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的人太多,蘇禮已經懶得解釋了:“關鍵扯衣服的時候還特別用力。”
“對對對!剛剛給我檢查救生衣的人也是,差點給我衣服都扯壞了,不過可能這才才能確保檢查好……啊!!”
猝不及防進入第一個體驗項目,風暴瞬間襲來,船隻差點被掀翻,左搖右晃地傾斜不定,大雨和水汽陣陣噴射,蘇禮旁邊的女生叫得像是吃了五噸尖叫雞。
三分鍾後狂風驟浪才結束,蘇禮甩了甩手上的水,聽見女生虛弱的聲音:“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答案當然是來不及,第二道關卡門打開,她們被送入一片深藍海藍的眩光世界。
深海色,常給人壓抑感。
這次的風暴來得更快,她們瞬間被卷入漩渦,身體開始失重——
頭發胡亂拍打臉頰時,蘇禮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遊戲要求取下眼鏡和隱形,並且滿分為五星的攻略上,給這個項目的刺激程度打的是十星。
……倒也不必這麼身臨其境!!
比起女生們的尖叫,男性同胞就顯得要興奮很多:
“海上龍卷風!”
“我操!龍吸水!!好幾把刺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好玩了吧,等下回來我還要玩!就是有點頭暈嘔——”
由於這個項目異常刺激,因此隻持續了三十秒,不過來了兩波,蘇禮後面的小男生興奮得像在狼嚎。
水面上開始平穩了一會,大概是開發者留出時間讓遊客們緩神,又或者是想在大家疏忽時醞釀一場新的考驗。
就在風聲也安靜下來時,船頭忽然傳來一道人聲,平靜、無奈,卻又顯得歇斯底裡:“蔡哲遠,如果我真的掉下去了,你會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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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禮旁邊的女生一聽有八卦,瞬間來神了:“什麼?哪有瓊瑤劇?”
被她一語猜中,那男生沉默了很久——其實也沒很久,不過是這裡太過僻靜,便顯得等待尤為漫長。
他沒有正面回答:“等會我送你回去……”
“我問你會不會救我!”這次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我們分手了,小瑩。這裡人很多,你別在這兒鬧,行嗎?”
“給我點空間,讓我靜一靜吧,你想讓我陪你來,我也來了,就好好玩一次,不行嗎?”
蘇禮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果然,那女孩徹底爆發出悲慟的哭聲:“憑什麼啊,當初是你先招惹我的,現在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對我公平嗎?憑什麼你要在一起我就得答應,你要分手我還得答應?”
“你知道人多,你要面子,我難道不要嗎,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說分手原因你也總是模稜兩可,你是男人痛快點不行嗎?”
“好——既然這樣,那一起死吧——!”
聲音瞬間尖銳,站在蘇禮這條船船頭的身影立刻傾身,解開了與前一條船相連的鎖扣,警報器瞬間拉響,聲控設施啟動緊急救護,關卡門迅速合攏關閉,以關停所有風暴設施。
然而那人卻在關鍵時刻抽出了船上的鑰匙,用力一拋,鑰匙卡在門縫中,門無法全部關緊,風暴設施也隻來得及關停一半,另一半卡住無法關停。
她從包中掏出一把水果刀,扎破船隻的保護氣囊,船隻瞬間歪斜,邊緣的人險些掉落深水。
沒人能想到一場好好的遊戲會忽然變成歇斯底裡的葬愛指南,場面瞬間混亂,小孩的哭聲縈繞不絕,尖叫與辱罵回蕩在上空,蘇禮貼著旁邊女生的手臂,感覺到她恐懼的顫抖。
她這下是真的哭了:“怎麼辦啊,我不會水,我們不會真的被搞死在這裡吧……”
“不會的,”蘇禮拍拍她手背,“會沒事的——”
話隻來得及說到一半,船更用力地傾斜,伴隨噗通一聲,有男人落了水,喧囂中奮力喊道:“看到那邊的漩渦沒,馬上就要推過來了,趕緊下水我們到那邊岸上躲著啊!”
每個關卡旁邊都會挖出一塊空地,用來擺放一些制造氛圍感的東西,看樣子能容納五到十人。
隻是船距離那邊還有一陣,需要自己手動劃過去。
如果不劃過去,留在船上,她也不知道沒有氣囊的船會發生什麼,更何況門也關了……
那男人的話一出,立刻有好幾個人跳下了水,穿著救生衣朝那邊遊,很快輪到她們做抉擇,蘇禮旁邊的女生死活不肯,哭得差點斷氣:“我不要……我怕水……我真的好害怕,章丞你在哪,快來救救你女朋友啊……”
蘇禮安慰她:“你有救生衣,這個浮力很大,不會沉下去的。”
“萬一我側身嗆到水然後嗆死了怎麼辦,我不、咳咳、我不能,我後悔了,我不該來,我、我就是全天下第一倒霉蛋……”
好在最後船也快沉了,她們直接淹進了水裡,那女生一看好像確實是浮起來了,隻好邊哭邊嚎啕大哭地往那邊遊,由於嘴巴不停地張合,灌進了一口又一口的水,她咕咚咕咚地吞咽,哭嚎著承受:
“這個水,好難喝,我呸、嘔、呸呸呸,日你媽啊不是說好是山泉水嗎!啊!敲裡嗎!!”
蘇禮在她後面聽著,本還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間輕松了不少,甚至還有點想笑。
女生最終在大家的幫助下上岸,風暴也卷得越來越近了,岸上快沒有位置,蘇禮腳踩著斜坡用力,腳下的石頭卻忽然松掉,她整個人向下一掉——
卻又在瞬間被人往上託了一把。
岸上的某個男生急死了:“兄弟你別幫她了,她馬上上來了,你先上啊!等會萬一卷你了呢!!”
男人卻隻是“嗯”了聲,繼續用手臂使力,直到完全將蘇禮推了上去。
看到她上去,程懿這才後退借了把力,在最後一秒擠了上來。
他剛站穩,機器的漩渦千鈞一發地從眼前掠過,卷起風暴與浪,重重推向已經脆弱的船隻,船被撞到牆壁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那人激動地大喊:“你想死啊!!!”
男人垂眼笑了笑,分明是安然無恙的表情,睫毛卻顯出驚心動魄的湿意。
“別緊張。”他說,“我這不是得先確認一下她安全了沒有。”
……
蘇禮大概反應了三五秒吧:“等等……程懿?你不是在前面一條船嗎?前面那條不是跟著出去了嗎?”
她沒記錯啊,因為鎖鏈被解開,所以隻有她們這條留了下來,其餘的都跟著第一條船被拉出去了,程懿怎麼會出現在這??
“嗯,”男人說,“是出去了。”
坐蘇禮旁邊的那個女生立刻鑽出來問:“所以你們是又回來了麼?那我男朋友呢?就是高高的黑黑的那個男生,他是不是也來了?在哪兒呢?!”
程懿沉吟片刻,這才道:“……沒,就我回來了。”
“噢。”那女生失落地低頭摳手指,
立刻有人不嫌事大地挑撥教唆:“你這男朋友不行啊,關鍵時刻都沒想著回來救你的,你不是還怕水嗎?要我說,回去就該分手,你看我怎麼樣,我剛剛還拉了你一把呢。”
“切,他隻是……隻是人之常情啊。”女生嘟囔,“如果我在前面那條,我也巴不得快點跑出去吧!看起來這麼危險,誰敢回來啊,萬一真出事了呢,我們可就永遠留在這了……”
話雖這麼說,語氣裡卻有淡淡的酸和失落。
蘇禮卻像是想到什麼,忽地一怔。
難道說程懿是從門下的小道遊回來的?特意?為了她?
她連手臂上的痛都顧不得了,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水珠滾落下來。
平日裡最希望是幻影的模樣卻在此刻顯出令人百倍貪戀的真實,她差點分不清這溫存來自於實際還是錯覺,以至於無法挪開目光,以至於……想要靠近。
工作人員很快開著小皮劃艇前來營救,這場荒誕的意外有驚無險,但聽說這個設施還是暫時關停整修,瓊瑤劇的那倆男女主角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走出公園,面對著烈日,蘇禮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慨嘆:“哎——”
程懿看她。
蘇禮:“想吃雙皮奶了。”
“……”
程懿這才看到她手捂著的地方:“手怎麼了?”
“哦,”她這下才反應過來,“不知道怎麼弄的,你不說我還沒發現,嘶,別碰,疼的……”
傷口其實有些深,都能看到皮肉,流的血也多,程懿本打算帶她去醫院,看到血越湧越多,隻得去了最近的診所——
醫院起碼要四十分鍾才能開到,她怕那時候她都流血身亡了。
醫生看到她,都見怪不怪了:“又是玻璃剌的啊?”
蘇禮問:“怎麼,患者很多嗎?”
“是不是那個什麼漩渦飛龍出意外啊?那邊牆壁上有玻璃,好多人都被劃傷了,剛縫針我就送走了八個,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醫生又翻找了幾下:“麻藥不夠了,前兩個都是沒麻藥打的,你看你能忍嗎?”
程懿下意識就要出去,蘇禮卻道:“沒事,我還可以,能忍。”
她跟程懿說:“我初中時候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忍一下就過去了。再說最近的醫院都好遠了,現在先止血吧。”
醫生:“確實,你這個傷口還是盡快清理為好。”
程懿蹙眉看她:“真不用打?”
蘇禮卻已經伸出了一隻胳膊:“刮骨療毒知道嗎?打針也是痛一下,縫針也是,差不多啦。”
她說完,醫生卻先笑了起來。
蘇禮:“你笑什麼?”
“沒事,就是第一次見受傷的人反過來安慰對方,你男朋友是真緊張你啊……”
一反常態地,平日裡從未對這方面做出澄清的程懿,此刻竟低聲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蘇禮:?
她抬頭匪夷所思地看向程懿,總覺得男人另有深意。
但動作快速的醫生也在此刻開始了無麻藥縫針,雖說蘇禮能忍,但痛感仍舊尖銳,很快她就沒工夫思考程懿到底是什麼意思了,閉著眼咬緊下唇等待著結束。
突然,臉頰被人捏了一下,緊咬的齒關也不自覺松開,男人將手臂送了上來:“咬我。”
痛感急待轉移,容不得她猶豫,蘇禮啊嗚一口咬了上去。
好在醫生快速,三針,不到十分鍾縫合完畢,醫生為她敷上紗布,叮囑她要及時換藥,為了傷口快速愈合,還得忌口辛辣海鮮。
蘇禮額頭和鼻子都覆上了層汗,痛得壓根沒心思去記,想著反正程懿也會聽。
就在她緩神的時候,隔壁的呼號和大叫也傳了出來,震得房梁和天花板都好似在顫。
“那邊也是無麻藥縫針,比較怕疼,正常。你這種不叫不哭的反而是少數。”醫生說,“之前有個大男人,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後來丟臉得拆線都不好意思來。”
蘇禮笑了笑,正想說話,熟悉的人拉開簾幕走了出來。
原來是船上坐她旁邊的女生,叫那麼慘也不足為奇了。
女生怒氣衝衝,把火都撒在男朋友身上:“我這輩子都不會為你生孩子了,真他娘的疼啊……”
“生孩子有麻藥的。”
“你放屁!!宮口開到三指才能打!!!而且你以為麻藥過勁不疼嗎!!!”
……
二人一叫一嚷地走了出去,看似吵的兇,卻又顯得甜蜜,連醫生都姨母笑著多看了幾眼,這才把單子遞給蘇禮。
程懿半道上伸出手:“我來吧。”
蘇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半晌都沒說話,隻是抬著受傷的手臂往前走,直到走近有些擁擠的人潮,程懿這才半擋在她身前,託住她的手腕:“真不疼?”
頓了頓他又道:“人家怎麼就叫成那樣?你是不好意思還是後勁沒上來?實在不舒服的話我們再去醫院……”
蘇禮覺得好笑,於是就真的笑了,半是揶揄地抬眼問:“你怎麼比我還緊張的?”
程懿垂眸看她,喉結滾了滾,這才自嘲又意味深長地勾唇:
“是啊,我怎麼比你還緊張。”
///
蘇禮那幾天過得尤其像傷患,她受傷的明明是左手,其它部位都活動自如,程懿卻一日三餐全讓酒店送上門。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甚至覺得他還會找人給她沐浴更衣扎頭發。
但或許是這種大驚小怪的方案真的讓身體得到了休息,她傷口愈合得挺快,拆線的時候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程懿說她這算工傷,所以延長了她在雪墅的度假時間,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工傷。
程懿居住於此的時間當然也做了調整,總之他不是會率先離開的類型。
那天早上蘇禮拜託廚房幫她準備了菜,憋得太久有點無聊,她打算自己做頓飯吃。
她繼承了蘇皓和蘇見景的手藝,菜是色香味俱全的類型,最擅長的就是爆香,也因此,當廚房的窗戶打開,香味飄到樓下,程懿親自來敲她房門的時候,她並不意外。
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了句:“誰啊?”
程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