英澤都是一個存在感極強的大男人。這宮廷式裝潢的主臥室修得就像國王的寢殿,剛好配得上他的身份地位。然而此時再看他,那種遙遠的感覺消失了。他穿著簡單的襯衫,袖子卷到手臂上,低頭替她捂肚子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帥氣男朋友。
如果真是這樣該多好。假如她不曾離開宮州,他不曾離開北島,那說不定這一切就會是真的。
漸漸地,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在改變:這裡的背景換成了樸素的一百平方米的公寓,他變成了一個跟她收入差不多的上班族,是她再平凡不過的青梅竹馬,但同時,也是愛著她、照顧她、保護她的另一半。在這幅畫面中,沒有呼風喚雨的King,隻有隻屬於她和小伙伴們的小櫻。離她這樣近的小櫻,會在周末帶她去商場吃冰沙看電影,會送她鮮豔的玫瑰,會穿上她送他的毛衣並洋洋自得。在這幅畫面中,她看不見那些費盡心思去徵服他的女人,看不見修養好到讓人無地自容的倪蕾,不用忍氣吞聲、強顏歡笑。她可以想吻他就吻他,想抱他就抱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或許會和她生氣,卻一直在她身邊,用力地擁抱她,哪裡也不會去……
最終,她從這場夢裡笑著醒過來。
原以為會因為反差太大而感到空虛,但稍微動了一下身體,卻感到自己被人從背後緊緊抱著。沉穩的呼吸聲在她後方響起,她轉了轉腦袋,發現自己還躺在天鵝絨床上。隻有臺燈亮著,在一片昏暗中,他把他摟在懷中,已經沉睡過去,大手卻依舊牢牢地蓋在她的小腹上。他看上去不好親近,沒想到體溫居然這麼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來月事時女人的體溫一向很低,被他這樣抱著,她隻覺得被一個大烘爐罩住。心髒咚咚地跳起來,又快又劇烈,胸腔都有些發疼。順著他枕在她脖子下的胳膊,她摸到了他的手。輕輕將他長長的手指掰開,她把自己的手放進去,如犯了錯的孩子般閉著眼,悄悄地握住他的手。她的心跳很快,卻不敢多用力。能這樣牽著手,已經很幸福了。
在他的懷抱中,她久久不能入睡。往四周看去,她看見床頭有一摞厚厚的合同,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還是翻開的,他應該是隻看到一半就睡著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粗心大意,賀英澤是以事業為重的男人,他在公司已經很忙很累,下午她居然還讓他做這做那,操勞家裡一些瑣碎小事,真是有些孩子氣。
她自責地嘆氣,吸進鼻子裡的冷空氣卻撓得鼻腔有點痒,讓她想打噴嚏。他的呼吸沉重而均勻,她不願吵醒他。所以,哪怕痒得跟有小蟲子在鼻子裡爬一樣,她還是把打噴嚏的欲望強壓了下去。
十五面鏡 醒悟
早上八點半,當寫著“4948”金光數字的門被拉開,小辣椒再度覺得自己穿越時空了:走道上隻有一雙擦得锃亮的男式皮鞋,鮮花順著走廊一路開到客廳。陽臺上的歐洲蕨生機勃勃,客廳打掃得一塵不染,水晶桌面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開門的人是陸西仁本人。在陸西仁的時區裡,早上八點半就等同於正常人的深夜兩點,這一日他卻沒有倒頭大睡,而是衣冠楚楚地拉開了大門:“早安,黃玫瑰小姐。”當他的香水隨風飄逸,聽見這朗誦詩歌的腔調,小辣椒隻覺得眼前這人是花妖變的。她盯著他,默默地把包裹放在他的手上,留意到上面寫著“長安文藝書庫”字樣,扯著嘴笑了笑,把圓珠筆和面單遞給他籤字。
他握著筆,想抑制住自己的急不可耐,粉色的面頰卻出賣了他:“明天我還有一份快遞,可能要麻煩美麗嬌弱的蘇小姐千裡奔波送過來……”
“明天我就不負責這一塊了。”她沒抬頭,滿不在乎地說道。
“什……什麼?為什麼?”
“你的快遞實在太多,而且都是小東西,我不想再送啦。明天負責這裡的是條漢子,你放心,他不會再把東西扔到你家門口自個兒離開。”見他籤好字,她拽過面單,轉身就走掉,完全 無所謂炎炎夏日裡,身後的男人已經凍成了冰雕。
同一時間,再次從夢中醒來,洛薇覺得好像隻過了五分鍾,但從窗簾縫隙中漏進來的光已非常耀眼。她倒抽一口氣,猛地坐起來看表——還好,上班不會遲到。她十萬火急地洗漱收拾,狂奔下樓,發現客廳裡賀英澤已經穿戴完畢。見她出來,他看了看表說:“你出來得正好,今天我有臨時會議要去香港,得帶上你。飛機會在兩個小時內起飛,準備出發吧。”
很顯然,賀英澤不知道女生不是穿了衣服鞋子就能出門的。她沒有時間打扮,本想推託不去,但他又強調客戶是個喜歡通過家庭和睦程度判斷商業穩定性的美國人,她隻能努力加快速度收拾,但還是比預計的時間慢很多。正在洗手間吹頭發,她突然從鏡子裡看見賀英澤在後方面無表情抱臂靠在門上,她萬分愧疚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很快就好。”
“還要多久?”
“二十分鍾吧。”
“二十分鍾?”他看看表,“你到底還有什麼事要做,需要二十分鍾?”
“我頭發太長了……”她放下電吹風,用梳子把頭發猛梳了一陣,忽然靈機一動,轉過頭去,把電吹風遞給他,“來,你幫我吹一下頭,我梳這邊。”
他望向別處嘆一聲,走過來打開電吹風,對著她的腦袋就是一陣亂揉亂轟。水滴濺得到處都是,但她是忍著不舒服梳頭發。當擋住眼簾的長發被撥開,她從鏡子裡看見他個子高高的,輕松吹著她的頭發,居然莫名其妙害羞地低下頭去,不願再看兩個人的影子。可是,他的手指還是時不時會碰到她的頸部皮膚,讓她更是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他又嘆了一聲:“真不敢相信我在為你做這種事。”
她假裝沒聽見,轉過去,抬頭眨巴了一下眼睛:“嗯?”
“嗯什麼嗯,動作快點。”
“哦哦好。”
再度轉過頭去,她滿腦子都是抬頭與他四目交接的剎那,他明明是那麼嚴厲無奈的表情,卻讓她再度想起曾經吃無花果幹時幸福的感覺。真想什麼都不做,隻是轉過身去靜靜掛在他的脖子上,橡皮泥 一樣粘在他身上再也不下來……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特無恥,羞愧得把頭埋得更低了,沒意識到自己竊笑得像個佔了小便宜的孩子。
出發時間比原計劃晚了二十分鍾。臨行前她問他是否吃了飯,他說沒有,她去廚房搜刮了一圈,拿了一個自己最喜歡吃的燒麥,就跟他出發了。上車以後,賀英澤一直看表,她把燒麥遞給他:“把這個吃了吧。”
“不想吃。”
“你沒吃飯,這樣對胃不好,怎麼可以不想吃?快吃,不要挑食了。”
“我忙的時候不喜歡吃東西。”他看上去心事重重,應該在想工作。
“我就知道你平時工作都不會好好吃飯的,身體第一啊。你現在又沒在忙,快吃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