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謝徵一說御花園那邊的假山石洞,樊長玉當即就知道了地方。
冷宮失火,用完了御道兩側蓄水大缸裡的水,救火的太監和禁軍為了取水方便,應該也是來東池取水,西池那邊暫且還是安全的。
樊長玉用牙齒將自己身上的太監服撕開一個口子,再兩手用力一扯撕成布條,往謝徵掌心和手臂的傷口上纏,說:“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冷宮的火勢極大,附近巡邏的金吾衛約莫也趕去救火了,樊長玉背著謝徵一路幾乎沒遇上什麼阻礙就到了御花園的假山石林那邊。
若說非要有什麼阻礙的話,便是謝徵在她背上也一直在親吻她後頸,扯得她衣襟都松散了,樊長玉好幾次都差點跌跤,便黑著臉一手刀把人給砍暈了。
找到那個石洞後,樊長玉才發現洞口狹小,裡邊還挺空曠的。
怕被察覺,她不敢點火折子,好在石洞頂上有個豁開的橢圓形口子,仰頭甚至能看到那輪不算圓的冷月,從頂部的洞口照進的月光,也讓樊長玉勉強能視物。
她找到謝徵之前放在裡邊的大氅和朝服後,正欲把謝徵身上湿透的衣物扒下來給他裹上這些幹爽的,怎料假山外卻有火光撩過,緊跟著響起一片甲胄碰撞聲。
“快快!封鎖宮門!有刺客潛入了皇宮!冷宮已有妃嫔遇害了!”
樊長玉擁著謝徵當即不敢再動彈,怕弄出什麼動靜叫外邊的金吾衛發現。
怎料謝徵卻在此時醒了過來,他唇間剛溢出一聲喑啞的低.吟,樊長玉情急之下,便用自己的唇給他堵住了。
他幾乎是尋著本能纏住了樊長玉的舌,中了軟骨散,身上脫力,吻得才比從前溫柔了些,卻還是讓樊長玉喘不過氣來。
他身上比起先前在太液池邊上時已燙得多,皮肉底下的血液似乎都被燒沸騰了,仿佛已到了一個臨界點,在這麼下去,他整個人幾乎快要七竅流血。
隔著湿透的衣物,樊長玉都能感覺到他身下烙鐵一樣。
彼此的喘.息聲都在加重,卻有腳步聲在朝著這邊逼近。
謝徵已完全不清醒了,樊長玉放任他在自己頸間啃噬,眼神卻是冷漠又警惕地看著洞口的,手上甚至摸出了藏在長靴裡的那柄剔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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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愈來愈近了,樊長玉握著刀柄的手不禁緊了幾分,吮著她頸間一塊軟肉的謝徵也倏地抬起了眸子,血紅的鳳目已不像人會有的一雙眼,裡邊隻有冷戾血腥的殺意,好似被人侵犯了領地的頭狼。
假山頂上突然傳來幾聲悽厲的貓叫,恍若嬰孩啼哭一般。
往這邊來搜尋的金吾衛松了口氣,嗤笑道:“原來是宮裡的野貓發.情了。”
他用刀鞘打了一下假山附近的枝丫,便驚得兩隻貓兒嚎叫著四蹿逃開。
金吾衛收了刀往回走,前邊的同伴問他:“你那邊有發現什麼沒?”
那名金吾衛答:“兩隻野貓而已,虛驚一場。”
腳步聲徹底走遠了,樊長玉緊繃的那根弦松下來,整個人也癱.軟了幾分,她靠在謝徵身上喘.氣。
謝徵身上的溫度把那身被池水湿透的衣物都蒸得熱了起來,他低頭親吻樊長玉面頰,喉結微.聳,頸間也有了汗意。
樊長玉輕撫他面頰,五指沿著他鬢角插入他發間,看著他因極致隱忍而被咬破的唇角,映著月輝的一雙眼裡全是疼惜,她抿了抿唇,道:“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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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
前去搜尋的金吾衛很快捧著一物快步走來:“陛下,臣等沿著血跡一路追尋,在太液池東池邊上找到了這張面具。”
齊昇拿過那張疤臉面具細瞧,臉上已掩飾不住興奮,問:“人呢?”
金吾衛統領低下頭去:“還沒找到人,血跡斷在了東池邊上,卑職怪異賊人凫水逃了,正在命人沿著太液池搜尋。”
齊昇捏著面具的手驟然收緊,大罵金吾衛統領:“廢物!都找到賊人身上的東西了,為何沒抓到人?朕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何用?還不給朕繼續去搜!”
金吾衛統領領命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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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悽清,撒下的月輝也如清冷如霜。
樊長玉鬢角出了些細汗,她偏過頭看謝徵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側臉。
他似還沒緩過來,黑長的眼睫輕覆在眼睑處,蒼白的臉上暈開兩抹薄紅,全無了前一刻啃.噬她頸間的軟肉恨不能就這麼生吞了她的那股狠勁兒,安靜又乖巧。
樊長玉呼吸也還不太穩,她在自己那身湿透的太監服上擦了擦手,問:“好些了麼?”
謝徵掀開眸子淺淺點頭,抬手壓住樊長玉後腦勺,又吻了她好一會兒才松開。
方才除了彼此的喘.息聲,樊長玉所有感官幾乎都已麻痺了,她竟也不知這是過去了多久,隻把他那身朝服拿給他套上:“金吾衛在搜查整個皇宮,我們得出去了。”
他身上的中衣還是湿的,裡衣竟生生靠體溫烘幹了。
謝徵卻道:“把朝服也弄湿。”
樊長玉皺眉道:“你會著涼的。”
謝徵抵著她額頭:“我一時半會兒沒法同你解釋清楚,你且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樊長玉便出去把他的朝服扔進水裡泡湿了擰幹再給他穿上,那身夜行衣則被她包上大石塊沉入了太液池。
一切準備就緒,樊長玉再扶謝徵出去時,明顯感到他腳下還有幾分虛浮,似乎並不是單純地中了媚.藥。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謝徵道:“軟骨散的藥性還沒過。”
樊長玉捏著他手腕的五指便緊了幾分,原來他還中了軟骨散!
無怪齊昇敢隻在冷宮外放十幾名侍衛就想攔他。
樊長玉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狗!皇!帝!”
她鮮少罵髒話,謝徵還是頭一回聽她這般咬牙切齒地罵人。
他詫異地側眸看了樊長玉一眼,心口似被泡進了一汪暖泉裡,讓他在今夜遭了這般算計升起的陰鸷都散了幾分,竟反過來寬慰起樊長玉:“先出宮,這筆賬暫且記在齊昇身上。”
樊長玉沒再說話,唇卻抿得極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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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終是沒能如願,他們在前往太極宮的路上,和領著一眾朝臣的齊昇迎面撞上了。
齊昇手上捻著一面皮似的東西,瞧見二人,當即冷笑著開口:“謝愛卿更衣一去不復返,可真是讓朕好生擔憂。”
謝徵臉上的緋色已完全消退了下去,隻餘失血過多和在太液池泡太久的蒼白,他由樊長玉攙扶著才能走路,嗓音卻一如既往地清冽平穩:“讓陛下憂心,是臣之過。”
齊昇掃了一眼謝徵身上那身並未換過的朝服,眼中冒出奇異的光彩,咄咄逼問:“朕觀謝愛卿這沾了酒的衣袍也並未換過,不知謝愛卿這段時間去了何處?”
唐培義和賀修筠等人都朝她們投來擔憂的目光。
樊長玉見這形勢,不免也替謝徵捏了一把汗,他回答得卻格外從容:“慚愧,微臣由侍者引著去更衣,卻見牆頭有蟊賊掠過,微臣想著這除夕佳宴,萬不能出事,便去追那蟊賊了,怎料醉了酒力不從心,被那蟊賊打傷後不慎墜太液池,若非雲麾將軍路過,臣隻怕就要成為太液池中一亡魂了。”
原來這就是他讓自己把他那身朝服也浸湿的原因。
樊長玉尚在感慨他說謊不打草稿,齊昇和百官的目光便齊齊向頭發絲和官袍都湿透的她掃來了。
她充當著一根人形拐杖,拿出自己的看門絕技,睜著一雙大而偏圓的杏眼,點點頭,看起來要多老實有多老實。
手心卻全是黏.膩的冷汗。
謝徵似察覺到了,在廣袖遮掩下,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
齊昇冷笑著問樊長玉:“不知雲麾將軍何故會出現在太液池?”
樊長玉虎著臉道:“末將喝多了酒水,欲去更衣,一出大殿便見冷宮方向起火了,末將便想去救火,路過太液池時,發現了墜湖的侯爺。”
得到這麼個回答,齊昇臉色已是極為難看了,他舉起自己手上那張易.容面具:“金吾衛尋著血跡在太液池東池邊上撿到這張面具,不知謝愛卿可認得?”
謝徵細看了兩眼那面具,道:“有些眼熟,同微臣交手的那蟊賊雖蒙著面,微臣卻記得他臉上有一道從眉骨橫貫過鼻梁的刀疤,想來那蟊賊是易了容的,這面具,當是那蟊賊的。”
對於他如此詭辯,齊昇恨得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巧了,那夜闖冷宮的蟊賊受了傷,謝愛卿也受了傷,不知謝愛卿口中的蟊賊,可還有旁人見到?”
他這是鐵了心要把夜闖冷宮的罪名安到謝徵了。
樊長玉看向齊昇,目光裡已是壓不住的冷意。
謝徵卻平靜道:“帶微臣前去更衣的內侍也見過。”
樊長玉眼底劃過一抹詫異,連齊昇面色都狠狠一變,他逼問:“那太監現人在何處?”
謝徵血色還未完全褪去的鳳目同齊昇對視著,眼底似帶著幾分薄笑,可那薄笑底下,是毫不掩飾的血腥殺意,叫齊昇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面上的猙獰都收了幾分。
謝徵收回視線,淡聲道:“他見了那蟊賊大驚之下出聲,叫蟊賊打暈了,現在麟德殿偏殿。”
齊昇後背已叫冷汗湿透,他知道今日謝徵若不能被定罪,他日便是自己洗淨脖子等他來割項上人頭了。
哪怕心底已全是懼意,卻還是咬牙道:“擺架麟德殿。”
他篤定謝徵是虛張聲勢。
怕被謝徵察覺,引謝徵去更衣的太監他並沒用知曉這個計劃的人,他知道宮裡並未進蟊賊,因此斷定謝徵是信口胡謅的。
隻要找到那太監,逼問那太監後,就能給謝徵定罪了!
齊昇帶著眾人走在最前邊,負於身後的手卻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