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講師很快就來了。
一番短暫的預熱過後,林盞靠著軟趴趴的椅子,也開始有點困了。
她強打精神,拍了拍前面的孫宏。
“有水喝嗎?”
孫宏朝她攤攤手:“沒有。”
她重新靠回去,跟鄭意眠打了商量:“等一下我們出去上個廁所,順便買瓶水吧?”
鄭意眠還沒來得及回答,已經被另一道聲音搶答了。
“我有。”
林盞立刻側頭:“你帶了啊?帶的什麼?”
沈熄:“咖啡。”
上樓的時候,張澤拉著他一起買的。
林盞雙眼放光:“正好我困了……你現在喝嗎?”
沈熄搖頭,把一邊的咖啡拿來,扣著拉環開了一下,才遞給林盞。
林盞順著拉環拉開,喝了一口。
在一邊寫東西的鄭意眠開口了:“五月了,馬上要出去集訓了吧?”
林盞愣了一下:“好像是,幾月集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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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意眠:“七月或者八月吧。”
集訓就是集體訓練,那段時間他們就不上文化課了,專心學專業,一直到聯考結束。
有的人會繼續留在學校學專業,有的人會自己去外面畫室報名。
給學校寫了申請書之後,那幾個月就不在學校了。
孫宏聽到她們的討論,也回過身問:“你們留在學校還是去外面啊?”
林盞說:“應該去外面吧。”
孫宏:“畫室找好了嗎?”
林盞:“鎖定了幾個,但是還沒決定。你呢?”
孫宏:“我也不知道啊,感覺這邊的畫室都差不多。”
林盞一聽,笑了:“那幹脆去別的Z市或者X市?那邊是集訓大戶,有很多好老師。”
孫宏:“你出去嗎?”
林盞騙他:“說不定呢,我也許出國去。”
孫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瞎說,“切”了一聲,轉過頭了。
沈熄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林盞喝完咖啡,倒是精神了。
她把空罐子放到一邊,把拉環單獨拿出來玩。
這個牌子的咖啡是拉環和罐子分體的設計。
她把拉環底下的東西扯掉,隻剩上頭的一個環狀物。
臺上的老師還在磨磨唧唧,天南海北地聊,林盞伸出手,把環狀物套進了自己的無名指裡。
看到了全過程的沈熄:“……”
孫宏像是在上面聽到什麼好笑的,轉過頭準備跟林盞聊兩句。
結果這裡頭的燈光太亮,顯得她手上那個指環更加明顯。
孫宏:“你手上戴的是個啥?”
林盞想了想,準備按照之前大家的想法,試探一下沈熄的反應。
“不知道吧,”她晃了晃手指,對著孫宏展示了一下,“這是定情信物來著。”
孫宏恨不得把自己那張臉,透過椅子的縫隙鑽過來。
“誰給的定情信物?”
林盞神秘道:“你猜。”
孫宏眼珠一轉,看到沈熄:“我沒腦子我也知道誰給你的。”
“那你剛剛還問。”林盞把底下尖尖的那一面轉過來,嚇了嚇孫宏。
“林盞,”沈熄敲了敲椅子間的把手,“別戴著,危險。”
林盞不情不願地把東西摘下來,定了定神,終於用了點勇氣,敢正面問了。
雖然事到臨頭,還是有點慫,所以她隻能裝作開玩笑一般問道:“那就這樣把定情信物扔進罐子裡嗎?”
沈熄沒有聽出她話中潛臺詞,隻是點點頭:“別戴了。”
她又愛亂動,劃到自己就不好了。
林盞轉頭,把那個小拉環扔進易拉罐裡,叮當一聲落響,是跌到底了。
她舉起罐子晃了晃。
抿了抿唇,吹了下劉海,就又開始看書了。
///
晚自修時,老師發卷子下來做。
林盞先寫完題目之後,還剩十分鍾。
她撐著腦袋發呆,突然想起李初瓷。
李初瓷就是她那個初中同學,暗戀一個男生,把男生朋友間的關心當成曖昧。初中畢業時告白,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於是李初瓷告白了一次又一次,結果,也還是沒能夠成功。
最後一次二人見面,是在李初瓷高中的時候,男生跨了一個區說要來看她。約定的時間是五點,她從四點就開始等,等到快八點人才來。
她給林盞打電話的時候,聲音哽咽,幾乎像是悲鳴:“你說,他就是仗著我喜歡他吧?要是這是他喜歡的人,他不舍得讓我等這麼久的吧?”
林盞握著電話,心中情緒復雜,連一句徒勞的安慰都說不出口。
掛斷電話後過了一個小時,李初瓷靜靜地改掉了自己的籤名。
——【你真的沒有和我說再見,你說的是永別。】
林盞心一涼,急忙打電話過去,李初瓷接起來,語調已經恢復正常,隻是嗓子還是啞的。
她在那邊裝作若無其事,跟林盞說:“盞盞,我不等了。”
林盞:“……到底怎麼了?”
李初瓷自顧自地,語調像釋懷,釋懷裡卻夾雜著深重的絕望。
“我以前總以為隻要我努力,我們總會有結果的。你說,再蠢的人刮獎,都知道‘謝謝惠顧’裡刮出‘謝謝’就可以收手了,為什麼我還是這麼固執,為什麼我還不停手?”
“我以為我再努力一點,也許就能看到驚喜了呢?也許那四個字是謝謝中獎呢?”她終於忍不住哭出來,“可是我刮到底了,我再也沒有辦法了。”
“我不要張牧之了,他怎麼樣都不會愛我的。”
那天W市的小雨來得毫無預兆,淅淅瀝瀝,斷斷續續,就像整個城市陪李初瓷哭一場,哀悼她無疾而終的追逐。
她曾經耗費過三年青春去愛慕的人,事到臨頭,隻能這樣了,不能如何了。
她在愛這個人的時候,很快樂過,很滿足過,因為他的關心而沸騰過,因為他的眼神而心跳過。那些暗戀裡,他給過她的快樂是真實的,痛苦也是真實的。
曖昧通往的分叉路口,一邊是兩廂情願,另一邊無非就是一個人的狂歡。
林盞無意識地按著筆,想到自己,也想到沈熄。
他們現在的關系較以往已大有進展,甚至也在朝著某種方向發展,但不得到回應和表明,她心中總是沒底。
看來,的確如孫宏他們所說,她需要一個契機,來把這段感情梳理清楚了。
不管沈熄對她是什麼情感,無論最後結果如何……
也許她會得償所願,也許她會成為下一個李初瓷。
但她起碼需要一個答案。
鄭意眠推了推林盞:“想什麼呢?都放學了。”
林盞這才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開始清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來,壓注了啊,你們猜誰先告白!
☆、第31章 賞月
剛下晚自習, 人潮擁擠, 有男生風似的掠過, 去趕最空曠的公交。
已經是五月,夏初的風初露端倪, 顯出淡淡的幹澀和燥熱來。
新生的枝葉在風色中飄搖。
林盞用力呼吸了一口,吸進鼻腔裡的全是揮之不去的悶。
她想到了今天的事。
林盞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又用腳後跟碾了一下, 輕輕喟嘆一聲:“我真的不知道沈熄喜不喜歡我。”
鄭意眠一愣:“怎麼說到這個了?”
林盞說:“今天我試探了一下他啊,可是失敗了。”
那時候鄭意眠在低頭寫題, 隱約聽到了一些。
林盞說這是定情信物,沈熄說這東西容易劃傷, 要她扔掉。
她問真的要丟掉定情信物嗎,沈熄說——
別戴了。
確實,容易讓人有誤解。
更何況林盞還反復強調了這東西是定情的。
林盞又重復一遍:“我真的不知道。”
“我跟你說過李初瓷吧?她和張牧之在曖昧期的時候, 張牧之在情人節給她送過巧克力,在她給她媽打電話的時候說‘你給我嶽母打電話啊’……”
“我剛剛想到了李初瓷,我覺得很害怕。”
“他們那個時候明明看起來那麼要好,讓人感覺十拿九穩了, 可是最後,張牧之還是拒絕了她,並且拒絕了很多次。他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她抬起頭,看著鄭意眠,很認真地說:“所以一個人喜不喜歡自己,是不能靠自己感受的,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猜對了沒有。”
鄭意眠心疼道:“所以你試探了,這是對的。”
林盞繼續說:“沈熄喜歡一個人,可能是像這樣,愛管著;也有可能是凡事遷就呢?他喜歡誰,隻有他知道吧?”
“他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我們都沒見過吧?”
鄭意眠:“他對你是特別的,能看出來。”
林盞扯著嘴角笑了下:“那能確定他把我當喜歡的人還是當朋友嗎,不行吧。”
上個月的討論,和李初瓷的經驗都告訴林盞,她不能再止步不前了,她應該去嘗試。
鄭意眠給她提主意:“我覺得拉環這個還是太隱晦了,可能沈熄根本就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你下次試探,換一個明顯的,他一定能懂。”
“我覺得,沈熄是喜歡你的。”
///
六月底,林盞他們一行人,趁著周末放假,又出去寫生了一次。
這次要去的地方很近,也沒什麼安全隱患。
大家選擇的交通工具是步行。
……
沈熄感覺到今天的林盞很活躍。
在路上,她問他:“沈熄,你喜歡長頭發的女生,還是短頭發的?”
沈熄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很久沒去剪頭發,她一頭齊耳短發長長了不少。
他轉過眼,道:“無所謂。”
“嗯……”她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四舍五入的話,你就是喜歡短發的女孩子了,對吧?”
她抬起一邊眉毛,眼裡有試探。
……該怎麼說?
沈熄想了一下。
她這到底算短發還是中長發?
再三權衡,他開口道:“都可以,中長發也可以。”
林盞:“……”
她撓撓頭發,表示知道了。
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算短發還是中長發。
中午大家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大家互相交換帶來的吃的。
林盞在那邊清理,沈熄在一邊跟張澤說話。
有人說:“我帶了酸梅膏,要不衝一點大家分著喝?”
孫宏:“好啊,正好天氣也挺熱的。”
剛好那個人也帶了紙杯,一個杯子裡倒一點,拿水衝開。
到最後一杯的時候,林盞作惡心起。
她多倒了一些酸梅膏進去。
分發給大家的時候,沈熄並沒有接。
他不喜歡喝飲料。
林盞勸她:“你就喝一口嘛,這個真的,和別的味道不一樣。”
沈熄接過杯子,看林盞饒有興致地在他旁邊坐下。
光是看她這個不自然的小表情,和杯子裡明顯不對勁的液體,他就能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但他還是問林盞:“這杯顏色怎麼這麼深?”
林盞當然是隻能信口胡謅了:“顏色本來就這麼深的,因為味道獨特。你嘗一口,真的,試一下。”
沈熄用唇嘗了一口,太濃了。
他下意識皺了眉。
林盞在一邊得逞一樣地大笑:“猜出來了嗎?這杯是沒衝過的。”
大家也附和著她一塊兒笑。
正當林盞頭一回把握了主動權時,沈熄早已經想好應對辦法。
他握住紙杯,淡淡地說:“我知道,但我以為你不會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