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人心魂。
在我失神之際,他忽然間鼓起掌來,一聲一聲,回蕩在空曠的圖書館六樓大廳內。
他站起身來,從容不迫地走向我,摸了摸我的頭。
"你很棒,祝嘉。"
短短五個字,我的心都有些融化了。
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隻能窘迫地低下頭來,說了聲:"謝謝。"
我想這一刻,我已經把他當成了非常特殊的一個存在,是哥哥還是父親?從年齡上來說,似乎有點尷尬,難以判斷。
於是我胡亂給他貼了張標籤:好人。
周五下午是和陸瑾言在練習中渡過的,而他送我回學校時,我在車上接到了陳寒的電話。
"在哪裡?"他問我。
"下午去做了最後的練習,現在在回學校的路上。"
"還真刻苦啊,看來第一的桂冠非我們祝小姐莫屬了。"陳寒輕快地笑了起來,"一起吃晚飯?"
我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好啊,去哪裡?"
"你決定就好,還有多久到學校?"
"十來分鍾。"
"好的,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
Advertisement
掛了電話以後,我已經完全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了,轉過頭去得意洋洋地對陸瑾言揮了揮手機,"猜猜是誰?"
陸瑾言抿了抿唇,目不斜視地開著車,吐出兩個字:"陳寒。"
"這麼神,一猜就中?"我還在笑,沾沾自喜地說,"也對,隻有我們家寒寒能帶給我這麼大的驚喜了,比賽前一天還不忘親自為我加油打氣,吃頓好的。全世界就他對我最好了——"
我話還沒說完,陸瑾言忽的一下踩下剎車。
汽車驟然停止。
我條件反射地往前面一栽,還好安全帶幫我欄了一下,不然鐵定撞玻璃上了。
就在我心髒狂跳的同時,陸瑾言慢慢地轉過頭來,面色淡然地看著我,"那我呢?"
我頓時錯愕了。
想必我的臉都被他嚇白了,一顆心還在胸腔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驚魂甫定。
陸瑾言的眼睛漆黑一片,幽深得琢磨不透。
他說:"陪你練習了將近一個月,分文未取,原來還比不上請你吃一頓飯的陳寒?"
我一下子有些遲疑了。
他說這話時,表情很冷淡,可說話的語氣卻又是一副懶懶散散開玩笑的樣子。
我隻能繼續裝傻,也不說話,隻觀察著他的表情。
片刻之後,他重新發動了汽車,然後再也沒有出聲。
這十來分鍾的時間變得十分煎熬。
等到汽車終於停在宿舍樓下時,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然而還沒來得及和陸瑾言說再見,我就看見了令我心跳停止的一幕。
宿舍樓大門外,就在那個很多情侶每晚因為宵禁而不得不忍痛吻別的臺階上,我熟悉的一男一女就站在那裡,男的英俊,女的漂亮。
他們的姿態十分親密,幾乎就在我望過去的同時,女生踮腳飛快地在男生臉上親吻了一瞬。
我本來該跟陸瑾言道謝的,然後抬手向等我的陳寒興高採烈地揮一揮,可是此刻,我的腳像是生了根一樣扎在原地。
我甚至沒能說出一個字,就這麼呆呆地望著那兩個人。
不是說好了在這裡等我嗎?
不是說好了要和我吃頓好的,給我加油打氣嗎?
為什麼當我興衝衝地趕來現場時,看見的卻是金童玉女親密擁吻的一幕呢?
事實上我最多隻看了幾秒鍾的時間,然後就在陸瑾言一聲不輕不重的"祝嘉"的提醒下,又迅速鑽進車裡。
餘光看見那邊的兩個人都回過頭來,而我立馬關好車門,心跳如雷地對陸瑾言說:"開車!"
我簡直不知道為什麼親吻的是他們,而我擺出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幹什麼!?
陸瑾言從後視鏡裡看了眼朝我們快步走來的陳寒,然後毫不遲疑地發動了汽車。
我看見陳寒神情慌張地朝我們跑來,然而他終究跑不過汽車,而我也不想面對剛和沈姿親吻過的他,多看一秒都是煎熬,於是飛快地拉回了目光,呆滯地盯著自己的膝蓋。
我在校外的星巴克裡喝了三杯超大杯的可可碎片星冰樂,終於被甜得發膩,而我對面坐著的陸瑾言由始至終一言不發地靠在椅子上,面容沉靜。
我心亂如麻,腦子裡也亂哄哄的,當然也沒去理會一直震個不停的手機。
直到外面天色都要黑下來了,他才對我說:"回去吧,祝嘉。"
"回去幹什麼?"
"該幹什麼幹什麼。"
"……"我把吸管咬得不成樣子,然後糾結地問了一句,"我是不是像個傻子一樣?"
"不是。"
"……"我心頭一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陸瑾言你真是個好人。
幸虧我反應慢,沒有說出來。
因為在我說出這話以前,陸瑾言就不慌不忙地補充了一句:"明明就是個傻子,談不上像不像。"
"……"
他送我回了宿舍,臨走前,依舊遞給我一隻糙莓大福。
我已經習慣了,把甜甜的巧克力塞進嘴裡,靠在椅背上沒急著走。
天已經黑了,又是奸情滋長的時刻,宿舍樓外開始一波又一波地湧現出一種名叫情侶的生物。
陸瑾言似乎嘆了口氣,望著前方已然亮起的一排路燈,"值得嗎?"
我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關於陳寒的事。
"我等了他五年,我也不知道值不值。"我如實地回答說。
他沉默了片刻,才對我說:"祝嘉,你知道人的一生有多長嗎?中國人的平均壽命是七十二歲,五年對你來說,還不到人生的十四分之一,你以為喜歡一個人五年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
"一個五年被浪費了,沒什麼了不起。一次失敗不過是證明了那個人不值得你等,有什麼了不起呢?大不了那五年不要了。"
"……"
他的聲音逐漸低沉下來,被夜風送入耳裡,竟然帶著一種異樣的溫柔與深請,"隻要下一個五年,找到對的那個人就好。"
我微微一震,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低頭凝視著我,濃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圈溫柔的陰影,叫我看不清那雙眼眸中的神色。
***
然而我最終也沒能鼓起勇氣面對沈姿的耀武揚威,而是和思媛一起在樓下一邊聊天一邊喂蚊子,直到熄燈了才回寢室。
我爬上c黃,又一次聽見了沈姿用擠得出水的聲音對電話那頭的陳寒說晚安。
這一次,我直接忽略掉了陳寒發來的所有短信,刪掉了他的所有未接。
我平靜得像是魯迅筆下那些舊社會裡已經麻木的中國人,用一種哀莫大於心痛的心情面對這些隔三差五比大姨媽來得還準時的破事。
然而我最終還是失眠到半夜。
老天爺,我就要去演講了,能麻煩您老人家賜予我扔掉黑眼圈的好夢嗎?
於一片寂靜中,我聽見了老天爺的回答:湖邊的癩蛤蟆呱呱呱地叫著。
呱與瓜同音,用我們盆地的話來翻譯,瓜就是慫,就是蠢,就是無可救藥。
在這樣的嘲笑之中,我閉上了眼睛,恍惚中又一次聽見了陸瑾言對我說的那句話。
"隻要下一個五年,找到對的那個人就好。"喜歡本文請下載魔爪小說閱讀器()?
☆、第17章
這次比賽是楊書記與系主任一起帶我去參加的,全國共有三十六所高校參加,很多學校的名字甚至是我一聽到就會腿軟的。
我一向是個中等生,以中等成績考進了一本院校裡不好不壞的C大,進來以後也一直在考試分數上處於不好不壞的位置。
還好我有個唯一的優點,那就是我的口語——而就連這個也多虧了我媽肯花錢,在大一大二的兩個假期裡給我找了法語外教,還讓我參加了培訓班,瘋狂練就了一口還算流利的法語出來。
活動中心的演講廳慢慢地嘈雜起來,我坐在臺下,看著從四個門一波一波湧進來的觀眾,還是無法抑制地開始緊張。
楊書記拍拍我的肩,"沒問題的!"
系主任也對我微笑,"祝嘉,別怕!"
然而她們不提還好,一說這話,肩上的重量沉甸甸的,我頓時又緊張了不少。
我忘不了楊書記在辦公室裡對我說"此戰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模樣,嚴肅又一絲不苟,嘴唇緊抿。
我捏著手機的手心已經微微汗湿,手指也有些發白,於是裝模作樣地拿起手機來看,卻看見了兩條不知什麼時候抵達收件箱的短信。
第一條短信叫我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思媛:"加油噢,嘉嘉!你是最棒的=3=!得獎了要回來請客吃頓飯,沒得獎的話,請吃兩頓!"
然而第二條……
陳寒:"祝嘉,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的心情一下子復雜起來,退出他的短信,界面卻仍舊停在收件箱裡。一時之間,我看見了昨晚被我忽略掉的那些短信,它們統統來自同一個人——陳寒。
"祝嘉,為什麼不接電話?"
"聽我解釋可以嗎?至少看完我的短信行不行?"
"祝嘉,接電話!"
"祝嘉,接電話!"
"祝嘉,不要這個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