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忽然想明白了,為什麼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過後,賀英澤就突然出現。但她不明白,為什麼他一直不告訴她自己的身份。總覺得背後一定有秘密,隻是自己被蒙在了鼓裡。她試探地說:“所以,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誰了,是嗎?”
“嗯。”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曾經在這裡救過我呢?還是說,是你們把我抓到這裡的,結果發現弄錯了人,你不希望我知道?”
“沒那麼復雜,隻是覺得沒必要說。”
還是賀英澤一貫的答案,是她想太多嗎?她本想多問幾句,但又很清楚他不是那種可以逼問出答案的人,還是以後有機會再慢慢調查。二人靜默了一會兒,她嘆了一聲:“我寧可你對我不這麼好。”見他迷惑地看著她,她繼續說:“你一直保護我,甚至不怕得罪女朋友和我假結婚,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不用擔心,這些對我來說都是舉手之勞。你如果真想感謝我,那就努力做好業績吧。想想今天謝欣琪對你說的話、做的事,你覺得甘心嗎?”
“實現夢想聽上去很美好,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面具也擋不住她的消沉。
“不要為自己的軟弱找借口。”
“我不是軟弱。如果努力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那就不會有這麼多人失敗。賀英澤,你知道嗎……我……”她張口半天,才苦笑著說道,“要變成像謝欣琪一樣的人……我……我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好業績吧。每次她有新設計問世,都會嚇我一跳。再對比我的東西,我發現……人和人之間在才華上,真是有差距的。而且,這種東西短期內也很難培養……”
“如果一定要會設計、會藝術才叫有才華,那做IT的、做金融證券的、做電子產品的的人不都成了庸才?每個人都有才華,隻是你沒找到點兒。”
四周的環境十分吵鬧,她卻一字不漏地聽進了他說的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看見希望之光,她快速抬頭:“這是什麼意思?”
他笑了:“連這個彎都拐不過來?自己回去想想吧。”
“我盡量。”
“再說,你很會做飯,長得也好看,任何男人都想娶這樣的女人。事業上實在不成功,就嫁人當主婦吧。對女人來說,這也不是一個太差的選擇。”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聊到感情的問題。女性魅力被他這樣肯定,她緊張得握緊雙拳,但還是奓著膽子嬉皮笑臉:“那你想娶我嗎?”
“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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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也來不及了。”
“形婚而已,你最好別有所期待。我是不會碰你的。”
“好啦好啦,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就算你現在是單身,我也是那種主動貼過來你都不會多看一眼的類型。”
“知道就好。”
其實心中清楚,小櫻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對他負責。他對她愛情的萌芽已經被時間衝洗成友情,她被他拒絕後撕心裂肺的痛也在這一年時間裡平復,因此哪怕不能在一起,他們都還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他一直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人,總是說絕情的話來斷她的念頭,卻比誰都對她要好,她也比誰都懂他這一份藏在內心深處的溫柔。能有這樣一個朋友,已經是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如果還有什麼不足之處……大概唯一的,也是最後的遺憾,就是她還喜歡著他。
不過,人生並不圓滿,她懂知足。
“放心,我對有女朋友的男人也沒什麼興趣。何況是你這種熟到摸手都如左手摸右手的老朋友。”她輕推了他一下,“別太公開我們現在的關系,以後我還想嫁人呢。”
看見他深不可測的目光,她不知道他在審視什麼,隻用笑容緩解尷尬。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讓他有負擔,不要讓他察覺這份感情吧。笑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來板著臉說:“我在逗你笑呢,你每次都這樣,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笑了。”
可是,他居然直接摸了她的手,緊緊握了一下。他收了手,側過頭的表情也藏在了面具之下:“確實沒感覺。”
他的手比她記憶中的大多了,很燙。而她那隻手被捏得有點發疼,一直疼到了心裡去。她垂下頭,隻能用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輕輕嘆了一聲。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他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記得了,人心胸要寬闊一點,別鑽牛角尖。”
她捂著腦門兒,有點賭氣地笑了:“就是沒有心胸。”
“對。既沒有心,也沒有……”他沒看她,隻是笑著喝了一口酒。
“……”
這一天後,洛薇按照約定搬到賀英澤的家。這所別墅面積大得離譜,讓人不由得想到傑克遜年耗百萬保養費的夢幻莊園,住在裡面的人要出來一趟,簡直就跟國王從城堡中起駕入城似的。室內被刷成絳紅與金棕色,擺滿了藝術品與古董,稍微有品位的人都會在裡面流連忘返。洛薇和他同一天搬進去,剛一進入正廳,就看見管家正指揮人將從洛水大道買來的鮮花插入茶幾上碩大的花瓶裡。玄關處一頭雄獅標本太過栩栩如生,把她嚇得差點跳到他身上。不過也因為這裡太大,她松了一口氣:如果他倆住在不同的樓層,說不定一周都見不到幾次面,哪怕和他住在一起也不會不方便。
賀英澤忙得不得了,一直早出晚歸,頂多在家吃一頓早飯。一個人待在這麼大的房子裡,她有時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想他是不是在開會或者在應酬,會不會太操勞,影響他的身體健康……還是說,他和倪蕾在一起呢?盡管他並不屬於她,但喜歡他的心情卻是貪心的。她盡量調整情緒,老實上班下班操心工作,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方面,買了很多關於營銷廣告、商務戰略、名人傳記的書籍來看,同時也去留意了其他公司商品的推廣方式,與工作室的同事們一起寫新的策劃。這段時間,她發現自己腦子裡隔一段時間就蹦出一個點子,比做設計本身靈感發散多了。原來用力過猛未必是好事,轉個彎兒走別的路,有時候還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心情好了很多,也花了更多時間去運動、打掃房間,勞逸結合。
有一次,賀英澤回家較早。他脫下外套,進入連體臥室,被房間的吵鬧聲奪去注意力,進入主臥,看見正在推動吸塵器的洛薇。他跟她說了一句話,因為噪聲太大,她沒聽見。但看那表情,應該是在斥責她怎麼隨便進入他的房間。她關掉吸塵器,無視他的話,徑直走向浴室:“你過來一下。”
浴室裡的所有東西都被清理過,哪怕不開燈也是閃閃發亮。他在裡面四下打量,許久才說:“……你都做了什麼?”
“你在哪裡請的女佣?肯定不是甄姬王城吧。看這個。”她伸手指了指鏡子上的一塊水漬,“這是我特意留的,之前鏡子上到處都是這玩意。地毯上還有頭發。”
賀英澤沒說話。她用清潔劑噴在那塊水漬上,再快速擦去:“你知道嗎?你每天早上用浴室簡直就是海豚出水,也難怪女佣放棄保潔。”
他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今天就換女佣。”
她挑起一邊眉毛,一言不發地望著他。他本是毫不在意,但在她長時間的注視下,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了,下次會注意。”
“把地毯換成白色,這樣女佣也不容易偷懶。”她擦擦汗,“對了,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是想跟我說什麼來著?”
“沒什麼。”他快步走出浴室。
五點,賀英澤在客廳裡看報紙。她在廚房裡準備晚餐,突然覺得肚子一陣疼痛。今天是月事第一天,也難怪有點焦躁。她捂著肚子,蹲在地上,靜候疼痛結束。過了一會兒,賀英澤拿著杯子進來接水,正巧看見她:“你怎麼了?”
她忍著疼痛站起來:“你幫我個忙可以嗎?”
“什麼?”
她把菜板上的胡蘿卜遞給他:“幫我把這個用冷水衝一下,然後削皮。”
她的得寸進尺一次次突破著他的底線。他沒有伸手接胡蘿卜,隻是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她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皺著眉,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大姨媽來了,肚子好痛。如果再碰冷水,明天肯定就躺在床上下不來了,沒法再為你做飯。”
“你別做飯了,我去找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