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沒有心思翻下去了,更不想在這個時候想起這堆破事,所以我隻是掃了一眼最上面的幾條短信,就關閉了屏幕。
我靠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了陸瑾言。
手表上的時間顯示著現在離比賽開始還有二十分鍾,而他卻遲遲沒有發短信來。
難道他不打算祝我成功了?
我有些失望地盯著黑漆漆的屏幕,然而直到主持人走上臺,拉開了決賽的帷幕,他也依舊沒有給我發來隻言片語。
領導講話結束了。
第一位選手上臺了。
前三位選手的得分出來了。
離我上場的時候越來越近了。
可是我的手機始終沒有再亮起來,我甚至想著也許是我靜音了,沒能察覺到他的短信,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仔細查看,收件箱卻一直空著。
還差兩個選手就到我了,楊書記和系主任在做最後的叮囑,我勉勵微笑,點了點頭,把手機遞給了她們,深吸一口氣,走向了候場的那個區域。
我幾乎沒有去細聽前面的選手們講得如何——這是陸瑾言叮囑我的,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聽,放輕松,就好像在圖書館做練習時一樣。
我聽見主持人報出了我的名字,萬眾矚目中,我就這樣踏上了臺階。
曾經空空蕩蕩的演講廳裡容納著上千名觀眾,而我一人站在這偌大的臺中央,對上了無數明亮的目光。
大廳中央的白熾燈驚人的耀眼,竟叫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我的手微微蜷縮著,手心滿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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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小腿肚似乎就要開始發抖。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站在這裡的那個晚上,迎接我的是系主任失望的目光。可是這一次,如果我搞砸了,不止她,所有人都會看我的笑話。
陳寒,沈姿,朱琳,思媛,還有陸瑾言……他們或失望,或開心,或幸災樂禍,或覺得對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停!
我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隻能深呼吸,再深呼吸。
而在我開口以前,我按照陸瑾言告訴我的那樣,用目光環視了一圈大廳,讓大家看到我很自信。
我掃過了第一排觀眾。
我看見了第一扇門那邊的幾個正在談話的記者。
我掃過了大廳角落裡正噴著冷氣的空調。
我看見了第二扇門前架著的數臺亮著紅燈的攝像機。
我注意到了正對我的第三個大門口,有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裡。
一瞬間,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看見了什麼?
於耀眼的白熾燈下,於千人聚集的大禮堂裡,穿過遙遠的距離,隔著無數的目光,我看見在正對我的那扇門前,陸瑾言安然而立,姿態闲適,白襯衣鮮明奪目,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華。
宛若一道劃破陰雲的光線,以一種不可抵擋的姿態向我襲來。
我明明看不起他的面目,卻不知為何竟似有預感一般,他在對我笑。
於是我也慢慢地綻放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那顆緊緊揪著的心也瞬間柔軟下來。
"Bonjour, tout le monde. Je suis ZHU Jia."
我的演講開始了:
Je t'aime.
Ti A mo.
撒浪嘿喲。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無數人在說著我愛你。不分語言,不論國界,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
我愛你是一首頌歌像是一首贊美詩,是一個日光充沛的早晨,是少女的一顆惴惴不安的赤誠之心。
……
偌大的禮堂裡隻有我一個人的聲音,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放松又自如,而我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視線盡頭的那個人身上。
一如在圖書館裡時那樣,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室的書香與宛若從書中翩然踏來的他。
這樣我就不會再緊張。
這樣我就充滿了信心,整顆心都放松下來。
我的演講題目叫做speak now,我不太確定該怎樣用中文翻譯它,大意就是,我們應該勇於說出我愛你。
一開始寫這篇演講稿時,我並沒有注意這個題目與自己有多麼密切的關系。
畢竟愛這個字眼很寬泛,對父母,對師長,對朋友,對戀人,甚至於對自己的寵物都可以提及愛。
然而此刻,在我無比認真地陳述著那些被我翻來覆去背誦過無數遍的字句,我才終於醒悟過來,這樣一個演講對我來說其實非常可笑。
勇於說愛,這真的適合我嗎?
對於陳寒,我不是沒有說過,然而我失敗了。
從高一喜歡上他開始,我就總是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表達出自己的喜歡。
"陳寒,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陳寒,作為一個喜歡你的人,我表示看見你這麼親密地跟另一個女人講題,我心裡的怒火已經超越語言的表述範圍了!"
"陳寒,我追了你三年,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
我猜也許是因為喜歡和愛還是有一定區別的,所以我也不算勇於說愛。
因為他連喜歡我都談不上,又談什麼愛呢?
我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而我的視線裡也隻剩下一個陸瑾言。
他定定地凝視著我,隔著遙遠的距離,像是一束光源一般,給予我源源不斷的能量與勇氣。
我的結尾翻譯成中文是這樣的:
我愛你是暖春裡最柔軟的一陣微風,吹散你的一切彷徨不安。
我愛你是夜空裡最璀璨的一片星芒,指引你勇敢地追求所愛。
我愛你是戀人手中閃亮的一對戒指,隻要說出來,你就能聽見牧師口中那句等待已久的話語。
"Dear,you can kiss each other now."
甚至在我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我就順利地完成了這次演講,我聽見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系主任與楊書記已經在臺下來迎接我了,像是迎接一個凱旋的戰士。
而我在她們熱烈的恭喜與燦爛的笑容裡,隻是踮起腳尖向門口的人望去,我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像是曾經和爸爸的擁抱一樣。
他給予我的溫暖是久違十年的亦父亦友的感動。
然而在這一刻,我卻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越過觀眾席,那扇門前已然空無一人,就好像從來沒人來過一樣。
我的心裡驟然一空,說不出是什麼樣的一種感受,空落落的,難受得像是丟失了什麼一樣。
我坐在觀眾席上,心不在焉地看著接來下的選手演講,楊書記和系主任一直不斷誇獎我,而我也就一直不好意思地笑。
我低頭看著手機,終於等來了它亮起的那一刻。
陸瑾言對我說:"很精彩的演講,祝賀你,祝嘉。"
我的心在一瞬間喜悅起來,終於滿足地回他一句:"你又聽不懂,怎麼知道很精彩?"
他說:"你不知道有的東西是不需語言就能體會出來的嗎?"
我回:"比如感情?"
這一次,他很久很久都沒有再回復我。
我卻忽然愣住,回憶起自己在演講時摻雜進去的個人感情,那一幕一幕都與陳寒有關,與父母有關。
所以,陸瑾言大概也猜到了我在演講時想到的那些事情?
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感受,我又開始覺得心裡有蟲子咬。
我發信息過去:"謝謝你,陸瑾言。"
這一次他回得很快:"不客氣,祝嘉。"
我的心情上下起伏,波動變化,連自己也解釋不出這是為什麼。
當評委在臺上宣布我得了第二名時,我看見系主任和楊書記都笑了起來,在一群名校的佼佼者裡,我能夠脫穎而出得到第二名,這已經是為母校爭光了。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我上臺拿了獎狀。
這場令我心神不寧、惴惴不安了幾個月的的比賽就這麼落下帷幕,我忽然有些不適應。
诶,就這樣了?
就這樣結束了?
☆、第18章
慶功宴是思媛提出來的,等我趕到步行街的火鍋店裡時,赫赫然發現我們寢室和隔壁兩個寢室的人都到了,其中還有陳寒的身影。
我錯愕地走了進去,聽見思媛擠眉弄眼地對我說:"嘉嘉,你說了得獎了要請客的,所以這一幫子都跟著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在一片起哄聲中,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我當然知道她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來分享我的喜悅與成功。
而我還意外地看見了沈姿,她面無表情地坐在人群裡,但至少還是來了。
我猜我知道她來的理由——要強如她,從來都不希望被人說闲話,比如說因為被我搶走了比賽的機會,就對我心存怨恨。
因為是我請客,這頓飯大家吃得風生水起,還好是自助餐,不然我鐵定花大了。
酒足飯飽,有人提議去唱歌。
思媛悄悄地跟我咬耳朵:"嘉嘉,這頓飯是你請的,一會兒你就跟大家說你沒錢了,叫他們自己AA制去,不然都你一人出,多不劃算啊!"
我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唱歌可比吃這頓飯便宜多了好嗎?你早幹什麼去了?我寧願請客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