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這麼一路急跑,旁人以為她是去救火的,也沒懷疑。
她腳程快,不過幾息便把前去救火的太監們遠遠地甩在了後邊,到了冷宮,才發現起火的邊上堆放雜物的一些破舊的空殿,住人的那邊還沒燒到。
樊長玉往前跑了幾步,一眼便瞧見了那扇生生被人撞出一個大洞的冷宮宮門,而門環上,還掛著一個碩大的鎖頭。
撞開的門洞上,斷裂的木板間都染著鮮血。
地上也有一串延伸向遠處的血跡,隻不過這會兒血下得大,又是晚上,已隱約被蓋住了。
樊長玉心口一下子跳得奇快,她彎腰從門洞裡進了冷宮,借著遠處殿宇燃燒的火光,她一眼便瞧見了滿院的死屍。
有太監的,也有金吾衛的。
樊長玉整顆心都揪緊了,她不敢喊謝徵的名字,隻大聲喚道:“言正?你在這裡嗎?”
眼見一間房內也有打鬥的痕跡,她衝過去一看,在門口處便瞧見了一個被割喉的太監,屋子中央還有一個衣衫不整被扭斷了脖子的女人
不過瞬息,她便想明白了皇帝的計劃,一股惡寒從腳底升起,極度的憤怒讓樊長玉握拳的雙手青筋都凸了起來。
“殺……殺人了!”
“快!快去叫人!冷宮死人了!”
外邊響起一片鬼哭狼嚎聲,是救火的那群太監趕過來了。
樊長玉不敢再久留,她猜測謝徵定是撞破宮門逃出去了的,隻是他應該受了傷,怕是走不遠。
她直接攀上冷宮一側的牆頭翻了出去。
冷宮不比別的地方,這裡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連地上的血跡都沒法分辨,但樊長玉敏銳地嗅到宮牆上也有一股血腥味,細看之下,竟是宮牆上也有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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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比了一下,確定那是謝徵的手印後,齒間已隱隱咬出一股腥味了。
他到底是受了多重的傷,竟然連走路都隻能扶著牆走了嗎?
樊長玉尋著血腥味一路快步往前。
必須得在金吾衛來這邊前帶走他!
饒了不少路,最後在太液池的假山邊上看到半個身子都泡在水中的人時,樊長玉幾乎喜極而泣,她快步上前壓低嗓音喚道:“謝徵!”
謝徵雙目緊閉,並未應聲,臉上的易.容.面具不知掉在了何處,月色下他唇白得幾乎和臉上一個色。
樊長玉心底一驚,伸手去碰他臉:“你怎麼……”
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反折過那隻手臂拖入水中,同時被鎖緊了咽喉。
那一瞬間的窒息感,樊長玉確定他是下了死力氣要自己命的,她用力扳謝徵扼住她喉嚨的那隻手,吃力道:“是……我。”
眼角餘光能看見的,卻隻有謝徵猩紅得似眼底的血管都爆開了的一雙鳳目,冷漠又狠厲。
他已經不認得人了。
強烈的窒息感讓樊長玉連掙扎的力道都弱了下去,但不知是不是鎖喉的動作貼得太近,他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謝徵扣住她咽喉的手突然松了。
“阿玉?”他臉色異常蒼白,湿發披散在身後,湿透的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鎖骨,配上血紅的一雙眼,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妖異。
他用傷口都已泡得發白的手輕撫樊長玉被他掐紅的脖頸,明明身上已被太液池的水泡得像一塊冰,吐息間的溫度卻依舊灼人。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他嗓音啞得不像話,似在竭力隱忍著什麼,撫著樊長玉頸上細嫩皮膚的指腹卻已在瞬息間變燙,讓他不受控制地低下頭去親吻樊長玉的面頰。
薄唇冷得像冰,吐息滾燙如火,一如他此刻的模樣,詭異又綺麗。
樊長玉這會兒已緩過勁兒來了,當然知道他這是中了藥的症狀,她往後仰躲開他的唇,扶起他一條手臂道:“冷宮起火了,這裡不安全,我先帶你出宮。”
掌下傳來溫熱的觸感,卻不是他手臂上的溫度,而是血。
意識到他手臂上也有傷後,樊長玉撩開他袖子一看,便見他左臂上密密麻麻全是泡得發白的刀痕。
明顯是他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劃的。
她氣得眼都有些紅了,咬牙問:“還有哪裡有傷?”
謝徵整個人松懈下來後,再也無力抵抗藥力,全靠樊長玉支撐著才能站穩,體內那把火幾乎要燒幹他全身的血液,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喉結滾動,湿透的碎發瀝下的水珠劃過眼皮再墜入湖中,整個人勾人得像是傳說中靠吸食人精氣為生的妖孽。
他已聽不清她在問什麼了,眼前隻有那拽住他所有視線的紅唇在一張一合,他直接捧住她的臉,重重吻上了去。
第151章
齊昇帶著一眾朝臣浩浩蕩蕩趕往冷宮時,瞧見的便是滔天的火光和那一地的死屍。
群臣不由哗然,這除夕夜冷宮失火竟非偶然,還發生了命案!
齊昇在瞧見被前去的救火的金吾衛抬出來的那女人的屍體時,臉色便已難看了下來,他抱著幾分僥幸喝問:“怎麼回事?有人膽大包天到直接夜闖冷宮,淫.亂妃嫔不成?”
前去救火的金吾衛統領冷汗涔涔抱拳道:“卑職不知,卑職等看到冷宮火光趕來時,便已是這番情形了。”
齊昇顧不得帝王之儀,目眦欲裂厲聲追問:“夜闖冷宮的淫.賊呢?”
金吾衛統領腰身折得更低了些:“卑職已調金吾衛搜查整個皇宮,隻要那賊子還沒出宮,必然會落網的。”
齊昇面目陰沉得像要吃人。
他已經計劃得那般周密了,連失傳已久的禁藥軟骨散和繞指柔他都弄來了,為何謝徵還是逃掉了?
不是說軟骨散連野牛都能放倒,繞指柔能讓貞潔烈女變得比勾欄女子還浪.蕩嗎?
難不成都對謝徵沒用?
精細部署的計劃失敗帶來的惱怒和怕謝徵報復的惶恐撕扯著齊昇,讓他面色愈發猙獰,在群臣驚惶惑然的視線下,他抬腳踹翻了放於地上用來救火的半桶水,厲聲吩咐:“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淫.賊給朕找出來!”
金吾衛統領領命帶人去搜查整個皇宮。
齊昇在愈燃愈烈的火光裡轉過身,陰沉看著面色惶惶的群臣:“真是豈有此理,把朕的皇宮當成什麼了?今夜朕隻宴請了朝中諸位大臣,爾等的僕役皆候於午門之外,難不成這渾水摸魚夜闖冷宮的,是朕的哪位愛卿?”
淫.亂後宮的罪名可不小,群臣面面相覷,隻覺齊昇說出這等言辭來,當真是荒謬至極。
齊昇卻半點不覺,還在意有所指道:“能殺了朕這麼多金吾衛,想來這武藝也超群呢!”
離席頗久的隻有武安侯,齊昇這話外之意太過明顯,讓群臣愈發噤若寒蟬。
齊昇是天子不假,可他從坐上龍椅開始,就隻是魏嚴扶持的一個傀儡,百官對他的敬畏,還沒對謝徵的忌憚多。
畢竟一個隻是手無實權的皇帝,一個卻是擁兵數十萬的鎮邊武侯。
腦子靈光些的,已想明白了今夜這場大火,怕是齊昇故意做的一出戲,帶著他們前來,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成為證人,借整個朝堂的力量,把一樁誅九族的大罪釘死在武安侯身上。
隻是中間出了什麼紕漏,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想通這一點的朝臣,心中頓時升起無盡惶恐,若是武安侯就此栽在了齊昇手上還沒什麼,要是他逃過這一劫,自己又被迫成了“證人”,後面豈不是要被武安侯滅口?
一時間脊背叫冷汗湿透的朝臣不在少數。
唐培義同賀修筠等人跟在隊伍最後方,聽得齊昇那番話,想到謝徵離席久久未歸和樊長玉也是一去不返,相互交換了個眼神,眉宇間都籠上了一層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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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
樊長玉被謝徵吻住後,怕金吾衛搜過來,心裡急得不行,謝徵身上有傷,她又不敢太用力去推,竟就這麼被他按住頭吻了半息。
謝徵唇往下移,在她頸側輕拱、啄吻時,樊長玉警惕地環視太液池一周,確定附近暫且是安全的後,逮著空隙把意識已不太清醒的人半拖半拽拖出了水面。
期間謝徵拱開她領口的衣襟,尋著她身上那一抹幽香試圖繼續向下吻,樊長玉不知是熱的還是太過緊張,面上竟也燒紅了,她撥開那顆腦袋,想發作,知道他這是中了藥不受控制,又發作不起來,隻咬牙道:“你先忍一會兒,我帶你出宮。”
謝徵被她放到地上,背靠著假山,原本在冰冷的池水中被泡得蒼白的面上已升起一片薄紅,喘.息間精壯的胸膛劇烈起伏,湿透的衣襟散開些許,露出白瓷似的一截胸膛,兩邊雪白的裡衣貼著那緊實的肌理,已恍若無物。
他湿透的黑發也貼在鎖骨和肩膀處,清滟又妖冶,一雙血紅的眼裡已不見清明,卻還是定定地看著樊長玉:“幫我……”
他中了軟骨散,除了拿刀往自己身上劃能勉強維持幾分力氣,否則連起身都困難。
忍耐了太久,他頸下的青筋都已凸起幾條,像是皮下的血管快要爆開。
他這個樣子,樊長玉瞧著也心疼,想到皇帝那齷齪的陰謀,心中又怒不可遏。
她胡亂地將自己和謝徵身上湿透的衣袍都擰幹了些,才用泡過冷水同樣冰冷的手捧住謝徵的臉,“這裡不行,隨時會有人來。”
他臉上不知是因為藥性,還是在湖水裡泡了太久已發起了高熱,燙得驚人,樊長玉的手一貼上去,他便用自己那掌心傷口都已泡得發白的手拽住她的手腕,試圖貼得更緊些。
樊長玉問他:“你的朝服放哪兒了?”
他身上沒穿朝服,若是被金吾衛搜出來了,叫皇帝拿到冷宮去栽贓,今夜這局便還是沒破。
約莫是被樊長玉手上的冰涼緩解了幾分,謝徵勉強恢復了幾分神智,抓著她五指吮吻時微.喘著答:“在御花園的假山石洞裡。”
太液池佔地面積極大,分東西兩池,東池靠近冷宮,就是她們現在待的地方。西池則作為了整個後宮的軸心,御花園也在細池邊上,甚至臨池而建了一片假山石林。
知道謝徵要夜探冷宮後,樊長玉也拿著整個皇宮的輿圖研究過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