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料和從前家裡吃火鍋的時候一樣,是鴛鴦鍋,不過這次吃辣的多了一個人。
寧菲見謝執砚從辣鍋裡夾了一顆丸子,好奇問道:“執砚,我記得你小時候也不怎麼吃辣吧?什麼時候換口味了?”
謝執砚不疾不徐道:“小時候母親喜歡清淡,我也跟著她一起。不過後來應酬多了,也就嘗試了不少別的味道。”
寧菲點點頭:“也對,人的口味本來就是會變的。小越小時候可討厭吃紅燒的菜了,一吃就哭,現在多少也能吃一些了。”
寧時越聞言看了寧芋萱一眼。
寧芋萱剛吃完一枚蝦餃,見狀瞥寧時越:“你想說什麼?”
寧時越輕哼一聲:“其實我現在也不喜歡紅燒肉,隻不過因為寧芋萱愛吃,我勉強跟著吃兩口罷了……”
寧菲笑笑:“一家人一起吃飯,總要互相遷就些。”
對於這兩個孩子,寧菲都是一樣的疼愛。
但對於女兒寧芋萱,寧菲總是多了一層不一樣的情感,也願意更多地遷就她。
除了寧芋萱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以外,還因為當時生下了女兒之後,除了她和丈夫,林家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們母女倆。
尤其是寧芋萱五歲前身體還特別不好,三天兩頭就生病。
寧菲永遠忘不了,那天林家的家宴,大嫂看著自己時眼裡的鄙夷毫不掩飾:“一個沒文化的戲子,生了個病秧子賠錢貨女兒。真不知道遠峰是怎麼想的,竟然還三天兩頭為了你頂撞老爺子。”
隻因為丈夫對自己的感情還如婚前一般無二,雖然無法完全幫她扛住家族的壓力,卻也盡力替她擋掉流言蜚語,寧菲才沒有選擇立刻離婚。
寧菲總覺得,既然林家那些人都不喜歡她的女兒,那她一定要更加倍地保護和疼愛芋萱,不能讓她的女兒受到任何傷害。
後來寧菲又生下了寧時越,林家人對她的態度才稍微好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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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時候寧菲已經對婚姻生活徹底失望,哪怕丈夫的愛,也不能讓她繼續忍受困在林家老宅的生活。
等女兒和兒子再長大了些,女兒的身體也沒從前那麼弱了,寧菲就毅然帶著兩個孩子離婚,離開了錦城。
當年她的丈夫在家不受重視,林家大哥和二哥又早已有了好幾個兒子,因此寧菲提出以淨身出戶為代價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時,沒有受到來自林家的太大阻力。
丈夫的兩個哥哥和嫂子們巴不得她帶著孩子永遠不回去,不要和他們分林家的一杯羹。
那時候也沒有人能想到,事易時移、陰差陽錯,多年後竟然是她曾經的丈夫,林家的小兒子林遠峰成了林家的主要掌權者。
“……媽?”
寧菲恍了下神,發現是寧時越在叫自己。
她衝兒子抱歉地笑笑:“沒什麼,想起從前的事情了。媽老了,總是忍不住想起些舊事。”
寧芋萱在一旁撒嬌:“媽你哪裡老了!你沒看微博熱搜裡的評論,都說歲月不敗美人,你還和從前一樣優雅又美麗!”
寧菲聽得眉開眼笑:“就你會說話。”
雖然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自然老去,但聽到女兒這樣說,她還是很高興。
“對了。”寧菲問,“剛剛說到哪了?”
寧時越:“說到我和寧芋萱的口味。”
“對對。”寧菲笑著點頭,看向對面的謝執砚,“執砚你還不知道吧,從小萱萱和小越的口味就完全不一樣。小越和我一樣喜歡清淡的,萱萱喜歡吃辣。小越喜歡吃清蒸的,萱萱愛吃紅燒。”
謝執砚眼中含笑,溫聲道:“那阿姨你是怎麼解決的?”
寧芋萱默默看了謝執砚一眼。
這個男人果然是會變臉的。
此時謝執砚面上帶笑,一派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模樣,讓人見之便覺得如沐春風。
和之前壽宴上那個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氣場逼人的“謝總”相比,簡直像是兩個人。
寧芋萱也不知道謝執砚是真的對這些家長裡短感興趣,還是在熟悉的長輩面前裝裝樣子。
寧菲喝了口白開水,潤潤嗓子:“我隻能讓家裡阿姨每次做晚飯,都照顧到他們兩個的口味。結果他們兩個每個人都隻夾自己愛吃的那兩道菜,泾渭分明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桌子上有楚河漢界。”
“好在啊……”寧菲話頭一轉,“小越長大之後,也慢慢地開始嘗試萱萱愛吃的那些菜了,是不是小越?”
寧時越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掀起眼皮看寧芋萱:“可惜有的人還不領情。”
寧芋萱笑意盈盈地和他對視:“我沒有不領情呀,我不是一直在鼓勵你繼續努力嗎?要不你再加把勁——”
她從辣鍋裡夾了一片牛肉,扔進寧時越的碗裡:“試試吃點辣的?”
寧時越:“……”
青年看著碗裡多出來的那片沾滿辣椒的牛肉,鼻子都要皺在一起了。
“寧芋萱你真是……”寧時越在腦海中搜尋畢生學過的詞匯,“得寸進尺,變本加厲,人心不足蛇吞象!”
寧芋萱笑眯眯的:“我這不是看你還有進步空間嘛!”
寧時越被她的厚臉皮搞到沒話說。
他嫌棄地用筷子把那片肉撥到碗邊,小聲嘀咕:“就你這樣,萬一以後要是結婚……”
寧芋萱揚起眉稍:“你說什麼?”
寧時越本來不想繼續說下去的,在他看來,自己的姐姐結婚成家是很久以後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看寧芋萱那副得瑟樣子,寧時越終究還是忍不住奚落她:“我說,萬一以後你結婚了,你老公的口味和你不一樣怎麼辦?你也這麼對他?”
寧芋萱眨了眨睫毛,眼神下意識地偏向了對面的男人一秒。
謝執砚恰好也在看她。
寧芋萱:“……”
“是啊!”下一刻,寧芋萱理直氣壯地開口,“要做我的丈夫,必須要遷就我的口味!沒的商量!”
第19章
這頓火鍋吃得十分熱鬧。
寧菲今天尤其高興,提起了許多寧芋萱和寧時越小時候的趣事。
這些年獨自將一對兒女拉扯大,寧菲經歷了無數的艱辛,其中有多難隻有她自己知道。
尤其是剛來北城的那段時日,寧菲不願意接受來自前夫的任何的幫助,那時唯一能幫襯她的就隻有好友鄭心玫。
鄭心玫幫她在北城找了價格合適的房子,偶爾也會在她拍戲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把她的一對兒女接去謝家住幾天。
寧芋萱和寧時越,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在小時候就和謝執砚相識。
隻是過去再難,都已經是從前的事了。
寧菲不願守著過往不放,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為此感到歉疚。
如今講起女兒和兒子成長時的故事,寧菲的臉上始終帶著平和的笑意,隻挑快樂和溫馨的片段來講。
在場幾人也很捧場,飯桌上就沒安靜下來過。
提起寧時越有次因為一道數學題怎麼也算不對,急得直哭,寧芋萱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不愧是小哭包!”
寧時越不服氣:“你才哭包!我記得小時候你哭的次數不比我少吧!”
寧芋萱做了個鬼臉:“至少我不會因為算不出題就哭,是不是,媽?”
寧菲忍俊不禁,配合女兒仔細回憶了一番:“好像……萱萱確實沒因為學習的事情哭過。”
自己這個女兒雖說沒少讓她操心,但隻論讀書這塊,還真沒讓她煩惱過什麼。
女兒從小學習就不錯,初中後又有謝執砚這個優等生幫忙輔導功課,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後來也是順風順水地進入重點高中,考上了A大。
也因此後來女兒為了愛情荒廢時光,才更加讓寧菲心痛。
她的女兒應該擁有美好的前程,在未來的人生中閃閃發光,而不是整日為了一個男人神傷。
聽寧菲這麼說,寧芋萱頓時眉開眼笑:“看吧?媽都這麼說了。”
“那還不是因為……”寧時越狠狠地咬了一口豆腐,“還不是因為你一有不會的題就發給執砚哥,讓他幫你算。有人幫你,你當然不會哭了!”
“我這叫合理利用資源。”寧芋萱理直氣壯,“再說那時候你不是也認識謝執砚?你怎麼不去問他?”
寧芋萱和寧時越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被兩人提到的男人倒是穩坐釣魚臺。
謝執砚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酸梅汁,毫無作為話題中心人物的自覺。
寧時越快速看了一眼謝執砚,又收回目光。
他不想承認,自己那時候是因為要面子,不想讓謝執砚覺得自己那麼簡單的題都不會,所以才不去問的。
寧時越清了清嗓子:“那是因為我的臉皮不像你一樣厚,遇到問題就知道麻煩別人!”
“是嗎?”寧芋萱一臉無辜地看向謝執砚:“你覺得麻煩嗎?”
謝執砚:“……”
眼見著一桌子上其他三個人都望向了自己,男人無奈喝了一口水。
謝執砚:“不麻煩。”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寧芋萱得意地衝寧時越挑了挑眉,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寧時越回了她個白眼。
“執砚哥。”寧時越轉頭對謝執砚說,“你就是人太好了,我姐這個人,你對她越好,她就越——”
寧芋萱拿著筷子戳起一顆魚丸,塞進寧時越的嘴裡:“你吃你的吧。”
寧時越:“……”
被丸子堵住了嘴,寧時越隻能睜著眼睛瞪寧芋萱。
寧菲笑得合不攏嘴,一邊笑一邊不忘提醒寧時越:“慢點吃,小心別噎著。”
謝執砚也笑。
“沒關系。”他回答寧時越,“來日方長,我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習慣你姐姐的性子。”
寧芋萱瞥了謝執砚一眼。
回家的路上,寧時越已經聽寧菲在電話裡提了謝執砚要投資華願,以及寧芋萱正在籌備開新店的事情。
寧時越以為謝執砚說的是今後合作的事情,沒覺得奇怪。
倒是寧菲的動作微頓,目光在女兒和謝執砚之間轉了一圈。
一頓飯結束,之前買來的火鍋食材剛好全部解決。
寧芋萱無意間看了一眼寧時越的碗,發現她丟進去的那片沾了辣椒的牛肉,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寧時越消滅了。
吃過火鍋的碗碟和爐具要盡早清理,放到明天阿姨上班再清洗,味道太大。
謝執砚和寧時越一起把桌上的鍋子和餐具收拾了,拿進廚房。
家裡有洗碗機,不過還是要先簡單處理一下才能扔進去。
寧菲想去廚房幫忙,被擋在了門口。
“阿姨。”謝執砚淡笑道,“我和小越來收拾就好。”
寧菲:“你是客人,這怎麼好意思……”
謝執砚彎腰將空碗放進洗碗機,溫聲道:“我來白蹭了頓火鍋,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寧菲推辭不過,隻好說:“那辛苦你了。”
謝執砚和寧時越在廚房收拾,寧菲走出來恰好和女兒打了個照面。
寧菲面帶笑意:“執砚這孩子真不錯,工作能力強,幹活也利索。”
寧芋萱和她開玩笑:“媽,人家洗個碗就把你收買啦?”
寧菲淺笑著搖頭。
一頓飯下來,寧菲依稀覺得謝執砚和女兒之間,似乎是有那麼點不同尋常的苗頭。
不過她也不是那麼確定,更何況女兒剛經歷了一段不愉快的戀情,寧菲不想揠苗助長。
於是寧菲隻試探了一句,見女兒沒什麼表示便見好就收:“一會兒執砚他們收拾完,萱萱你送他出門吧。”
十分鍾後,廚房和餐廳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隻剩下洗碗機嗡嗡運作的聲音。
寧芋萱依言送謝執砚出門。
謝執砚的車就停在別墅旁邊的車庫裡,過去隻需要走大概一分鍾。
一路上,兩人誰都沒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