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愈盛,他漆黑的眼底,卻是一片冰清。
「想你為什麼要分手?還是想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其他男人?」
我悲嗆地望著他,一句話說不出來。
他是真的不信我了。
「都想過。」靳燃後退一步,摸出煙點了一支,輕扯唇角,「那時候想得發瘋, 暗暗發誓,要是有那個小崽子敢泡你,我指定卸了他的胳臂和腿。」
話說到這,他又是一貫諷刺的姿態,「可那又怎麼樣呢?」
決然要分開的人,真就頭也沒回。
我看著他這股冷諷的勁兒,逆反心理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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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一次都沒來找過我。」
趁他不注意,我快速抽走他唇上的煙,含在自己的唇中,貪婪地深吸一口。 「呵。」他被氣笑,目光側向一旁,「虞眠,你是真不講道理。」
煙入肺腑,我的心尖尖被灼燒得一陣難受。
他是過不去當年分手的那道坎了。
「靳燃。」我丟了煙,手從他的腰上繞過去,把人抱了一個緊,「我真沒有其他
男人。」
13
靳燃任由我抱著,一動不動,連個聲都不給我。
我想他,瘋狂地想。
我倔性子上來,探起腳尖去親他,隻夠到下巴,皺著眉頭抱怨:「胡茬太硬了,
咯人。」
靳燃冷眼哼笑,就不理我。
等我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床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他走的時候,我閉著眼睛,是知道他要走的。
挽留看起來意義不大,至少,他應該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我。
我們貪戀彼此,卻同時,心裏都有刺。
晨曦漫過窗紗透進來,我眯著眼點煙,身體酸爽,心裏卻一陣陣泛著苦味。
田思思掐著點打來電話。
她打著哈欠,急不可耐地問:「怎麼樣怎麼樣?拿下了嗎?」
我被逗笑,倒也不隱瞞:「做了。」
「哇塞。」她十分誇張地驚歎,又高興地說:「你們能和好如初,真是太好了。
「和好如初?」我呢喃著,竟有些悲涼油然而生。
田思思聽出我的落寞,不笑了:「你怎麼了?」
我眯眼看著唇中吐出的煙圈在眼前消散,很難受:「和好無從談起,如初也太
難 。」
靳燃沒說過要和好的話,我也沒有說。
便是真的和好了,心裏的刺一碰還是會疼,怎麼如初?
田思思沉默了片刻,歎氣道:「我該說不說,你們就是自尊心太強,有心結就得 好好去解開,互相折磨算怎麼回事?」
「解不開。」我苦笑。
不說他解不開,我也解不開。
14
這一個晚上的事,我和靳燃都十分默契,誰都沒去提。
我一大早就回了劇組,仍舊不動聲色地拍戲,什麼都不敢想。
幾天後,田思思在和我視頻時,佯裝風輕雲淡地和我說起靳燃的消息。
說他已經離開了。
我也挺風輕雲淡地「哦」了一聲,就沒再繼續和他相關的話題。
田思思也很識趣地岔開話題:「這部戲要拍到什麼時候?」
「才拍了三分之一,今年估計得在劇組過年了。」
預定四個月的拍攝時間,眼看已經年底,我已經做好了紮在劇組過年的準備。
時間悄然,臨近年關,這天卡了一場戲,晚上十點才收工。
我看手機時,竟意外發現了一條微信好友申請。
是靳燃!
有些事沒人提,其實都在心裏悶著,這人一出現,就又勾起無限情思。
我盯著手機頁面,久久不動。
在我晾著他的好友申請沒通過的第三天,我終於接到了他的電話。
恰逢中場休息,男一號言路就坐在我旁邊。
電話裏頭,靳燃的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為什麼不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我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天烤肉派對上,我也問過他這個問題。
他怎麼回答我來著?
對,他沒理我。
「你不是也沒通過我的嗎?」我理直氣壯地懟回去:「那我為什麼要理你?」
他被氣笑:「翻舊賬?」
「你才知道我記仇啊。」
靳燃沒作聲,話筒裏是呼呼作響的風聲。
半晌後,他收了笑:「過陣子我回去找你。」
我的心一瞬掀過波濤,還有出聲,言路在此時湊過來,指著手機裏的一個訪談讓 我看。
女主持人存心製造話題,問:「楊開導演,日後還能看到你和小花虞眠合作的電 影嗎?」
老畜生沉寂多年,又出來蹦噠,他倨傲不屑地冷笑:「我怎麼可能和那種忘恩負 義的人合作,當年要不是我,她能有今天?」
女主持人:「那就是說當年她公然聲討你試圖潛規則她的事,全是她自導自演
的 ?」
楊開:「那當然,我費心費力捧她,還被反咬一口,明眼人都知道怎麼一回事。
我握著手機,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在抽幹。
時隔多年,舊事重提,我知道楊開是見我火了,拿我做新聞,妄圖東山再起。
這在娛樂圈並不是什麼稀罕事,我也並不在意這種跳樑小醜。
可這一瞬間,我突然就想起了靳燃的母親,想起她把一遝照片摔在我臉上的刺痛 感 。
想起那天她說的那些話。
「楊開和我幾十年交情,靳燃叫楊開叔叔,你去勾引他?」
「靳家,永遠不可能接受你這麼骯髒的女人。」
耳邊,靳燃在說話,低沉的聲音有滾燙的情意:「虞眠,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心裏的刺和情一起瘋狂膨脹,互相對抗拉扯。
最終,我感覺到了疼。
我彎唇慘然輕笑:「靳燃,我們沒有未來。」
15
話落下,我連給他說話的機會都不肯,斷然掛了電話。
他再打來,我默默看著手機螢幕不斷閃爍。
片刻後,我突然就暴躁了起來,發了瘋一樣把手機砸在地上,碎了一個徹底。
言路被嚇了一跳,怔怔沒反應過來。
趙女士聞聲趕來,還在講電話,見我這狀況,匆匆掛了電話。 她伸手抱住我,輕聲哄著:「阿眠,別怕,有姐在。」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埋頭在她肩上,不敢讓別人看見眼淚,悄悄濕了她的肩頭。
「那個臭不要臉的東西,遲早得玩完。」趙女士撫著我的後背,氣得牙齦發
抖,「熱度還沒起來,我已經和公司談過,他們會不顧一切壓下去的。」
趙女士送我回酒店,親自去和劇組交涉,把我的戲份往後移。
這天,我再一次回憶起那樁我一生為之疼痛的往事。
我入行第二年,拿了一個最佳新人獎,有了躥紅的跡象。
後面就接到了大導演楊開的一部電影。
電影開拍的前一個晚上,我剛到酒店,就接到了楊開的助理打來的電話,說是楊 開要和我溝通我的戲份問題。
那部電影我不是女主,我尋思著,導演竟然會親自和我一個二番講戲?
受寵若驚之外,自然也有一些忐忑的。
所以在去之前,我給趙女士打了一個電話。
當時趙女士親自送我來的拍攝基地,返程的路上聽到這事,她沉吟了一會兒,委 婉地和我說:「楊開這人在業內名聲不大好,但他背景雄厚,輕易不要惹他。」
她大抵也是覺得深夜楊開叫我去他的房間不太好,讓我揣上手機,和她保持通話。
我去了楊開的房間。
他喝著好酒,非讓我陪他喝,我拒絕了。
他有點不高興,卻還是裝模作樣和我講了兩場戲,慢慢地,他話裏話外就開始暗 示我:他今晚給我加戲的機會。
對,陪他睡覺。
那時我二十出頭,打小練舞,用靳燃的話說,就是盤正條順,身嬌體軟
五十多歲的楊開,色眯眯盯著我,嘴臉十分之難看。
我嚇得起身就要走,楊開登時就摔了酒杯,面紅耳赤地罵我別給臉不要臉。
他的手摸到我的身上時,我的腦子一下子就空白了。
羞憤交加,我操起身旁桌上的臺燈,不管不顧砸向他的腦袋。
他頭破血流,憤怒得像一條瘋狗,拽著我的頭髮,扇我的臉,踹我的肚子。
趙女士帶著人破門而入時,我幾乎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後來才知道,她不放心,所以半路掉頭又回來了。
她從我揣在口袋裏和她一直保持通話的手機裏,把所有的事情經過都聽得清清楚 楚。
我被送進醫院,趙女士報了警。
楊開和我都在醫院,員警來了,同時楊開那頭也來了人。
我不知道當天夜裏發生了什麼,反正趙女士和那群人交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很 頹喪。
勸我:「楊開願意給你賠償,我們提金額,私了。」
她說:「小眠,我們以後還要在這圈裏討生活,這事情如果鬧大了,你的星途也 就斷了。」
我疼得說不出話,還是我爸媽匆匆趕來,含淚答應私了。
他們和我道歉:「眠眠,爸媽沒用,楊開人脈廣,勢力大,我們鬥不過人家。」
16
我還能說什麼呢?
那時我們都天真地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了。
沒想到,我還沒出院,網路上關於我的各種黑料,鋪天蓋地襲來。
各種各樣,其中就有一條,是我勾引某個大導演,被人家正室抓了個正著,我被 暴打。
趙女士和我都心知肚明,是楊開在報復我,他到處散播謠言,無非就是想毀掉我。
輿論在發酵時,靳燃的母親出現在我的病房。
她把一遝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我進入楊開房間的照片甩在我的臉上。
當著我爸媽的面罵我:「楊開和我幾十年交情,靳燃叫楊開叔叔,你去勾引他?
我想解釋,她卻冷笑:「楊開的夫人親自作證,那天她在楊開的房間逮到你的,
你還想狡辯什麼?」 後面,我就沒再解釋。
或許,她更願意相信自己幾十年的朋友,或許,她根本就不在乎真相是什麼。 她想要的,無非就是抓住這個機會,斷了我和靳燃的情分。
我答應了。
「阿姨,你走吧,別在我爸媽面前鬧,我會和靳燃分手的。」 靳燃回來,我已經出院一段時間。
他什麼都不知道,我提出分手,他恍惚茫然嘗試挽回,但我是沒有餘地的那種堅 決。
這些年,我難過的,更多是因為我爸媽。
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人糟蹋,卻無能為力的悲痛樣子,深深紮根在我的腦 海。
每次想起,我就沒辦法原諒那一切。
我也是從那一刻起,清楚地知道,我和靳燃,沒有以後了。
分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是真的難過,哭了一宿又一宿,又不敢讓爸媽和身邊的 朋友知道,連哭都不敢出聲。
我從分手的陣痛緩過來,第一件事便是反擊。
力量再微弱,可我還是要和楊開死磕到底。
趙女士是個精明人,她在意識到苗頭不對時,錄下了楊開猥瑣惡臭的言論。
那一場輿論戰,我贏了,但也被剝了一層皮。
娛樂圈的事,本來就真真假假虛虛幻幻,沒人說得清楚,信他的人不在少數。
有人安慰我,有人仍舊事不關己說風涼話刺痛我。
一個新人演員和一個浸在娛樂圈幾十年的大導演對抗,贏了也是輸了。
那段時間,我幾乎處在被封殺的狀態,沒人敢找我拍戲,事業全面停滯。
我墜入黑暗的深淵,獨自咬著牙,熬過了人生至暗時刻。
如今,楊開在沉寂在幾年之後,再度跑出來喊冤,肯定是要把我拖入新一輪輿論 漩渦。
我躲在房間不言不語的第二天晚上,靳燃回來了。
我拉開門看見他站在走廊裏,胡茬長出來了,一身疲憊。
冷風從門外灌進來,我卻不覺得冷,無聲和他對峙,就是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他盯了我片刻,出聲嘶啞:「先別鬧,我有點累。」
這陣子聽多了他的冷言冷語,他驟然軟了姿態,我事先做好的心理防線,瞬間便 搖搖欲墜。
「讓我先睡會。」他側身進來,伸手就把我撈了過去。
似乎回來的路上,他早就做好了我會大鬧一場的準備,沒有阻止,隻讓我給他養 足精神的時間。
我承認,有那麼一會兒,我既想笑,又無比心酸。
到底是心疼的,所以他抱著我合上眼睛時,我真的沒有鬧。
乖巧地躺在他懷裏,連呼吸都安靜了。
隻是這人啊,偏生就不安分。
明明說著困極累極了的人,躺進被窩不到十分鐘,手就開始不安分。
我按住他:「不是要睡覺?」
「嗯。」他故意用胡茬蹭我的脖頸,「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