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彌漫的廢墟堆裡,一個身影正站在那裡,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她。
他仍穿著那件祭司長法衣,五官仍像阿摩司一樣冷峻而美麗,下顎線凌厲而利落,整個人卻換了一種感覺,不再顯得高貴、聖潔、不可侵犯,轉而充滿了陰鬱、壓抑、冰冷刺骨的氣質。
在此之前,他也曾露出這種冷冰冰的眼神,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冰冷得讓人聯想到黑暗而恐怖的深淵,即使是食物鏈最頂端的動物,看見這樣可怕的眼神,也會感到畏縮。
艾絲黛拉眨了眨眼,表情溫柔地打量著他。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不會傷害她,哪怕他被她這樣……折磨。
神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步步走向她。
他的手上拿著那頂未能給她戴上的王冠,既然她不願讓他為她加冕,那他隻好強行給她戴上這頂王冠。
很快,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管你是否願意,”他俯視著她,聲音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你都必須接受這頂王冠。”
艾絲黛拉忍不住笑了:“你這是在威脅我嗎?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威脅。”
話音未落,她的下巴就被他用力扣住了。他沒有收斂力道,她過分白皙的下颌立刻現出幾道淡紅色的指痕,她也像吃痛似的皺起眉毛,咬住了玫瑰色的下嘴唇。
他看著她故作可憐的神情,毫不憐惜地加重了力道:“我沒有跟你說笑。”
本以為她聽見這句話,會收起輕浮的笑容,誰知,她反而露出了更加俏皮甜美的笑容,仿佛他的怒意和痛苦在她的眼裡隻是一個笑話般。
她甚至還在騙他。
隻見她主動抱住了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用那種小女孩對可憐的小狗講話的語氣說道:“那你給我戴上吧。別生氣了,我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那麼大……把人都嚇跑了,我以為你最多當著他們的面反駁我而已。”
他已經不想再去分辨她話語的真假,也不想用神力窺探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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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他隻考慮自己的感受,不會再憐惜她,也不會再聽信她的任何甜言蜜語。
隻要能得到她,他不介意用一些令她厭惡的手段。
想到這裡,神俯身下來,吻上了她的脖頸。
這是一個灼骨炙肉的吻。一吻之後,銀白色的標記像被不潔淨的瘴疠腐蝕了一般,發出幽暗的光芒。
艾絲黛拉蹙起眉頭,呼吸急促了一下。
她沒想到這個吻這麼痛,簡直像被千萬根針扎了似的。
與此同時,他扣著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下巴,露出脆弱的喉嚨。蒼白的皮膚拉扯到極致,她被迫張開嘴唇,露出豔麗的滑潤的紅色口腔。
他不想這麼快就屈從於她的美麗,然而頓了許久,還是吻上了她的雙唇。
主導權終於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可無論他怎麼冷漠粗暴地對待她,最終都會情不自禁地討好她,縱容她,向她獻媚。
他貼著她的唇,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才保持住一副冷峻而殘酷的神情,平淡地說道:“收起你的花言巧語,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話。”
這句話剛說完,他的手掌就被她的臉頰蹭了一下。
她眨著眼睫毛,眼神就像受驚嚇的瞪羚般純潔無辜,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用這種嚴冷、評判、恐怖的目光看著她。
更讓他感到自我厭憎的是,他居然被她這副假惺惺的表情牽動了情緒。
——“你的七情六欲,全在我的一念之間。”
她的話語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神閉上眼睛,極力壓抑住內心激烈起伏的情緒,壓抑到最後,額上甚至浮現出一條明顯的青筋。
幾十秒鍾過去,他才徹底冷靜下來。
他承認了。他的七情六欲的確都在她的一念之間。她就是他的女主人。他為她而神魂顛倒。他願意把一切情緒——骯髒的、可怕的、邪惡的、汙濁的、焦躁的、卑鄙的、狠毒的、無恥的……最真摯和最熱烈的都獻給她。
前提是,她肩負起女主人的責任,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這個“永遠”,並不是指一切生命的盡頭,而是指神壽命的盡頭。
誰知道神能活多久呢?
是的,即使他已經為她而瘋狂,墜落到深淵的最底部,眼中沉澱著危險而汙濁的欲情,即使他已經摧毀了至高神殿,破壞了人們心目中至高神聖潔的形象,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是神,依然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依然凌駕於俗世間一切生命之上。
唯一的區別是,以前的他總是高高在上,想要掌控她,想把她置於自己的統治之下。
現在的他寧願全身被淤泥汙染,寧願被她掌控,被她折磨,成為她的玩物,也要永遠地、完全地、徹底地獨佔她。
神把王冠戴在了她的頭上,牽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個沉重的吻,居高臨下地說道:“現在,你是我的主人了。這一次該由你賦予我新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⑴:約翰諾克斯(1513年~1572年),歷史上真有其人,文中打引號的話,也確實出自他之口。
第79章 安撫這隻可憐巴……
神創造光明,又創造黑暗。
他賜予人們生命、美德和榮耀,卻又使災禍、疾病和死亡的陰影,永遠籠罩在他們的頭頂上。
誰能明白神深不可測的智慧?
誰能使他降下懲罰的手收回?
——《頌光經5:16》
人們不敢置信,神就這樣墮落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卻告訴他們,現實可能比神墮落還要可怕:死氣沉沉的黑暗再一次覆蓋了大地,太陽永遠地沉沒了下去,烏雲翻滾,電閃雷鳴,暴雨持續不斷地下了三天三夜,骯髒的積水和病菌一起湧動著,侵襲著每一個窮苦之人的身體。天災、人禍、疫病……在短短三天內,傳遍了整片大陸,就連遙遠的熱帶國家和沙漠國家都受到了牽連,提前進入了冰冷的寒冬。
教士們再一次把責任都推到了女王的身上,認為神之所以會伸出烈怒的手掌,都是因為女王自以為是的言論。假如女王沒有激怒神,神根本不會對民眾降下可怕的神罰。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這些教士居然沒再吵嚷著讓女王下位,而隻是要求女王道歉。
連教士都接受了被艾絲黛拉統治的現狀,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人們隻希望女王盡快出來主持大局,不要再讓情況進一步惡化了。
以前發生了災禍,人們隻會祈禱阿摩司盡快出現,不知不覺間,艾絲黛拉已經取代了阿摩司在人民心中的位置。
然而,沒人知道艾絲黛拉去哪兒了。
就連艾絲黛拉自己都不知道。
……
她在哪兒呢?
神給她戴上王冠後,她剛要說話,就暈了過去,醒來後,周圍就變成了一片漆黑,如同身處一個封閉、嚴實、安靜的牢籠。
她試圖站起來,卻立刻被一隻大手牢牢地扣住手腕。
“你想去哪兒?”聲音冷漠而陰沉。
神的聲音。
艾絲黛拉眨了眨眼睫毛,想要反握住那隻手,卻被他扣得更緊了。他似乎不允許她有任何異動,隻允許她被他扣住手腕。
她隻好放棄掙扎,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你們口中的至高之境。”
“至高之境又是什麼地方?”
他墮入塵寰之前居住的地方。
神沒有說話。
艾絲黛拉隻能自己去感受這個地方的特徵。可惜,她交出了神力,什麼也感覺不到,隻知道這個地方似乎很大,沒有邊際,無比寬闊的同時,卻又顯得極其封閉,沒有一絲一毫光亮,她無論怎麼眨眼睛,都看不見任何東西。
她偏了偏腦袋,繼續問道:“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
“永遠。”他答得毫不猶豫。
說完,他側過頭,緊緊地盯著她的臉龐,不想錯過上面一絲一毫的變化。誰知,她隻是興致勃勃地說道:“那得把這裡變亮一些,現在太暗了。”
又一個陰謀?
他不想再深思她的一舉一動。
神垂下眼睫,攤開一隻手,手上燃起一團聖潔的光,賦予了周圍光明。
然而,有了光以後,氣氛卻顯得更加壓抑陰暗。艾絲黛拉有些無奈:“能把神力借我一會兒嗎?就一小會兒。”
數小時以前,這還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語,現在,卻讓他如臨大敵般,攥緊了她的手腕,壓低了聲音逼問道:“你想幹什麼。”
“布置一下。”她就像沒感受到他過於沉重的力道般,一臉無辜,“這裡什麼都沒有,我等會兒睡在哪裡,你總不可能讓我睡在地上吧……而且,”她眨著眼睛,垂頭親了一下他的手指,他下意識松開了手,她立刻勾住他的脖頸,坐在了他的腿上,“你不是說,我是你的主人嗎?為什麼要讓主人睡在地上呢?”
她簡直是一條嬌媚迷人的毒蛇。他一隻手就能殺死她,卻因為中了她的毒而遲遲無法動手。她的毒液裡蘊含著某種富有黏性的情愫,已經使他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