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鄧連連點頭。
後來就是聽他們講了些高中的事。
江逾白高中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好學生,聽老鄧說才知道,他以前也是要翻墻逃課出去上網的刺頭,還打過架。
不過他機靈,用老鄧的話來說就是「比猴兒還精」,幹什麼壞事兒倒也沒留下把柄,老鄧沒抓到過他的小辮子。
江逾白高中的時候我才初中,跟他見面不多,兩家人也就逢年過節的要一起聚餐。
江逾白那時候正趕上叛逆期,整個人都散發著日天日地的中二少年氣息。
他跟路敬慕一年的,跟他倒是比跟我有話題得多。每次兩家人一起吃飯或者說出去旅遊,他倆都被迫帶著我。
他倆去網吧打遊戲,我在一邊玩4399;他倆晚上跟同學出去喝酒,我在旁邊悶頭吃燒烤。
不過江逾白確實是偽裝得好,我爸媽至今都以為他是三好少年。
從老鄧那裡出來後,我們順帶著逛了逛學校。
教學樓下一樓大廳裡的墻壁上都是往屆優秀學生的照片,每年都會更新,加上新的照片。我讀高中那會兒,大家都開玩笑地叫這裡「名人堂。」
「你說這裡有你沒有?」我側頭看江逾白。
他手肘搭在我肩膀上,目光在墻上搜索著:「這麼多年了,早該取了吧。倒是你的,還有可能找得到。」
正巧這會兒上課時間,我倆就在大廳裡慢悠悠地看起來。
偶爾看到一兩個認識的都有點激動,畢竟快十年了。
結果還真讓我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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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江逾白有著不同於現在的少年意氣,穿著校服,頭發比現在長一些,笑起來時眉目舒展,五官端正,有種與生俱來的正氣,和照片下「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幾個字顯得格外相稱。
我看看照片,又看看他,故意調侃:「確實還是以前更嫩。」
他哼笑,捏著我的腮幫子:「以前嫩的時候你也不喜歡啊。」
我眨眨眼:「我那時候才初中,要真跟你談戀愛了,路敬慕會打死你的。」
江逾白不知可否:「他打不過我。」
我嗤一聲,不做回復。
就在江逾白照片對面的墻上,我找到了我的照片。
說來還真巧,我倆的照片的位置就正對著。
照片上的我就青澀多了,扎個馬尾,戴著黑框眼鏡,笑得很靦腆,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江逾白站那兒盯了半天,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有什麼好看的啊?」
他說:「那幾年上警校,管得嚴,都沒什麼機會見你。原來你高中長這樣......像個小妹妹似的。」
他又低頭看看我,突然把我往懷裡一摟,湊近我悄悄說:「你說我要是早點追你,是不是就有機會在學校裡偷偷拉手了?」
我白他一眼:「我們差了三屆,剛好錯開,怎麼可能。」
他搖頭:「不不不,等我畢業了回學校,看完老鄧就來看你,背著他在學校裡跟你拉小手,你說他知道了會不會氣死?」他眼睛亮亮的,表情賤賤的。
我聽著又好氣又好笑:「他會打死你......」
江逾白點頭,一副認命的樣子:「是是是,我又要被打死了。以後想打死我得排隊,現在已經排號到10086位了。」
我撲哧一笑。
他看我笑,他也笑,捏了把我的臉:「傻笑。」
又逛了一會兒,打下課鈴了,我們也就打算走了。
臨走前,我回頭望了一眼。
這些照片每年都會換位置,有些太久遠的就會被取下,換上新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數少年的青春就在這些照片的變更中悄悄流逝。
江逾白沒有看過我的那張照片,但我看過他的那張照片,看了三年。
而現在我們的那兩張照片貼在相對的位置,仿佛隔著時光,遠遠相望。
7
臨近年關,我的工作室那邊越來越忙。
工地大約臘月二十七左右就會停工,整個建築行業在年前都忙得團團轉,不僅要清算這一年的賬務,也要交接年後的工程,開年就可以直接開工了。
這天我一早就要去建材中心選鋼材,江逾白把我送到工作室門口之後就回去了。
忙了一上午,甲方那邊覺得原料價格超出預算了,我這邊也就隻好臨時改設計方案。
我突然想起去年設計過一個類似的方案,不過當時工作室內部就否掉了,那個方案倒還比較符合現在這個甲方的要求。
我就給江逾白打電話,讓他在書房裡幫我找找當時的文件袋,把設計圖給我拍照發一下。
他應得也快,沒一會兒就給我把照片發過來了。
我把圖紙給合伙人安卿一看,他也挺激動,覺得這方案不錯。
於是我倆就開始興沖沖地重新歸納材料和計算預算。
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才吃上飯。
吃飯的時候我才有空看了一眼消息。
結果就看到,在江逾白給我發設計圖後的幾分鐘裡,他又給我發了消息。
一張照片,還有兩條文字消息。
【給你找文件的時候碰掉了一個活頁本,這張紙掉出來了。】
【他是誰?】
我莫名其妙,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點開了那張圖。
下一秒,我的動作頓住了。
照片上是一張紙,很普通的活頁本的內頁,但是紙張邊緣已經有些泛黃。紙上的字跡清秀,隻有寥寥幾行,卻有好幾處塗塗改改,可見寫下這些文字時作者思緒很混亂。
【八月二十七日,陰。】
【他親了我。】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好想哭,但是我不敢告訴別人。】
【如果我說出來了,以後我還怎麼面對他。】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這則短短的日記至此戛然而止。
再看見這些文字時我的心跳也驟然快了一拍。
這是我的日記。
大概是十年前的日記。
再一回想,當初高中的那個日記本我確實隨手放在書櫃上了。那篇日記大概是當時寫完後忘記別進活頁本裡了,就夾在裡面,沒想到今天掉出來給江逾白看見了。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我嗚一聲,趴在桌上不知道怎麼辦了。
距離他給我發那條消息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以前我都是消息秒回的,現在好了,他肯定覺得我是心虛不敢回他了。
我正糾結得要命時,微信消息提示音又響了。
我立馬看。
果然是江逾白。
【路嘉善,你好樣的。】
我似乎都可以看見他黑著臉打字的樣子了。
除了大家都還在玩泥巴的年紀之外,他從來沒叫過我路嘉善。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畢竟當初我給他說的是我從沒談過戀愛。
我心如死灰。
戰戰兢兢打了好幾個字,都覺得不好,又刪掉了,搞到最後我是真不敢回他了。
飯都沒吃上幾口,凈顧著糾結這事兒去了。
那邊安卿又催我跟他一塊兒上工地去,我隻好硬著頭皮裝沒看見江逾白的消息了。
我破罐子破摔地想著,等晚上回家再說吧,他總不能打死我。
8
破罐子破摔的結果就是我一下午都心不在焉,還差點踩到鋼釘上。
從工地回來後,我一邊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一邊準備回家。
結果突然接到宋喆的電話。
宋喆是我嫂子,也就是和路敬慕從校服到婚紗的女朋友。
宋喆是省公安廳警犬基地的訓犬員,前幾天在省外進修,今下午剛回來,結果路敬慕今天一早又出差去了,她就約我晚上吃飯。
「剛開業情侶半價!你就陪我去吧~」她在電話那邊撒嬌。
我費解:「這不應該等我哥回來陪你去嗎?」
宋喆嘁一聲:「他是大忙人,下周才能回來。人家這活動就隻有三天,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不是,情侶半價,那我倆也不是情侶啊!」我小聲嘀咕。
「你傻呀!」她咯咯笑起來,「我們假裝情侶嘛!誰說的女生和女生就不能談戀愛了。」
我驚:「嫂子,你還怪機靈嘞。」
正好我也不想回去面對江逾白的質問,索性給他發了個消息:【晚上我跟我嫂子去吃飯,回不來吃飯了。】
他沒回。
估計還正氣著。
於是我硬氣的時間也僅僅隻有發消息那一秒,後來一整晚都惴惴不安。
宋喆見我興致缺缺,有點奇怪:「你今晚怎麼回事兒?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看著她疑惑的目光,有點憋不住想傾訴了。
正好她和我哥這麼多年了,關系一直蜜裡調油,戀愛經驗肯定比我豐富,我得讓她給我分析分析。
於是我就重避輕,把這事兒說了一下。
「我惹江逾白生氣了。」我焉噠噠地說。
她倒是有點驚奇:「他還能跟你生氣呀?」
我點點頭:「我感覺他很生氣。剛剛給他發消息說不回去吃晚飯了,他至今沒回。」
宋喆聞言點點頭:「那確實是生氣了。」
她又問:「怎麼惹他生氣的?嚴重嗎?」
「不嚴重......」我試探著,「吧?」
宋喆笑:「什麼叫不嚴重吧?」
我垂頭喪氣:「都是以前的一些事情了,都快十年了......但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宋喆瞬間抓住了關鍵信息,追問:「是不是你以前的老情債?」
對著她直白的目光,我心虛:「是吧......」
「嗨呀,誰不知道你啊,戀愛都沒談過,能有什麼嚴重的情債。」宋喆聞言倒是松了一口氣一樣,「估計就是些小男生小女生的青澀曖昧吧,現在讓江逾白知道了,他吃醋了唄。」
「吃醋嗎?」我有點懷疑。
「肯定呀。」
宋喆笑嘻嘻搭上我的肩:「這事兒好辦,你聽嫂子的,保證今晚就把他哄得一點兒脾氣也沒有。」
我看向她,有點興奮:「真的?」
「絕對的呀。你看,你哥狗還是江逾白狗?」
我毫不猶豫:「我哥。」
「對嘍!」她笑嘻嘻,「我是幹什麼的?」
我答:「訓犬員。」
「對嘍!你看你哥聽不聽話?」
我回想一下路敬慕在宋喆面前的樣子,連忙點頭:「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