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聽我說完再狡辯,注膠蝦用天然明膠,對人體還無害,如果是工業明膠,那就慘了。裡面有大量重金屬和致癌物質,人吃了嚴重損害健康。你這個是天然的還是工業的,不怕麻煩,我們可以拿去鑑定。至於這盤鹽焗雞,顏色金燦燦的就更不正常了。一般鹽焗雞用沙姜染色,染出來的黃色柔和潤澤,這隻雞黃得泛熒光,擺明是用75%的檸檬黃加25%的落日黃染出來的。兩種都是人工色素,吃多了加重肝髒負擔,嚴重的還會致癌啊。”
聽她披露這些假冒偽劣菜品,姜承望和冷欣宜目瞪口呆。
領班臉像染了紅曲粉,透過眼眶能看到他的血液正在沸騰。
“小姐,你要吃霸王餐就直說,犯不著找這麼多借口!”
狗急狂吠,打狗棒才派得上用場。
洪爽淡定道:“你敢不敢讓我去廚房參觀你們的原料?雞湯是秘制的就不看了,但生的注水蝦,注水肉,我看一看,摸一摸就能辨別出來,如果參觀以後是我冤枉了你們,我情願出十倍的菜錢補償。”
領班的氣勢像被抽掉承重柱的房子搖搖欲墜,識相地變臉哀求:“小姐,算我怕了你了,我幫你跟經理打報告,這桌菜讓你們免單好不好?找工作很難的,拜託給我們打工仔留條活路啦。”
洪爽無意砸場子,指一指姜承望,正色告誡:“我也是看我這師弟跟你們老板認識,才找你來這兒對質。現在搞餐飲業是很困難,可做買賣得講良心,你們使黑心手段賣這些劣質菜,坑了顧客的錢還威害他們的身體,說嚴重點是犯罪啊。下次我還會來,再發現這種情況肯定舉報,不想關門趁早改進,腳踏實地賺錢才花得安心。”
這頓飯吃得很不痛快,三人半飢半飽出門,姜承望找錯地方,慚愧不已,再想換場子,午休時間快過了。
冷欣宜怕他倆難堪,提議去大學附近的小吃店打尖,一人吃了一碗牛肉面,之後步行回圖書館。
路上冷欣宜想和洪爽聊天,姜承望爭當翻譯機,同時與兩個喜歡的,平時又對他愛答不理的女人交談,他的心甜如蜜餞。
“爽姐,冷老師問你怎麼懂那麼多鑑別食材的知識。”
聽說洪爽愛好廚藝,冷欣宜喜色盈面。
“爽姐,冷老師說她弟弟想從事餐飲業,以後你可以多和他多做交流。”
切,我看到那混蛋就火大,遠著他才不會變成殺人犯。
洪爽腹誹著,還得不停假笑,誰讓她先誤導冷欣宜,讓她以為她和167是朋友呢?但願她回家別跟167談論,否則臉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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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冷欣宜,姜承望問洪爽接下來去哪兒,他想開車載她,被拒後仍厚起臉皮非要送到校門口。
“爽姐,你和冷老師的弟弟很熟嗎?”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剛才去餐廳的路上聽你和冷老師談起他,我還以為你喜歡那男生。”
“你是不是化學制品吃多了,該去檢查智力了!”
洪爽眼中噴出兩道火舌,燎焦姜承望毛發,他笑著躲開兩步,思維與她背道而馳,認為自己猜中了。
厚道人不會耍賤招,他迂回表態:“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將來結婚千萬記得通知我,就算不送我請帖,不受我禮金,也務必收下我的祝福,這樣我才能安心。”
洪爽想吐槽:“你安不安心管我什麼事?”
張嘴之際,一個老太太在數米外狂呼姜承望的小名。
“嫲嫲!”
看到祖母,姜承望已來不及讓洪爽回避,唐玉芬氣喘籲籲趕上來,渾身燃燒著能烤熟一整頭羊的怒火。
“小望,你怎麼跟這衰女在一起?她來找你做什麼?”
唐玉芬怒指洪爽,她剛去戲院看完越劇,順路來工大探望愛孫,竟意外撞見勢不兩立的仇敵。
洪爽瞧著這穿金戴銀,打扮像聖誕樹的老太婆也很苦惱,無言轉身,對方的咒罵追兵似的圍住她。
“這衰女是個掃把星,你跟她來往也會被她克死啊!”
每次遭逢總是無故挨罵,洪爽回頭瞪視,唐玉芬沙皮狗般皺紋層疊的臉更顯猙獰,破口哮吼,兩排白森森的假牙宛如铡刀,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衰女,你再瞪我,今天房子著火,讓你們全家人都燒成炭!”
洪爽忍無可忍:“唐老太,你是不是瘋了,罵我不算,還咒我家裡人!”
“怎麼!你害死我家老頭子,我不咒你咒誰?你這害人的衰女,鬼差每天勾走那麼多人,怎麼不給你找個位子!”
唐玉芬八十多了,身體不好,可還沒到說胡話的地步。
二十六年前,她的丈夫姜復興是福滿堂的庫管,那時夏蓓麗和洪萬好還是夫妻,二人都在福滿堂工作,洪爽剛出生,常被奶奶抱到福滿堂看父母。
姜復興一見她就喜歡,每逢她來總要抱著逗一會兒,還送了她一輛在當時看來挺貴重的嬰兒車,空闲時也會主動上她家探望,用嬰兒車推她上街玩耍。
一日姜復興正推著洪爽散步,被一輛卡車撞死在街心,幸好載著洪爽的嬰兒車放在路邊,不然老幼都會喪命。
街對面有家超市,人們猜測姜復興是想給洪爽買糖果才獨自過街。
明事理的都不會責怪小孩,隻迷信的唐玉芬恨無可處,非要怪罪洪爽。說她是火神爺生日那天出世的,與姜復興八字犯衝,生生克死自家老頭子。
姜復興死的當天她衝到洪家,企圖掐死還不會說話的小嬰兒。
鄭傳香和丈夫抱著洪爽躲出去,回家後滿目狼藉,電器家具被砸個稀爛,一隻完整的水杯都沒留下。
後來夏蓓麗嫁到姜家,為唐玉芬生下夢寐以求的乖孫,被譽為有功之人,卻終不能平息婆婆對二女兒的怨恨。
直到今天,唐玉芬提起洪爽仍咬牙切齒,不改“掃把星”的稱呼。家裡人怕她撒潑打滾,不敢在跟前言及相關事項,心知隻有火葬場的煙囪能令其消恨。
洪爽小時懵懂,長大後對唐玉芬的態度深感莫名。家裡叮囑她那老婆子有神經病,見了定要趕快躲。她遵從教誨,不去接觸,二十多年間陰差陽錯碰過幾次面,每次必受一頓糟心氣,今日也不例外。
姜承望擔心奶奶身體,又想護著二姐,慌忙抱緊唐玉芬安撫。
唐玉芬抓住他玩命哭喊:“小望,嫲嫲最疼你了,你明知這衰女是嫲嫲的仇人,還跟她來往,是想氣死嫲嫲啊!”
“嫲嫲對不起,我們是恰巧遇到的,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老還小,隻能哄,他拼命作揖求告,隨時準備打120,不住使眼色求洪爽快走。
洪爽見老太婆罵人時連翻白眼,謹防她心髒病發作,憑白再潑自己一身髒水,用力呼吸總和胸腔裡的火氣,拔腿快走,趕出一百多米方甩掉唐玉芬的叫罵。
第13章
“真對不起爽姐,我沒想到嫲嫲會突然來學校,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你就當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別跟她計較好嗎?如果生氣想發泄就來找我吧,我任你處置。”
姜承望找冷欣宜打聽到洪爽的手機號,下午向她誠懇道歉。
一個從未受過挫折,在成功路上一路綠燈的人常常對自身能力過於樂觀,相應地過分抬高自我要求,做事力求盡善盡美,猶如重度潔癖患者,人際關系中出現一絲雜亂都會讓他們如芒在背。
所以他特地來電道歉,洪爽並不奇怪,但也不會因為他很真誠就對等地回贈諒解。
她也有自身的立場和感受,姜承望的歉意用錯了地方,就像放著對方的傷口不管,拼命往完好的肢體上纏繃帶,隻激起她的厭煩,直言批駁:
“請你搞清楚兩點,一、唐玉芬是你嫲嫲,跟我沒有任何情分,二十多年來一再無理取鬧辱罵我和我的家人,作為陌生人我怎麼可能不計較?二、我就算計較也沒想過報復,因為跟一個快死的瘋老太婆鬥氣太不值得。你該做的是管好這個瘋老太婆,讓她遠離我的視線。不止她,你們姜家人我一個都不想見,包括你!下次看到我別打招呼,能做到這點我就相信你是好意!”
她掛線後將他拉黑,這麼做或許武斷,但兩個冰炭不容的家庭聯系越少爭端越小,姜承望孤立看是個好人,卻是姜家不可割裂的一份子,與他來往隻會給這團理不清的亂麻打上更多死結。
醫生狠心方能準確切除腫瘤,處理不可逆的惡性關系也當如此。
回到家,她見天色混沌,烏雲翻滾,海龍王將來巡遊,忙爬上天臺將清早放過來曬太陽的幾盆月季苗搬到避雨處,順便整理其他花木。
東邊天臺晾曬著許多床單衣物,再不收怕要前功盡棄,她認得其中一件藍色的花旗袍是二樓一位陳姓租客的,那老太太和鄭傳香關系不錯,相互常有走動。
她想下樓去通知,一轉眼,陳老太已從樓梯間走出來。
“陳婆婆,要下雨啦!”
她笑著招呼,懊悔接踵而至,陳老太現身不到兩秒,冷陽也跟了出來。
二人的視線避讓不及地撞在一處,發出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轟鳴,而後“默契”地飛速彈開。
糟糕的是,洪爽不能走人,還得留著回陳老太的話。
“阿爽,你今天休假啊?”
“是啊。”
“我家老頭子去花市了,這雨說來就來,搞得我手忙腳亂的。”
陳老太哪裡知道她的心思,還將躲在一旁默默收衣的冷陽推至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