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沈珠會來看我的,我等著她。」梁寄靠在床上說道,他不知道是在說服我還是說服自己,他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
他拿著手機,聽了一遍又一遍那個語音。
我關上門的時候,他還嫌我聲音太大,影響他聽沈珠的語音了。
就這麼喜歡沈珠嗎?
我記得很清楚。
沈珠過生日,梁寄託我給沈珠送鉆石項鏈。他隨手丟給我二百塊錢跑腿費。
我知道,在梁寄心中,我就配那二百塊錢。
我呢,從未有人記過我的生日,我十八歲的時候,是高三。
梁寄帶著沈珠出去吃日料,我給他們兩個寫第二天的作業,高三的作業真多啊,我獨自坐在教室裡寫到深夜。
清澈的月光透過紗窗照在了窗臺上的綠蘿上。
我雙手合十對著綠蘿祝我生日快樂。
梁寄是好人,因為他,我再也沒受過別人欺負。
沈珠是好人,沒有她,我就沒辦法上國高,接受良好的教育。
我感恩她們每個人。所以,嫉妒和羨慕都會讓人變得醜惡,我不能接納醜惡的自己,所以在無數次被忽略被無視的時候,我再也不會感到委屈了。
月亮是在天上的,我從未想過把月亮摘下。
即使月亮在某個瞬間照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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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希望沈珠能多搭理一下梁寄,梁寄看起來越來越陰鬱了。
曾經那個校服松垮,露出半個肩頭吊兒郎當的少年,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隻是,後來,沈珠再也沒有給他發過消息了。
我找過沈珠,我說再不發消息,梁寄就起疑了。
沈珠卻回了我消息:「梁寄的事情不用給我說了,他已經瞎了,將來能幹什麼,我現在追的可是英國貴族。」
我有些難過。
我小心翼翼地把和沈珠的聊天記錄全部刪除。
梁寄瞎眼後的第二個月,沈珠放棄了梁寄。
梁寄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他不再問我沈珠的事情了。他把那個手機砸得粉碎。
他問我:「沈珠不會回來吧,本來她就不喜歡我,我瞎了她不會來的。」
我語氣堅定:「梁寄,你不要胡思亂想,沈珠隻是太忙了,上次她還說放假會回國看你的,你還讓你多注意身體。」
梁寄冷笑了一聲,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過了一會兒,他薄唇微啟。
「騙子。」
「我哥已經看到了她的ins,她已經發了和別的男人的合照了。」梁寄聲音冷淡。
「我哥和我都被她放棄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混雜著復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仇恨還有茫然和難過。
他看起來像是受傷的野獸,在寬大的床上蜷縮著,他抱著枕頭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我又撒了一些謊,我說那個男生隻是沈珠的朋友,沈珠說了別多想,我撒了很多謊,我用自己老實巴交的語氣,堅定地騙著梁寄。
可是梁寄始終沒有回復我的話,當我說累後,他隻回了我兩個字。
「出去。」
我走出門,把門小心地掩上。剛下木質樓梯就見梁疏正在看書,他看到我抬起頭問:
「他的心情很不好吧?」
我點了點頭,梁疏卻完全沒有心疼弟弟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不過還好他陷得還不算太深,沈珠那種玩咖,他竟然也喜歡。」
談到沈珠的時候,梁疏的語氣有些不好。
我趕緊維護沈珠:「她不是玩咖,她是真的有事情,她在忙。」我再三強調,但是梁疏卻聳了聳肩。
他指了指自己的雙腿:「本來打算追求沈珠,讓沈珠向我告白的。這樣梁寄也可以醒悟了。」
「但是沒想到沈珠胃口這麼大,竟然讓我們兄弟去競爭,她隻想要最後的贏家。結果還賠了我的一雙腿和他的眼睛,真是一個虧本的買賣啊。」
梁疏勾起唇角,明明是在笑,但是語氣卻透露著冷淡和不易察覺的憤怒。
看起來是打算讓回國後的沈珠付出代價一樣。
我想了想,打算暗自提醒沈珠,小心梁疏。
梁疏說完沈珠後,他靠在了輪椅上,歪著頭看我,藏在細框眼鏡後的雙眸微微瞇著,擋著奇怪的光芒。
「君君不會做壞女人吧,我那個笨蛋弟弟,可是受不了任何打擊了。」他聲音溫柔又低沉,慵懶地把書放在腿上,隻是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卻一動不動地直視我。
像是被蛇盯上一樣,我瞬間後背發涼。本來就嘴笨的我更不知道怎麼回復他。
我搖了搖頭。
6.
夏天的陣雨來得又急又猛。
梁疏討厭下雨,所以雨天他會早睡,一般在九點左右,我就會抱他上床。
因為他的腿還沒有力氣,不能做到自己上床。剛開始的時候,我會連拖帶拽地抱他上去。
雖然因為從小勤勞做家務,我的力氣比較大。但是抱一個一米八的成年男子也是需要技巧的。
我讓梁疏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他下巴尖細,硌得我肩膀有些疼,我環抱住他,身體嵌合嚴密,然後一咬牙,把身上所有的力氣都使出來,盡量把他輕柔地扔在床上。
梁疏一開始不喜歡這樣,但是隻有這樣我才能把他抱回去。
第一次的時候,他靠在床上,眼神平靜無波,常掛著的溫柔笑意也維持不住了。
我道歉:「對不起啊,我知道你也不喜歡這樣,可是沒有辦法,要不找個男人抱你吧。」
他淡淡道:「不用了。」
隻是那天晚上,他生氣,懲罰我洗地上的毛毯,洗了一個晚上。
後來我就學乖了,我會抱完他後,讓他盡量開心點。
比如他睡前喜歡看會書,我就適時地遞上枕頭放在他的腰下。偶爾他咳嗽一聲,我就立刻端水給他,他也就會稍微高興一點。
有一次,他眉頭緊皺,抿著薄唇不說話。
其實梁疏是個很要面子的人,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連忙從廁所拿了個小壺遞給他,輕聲道。
「我立刻就會倒掉的。」
他卻突然惱怒,偏過頭去,面色紅一陣白一陣,語氣相當不善。
「你在說什麼話,抱我去衛生間。」
我還有些迷茫,我以為他不喜歡我抱,所以能少抱一次就算一次呢。但是金主的話,我還是會聽,隻好把壺又放回原處,抱著他去了衛生間,他在衛生間解決了,我再把壺裡的東西倒進智能馬桶裡。
我本來還以為我這麼體貼,他能別生氣,結果梁疏回到床上後更不開心了。
他陰陽怪氣地說了句:「你從我身上得不到什麼的,我隻會給你該有的報酬。」
我:「啊?我沒想著要獎金呀。」
今天又是下雨,我還是照常把梁疏抱回了床上,梁疏睡得早些,但是梁寄卻習慣性晚睡。
把梁疏照顧好後,我轉到另一個房間後,卻突然大驚。
梁寄不見了。
明明剛才他還在一樓聽搖滾音樂,怎麼活生生的人就消失了呢。
看著大開的大門,外面的雨滴如銀線,嘩啦啦的聲音似乎都砸在了我的心裡,讓我恐懼和慌亂。
我平靜下來,順著打開的門,去尋找走出別墅的梁寄。
7.
我帶著一把黑傘,披上雨衣,走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關上了別墅的大門。
此時天色黑暗,梁家的別墅是處在郊區的,周圍沒有其他的建築,隻有雜亂的樹林。但是還好,通往別墅的路上都修了路燈,這麼大的雨,路燈也依舊明亮。
順著路燈走,我找到了站在路邊的梁寄。
他沒有走多遠,因為他看不見,隻是憑借著光感和記憶在走。
他也許並沒有想逃出去,他隻是心情不好。
尤其是在他瞎後,聽覺尤其 敏感,窗外嘩啦啦的大雨,讓他心情煩躁。
他就那樣站在路燈下,橘黃色的光暈打在他的身上,雨水浸濕了他的全身,他看起來沮喪又痛苦。
我走到他的旁邊,踮起腳尖高舉手為他撐起傘,抬起頭看向這個喪氣得和狗狗一樣的少年。
劉海柔軟地貼在他白皙的額頭上,眼睫毛也沾著雨珠,他勾著唇角,雨珠順著他繃緊的下巴又滑了下去,看起來像是哭了一樣。
「你不是沈珠,她永遠不會來找我了,因為我是個瞎子。」他聲音沙啞。
「我不死心,我給沈珠打了電話,我聽到了她那邊有男人的喘息聲。」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互相喜歡的。就連和哥哥賽車,我也以為她隻是故意鬧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都被這大雨吞沒了一樣。
「沈珠這個點,應該在晨練,畢竟國外和咱們時差不一樣。」我安慰道。
梁寄發出了笑聲,但是嘴角的弧度卻壓得很低,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臉上帶了冷峭的諷意。
「你怎麼比我還傻。」
我勸他回去,不然他哥哥肯定會罵我,沒準扣我工資。
我把傘遞給他,讓他給自己打傘,我帶他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衣角,牽引他回去。
我囑咐他:「回去後,你沖個熱水澡,坐好了我給你吹幹凈頭發,你再睡覺,這樣頭不會痛。」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知道我想起什麼了嗎?」
「我想起來高三的時候運動會,我參加長跑摔了一跤,你和沈珠都向我走過來,沈珠問我這還怎麼贏啊,你問我痛不痛。」
我記得,我慌慌張張地想問他要不要去醫務室。
梁寄卻站起來咬著牙沖沈珠笑:「哥就算摔了,也給你跑個第一。」
我的話吞進了嗓子裡,伸出去的雙手也緩緩地垂下了。
梁寄回憶完以前的事情後,我始終沒有說話,我們默契地沉默了,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走到別墅的時候,雨停了。
8.
那個雨夜後,梁疏似乎不知道他寶貝弟弟大晚上離家出走的事情,我和梁寄都默契地選擇了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