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隻有見血,”艾絲黛拉輕描淡寫地答道,“你們才會認真聽我說話。”
“胡說八道!你視人命如草芥,行事作風如此殘暴……我們怎麼可能讓你掌管整個國家?”
“那怎樣才算不殘暴呢?”艾絲黛拉問。
“人都已經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另一個議員怒道。
“哦,忘了告訴你們,”她語氣輕柔地宣布,“我得到了神力。生與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她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視線每落到一個人的身上,就有一個人不堪重負般低下頭去,“隻要你們順服我,我就能讓他活過來。”
話音落下,她伸出一隻手,把掌心對準那隻染血的銀質手套。
隻見一道溫潤的白光從她的手中流溢了出來,籠罩在銀質手套上。那豔麗的鮮血頓時猶如溫馴的小動物般,順著她的意志,朝它們的主人奔湧而去。
盡管埃德溫已經看過一次死而復生,但再次目睹全程,還是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為什麼生命在她的手中,就像是小貓小狗一樣乖順呢?
還是說,乖順的其實不是生命,而是創造生命的……神?
這個想法太過大逆不道,埃德溫不敢深想。
但神如此縱容艾絲黛拉濫用神力,其實已經間接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幾十秒鍾後,議會的主席猛地睜開雙眼,一臉茫然地坐了起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艾絲黛拉闖進來的時候,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周圍人卻是親眼看見他的喉嚨被割開又被愈合,面色從紅潤變得慘白,又從慘白變得紅潤。
“現在,開始表決吧。”艾絲黛拉說。
議員們面面相覷。
Advertisement
沒人知道他們要表決什麼,但幾乎所有人都舉起了右手。
隻有議會主席還在左右張望,試圖找人問清楚發生了什麼。周圍的議員卻都轉開了頭,避免與他對視。一頭霧水的議會主席隻好抬頭望向埃德溫。
埃德溫嘆了一口氣,找了一面鏡子遞給他。
艾絲黛拉雖然讓他活了過來,卻有意沒有消除他喉嚨上的傷疤。隻要他用鏡子一看,就能看見那條醜陋的、顯眼的傷疤,如同細長的肉瘤盤踞在他的皮膚上。
議會主席一看,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這樣一來,剩下兩個沒有舉手的議員對視一眼,也舉起了右手。
“很好,”艾絲黛拉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故意用少女清脆動聽的聲音說道,“看來大家都贊成我接管議會。那麼,會議圓滿結束。”
說完,她走到一個議員的身邊。
那個議員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地護住了脖頸。
她看也沒看他一眼,俯身拿起桌子上的銀質手套,“咔嚓”一聲戴在了手上。
銀質手套上的鮮血已經消失了,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上,但似乎所有人都還能看見那既濃且豔的血液,它飄溢著濃烈的腥膻氣,如怒濤一般漲滿了整個金碧輝煌的殿堂,甚至漲進了人們的皮膚、神經和思想裡,使他們不敢與艾絲黛拉對視,也不敢反抗艾絲黛拉的所作所為。
戴上手套後,她轉過身,朝他們行了一個屈膝禮。
沉重的鎧甲和輕盈的屈膝禮結合在一起,看上去是如此滑稽,但沒有一個人敢露出嘲笑的表情。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恭敬而惶恐地目送她離去。
埃德溫立刻跟了上去。
1783年7月31日,羅曼人的軍隊穩步前進,開始攻打光明帝國著名的交通樞紐。隻要攻下這座海港城市,他們就能徹底斷絕光明人的通信和通商,從根基上控制整個國家。
光明人也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最後反抗的機會,所以哪怕護城牆被轟出一個個豁口,哪怕那些豁口隻能用肉體堵住,也絕不退縮。
城內的人分成了兩派,一派人主張投降,認為神已經拋棄了他們,惟有順服強勢的羅曼人才有出路;另一派人則堅信神會來拯救他們,他們終日祈禱誦經,親吻象徵著神的秩序之光吊墜,在教堂朦朧的聖光中用鞭子抽打自己,希望能以自己的鮮血換來神的垂憫。
然而,直到護城河被士兵的鮮血染成淡紅色,他們都沒有等到神的憐憫。
這一天,將領和闊刀女人並肩站在帳篷外。
闊刀女人用望遠鏡看了一眼護城牆,相較於第一天,上面的人勁頭兒已經沒有那麼足了,面色蒼白而萎靡,如同一捆捆枯黃的稻草,稀稀拉拉地倒在石牆上。
“看來,我們上陣殺敵的時間到了。”闊刀女人放下望遠鏡,“早知道光明人都是一群孬種,我們根本沒必要準備那麼久。”
“我打了幾十年的仗,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將領說道,“真不知道他們是真的孬種,還是在暗中謀劃什麼。”
“管他們的,”闊刀女人說,“我隻知道這是最好的進攻時機。再等下去,要是把那個什麼阿摩司等來了,情況可就不妙了。”
將領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去吹衝鋒號吧。”
光明人沒想到羅曼人如此瘋狂,凌晨三點鍾才發起過進攻,這才過去了多久,他們的衝鋒號居然又響了。
本以為羅曼人會像之前一樣在城牆下發射炮彈,光明士兵連盾牌都架好了,誰知他們隻派出了一個女巫。
隻見她刻滿咒文的法杖,低聲念了一段咒語。剎那間,法杖發出可怕的紅光,如同利箭一般朝城牆射去。
紅光一接觸城牆,立刻侵蝕出一個碗口大小的洞眼。城牆上有人發出了嬉笑聲,覺得巫術也不過如此。
但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那個洞眼的擴散速度,比被燭焰點燃的紙張還要快,不一會兒,就蔓延成一個可供一人一騎穿行的巨洞。
直到這時,光明人才反應過來,為什麼羅曼人這麼快就攻到了這裡。
因為凡胎肉體,真的沒法阻攔魔法。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一個光明士兵喃喃道,“神真的拋棄了我們……我們會死,我們都會死……”
沉默,寂靜,絕望。沒人贊同他,也沒人反對他。
闊刀女人翻身上馬,舉起大刀,呼喊道:“——為了羅曼帝國,衝啊,殺死這群光明孬種!”
衝鋒號再次響了起來。
這一回,光明士兵士氣大減,甚至有士兵舉起雙手,恐懼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
不過,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明知道這是一場必輸的戰役,仍在往城牆下方射箭,但他們制造出來的箭雨,那邊的女巫一揮法杖就能全部攔下。
有人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有人手忙腳亂,開始往城牆下扔稻草和石頭,試圖攔住羅曼人進攻的步伐,但上千支箭矢都攔不住他們的攻勢,又何況幾塊小小的石頭呢?
終於,羅曼人的軍隊攻至城牆腳下。他們兵分三路:一隊人馬直接從巨洞闖入,另一隊人馬將帶鉤子的繩索拋上了城垛;趁光明士兵慌裡慌張地砍繩索時,最後一隊人馬把梯子推到了城牆上,訓練有素地往上爬。
羅曼人的速度太快了,人馬也太多了,光明士兵根本來不及反抗,這邊剛費勁推下去一個梯子,那邊又有一個鉤子抓住了城牆。
一個光明士兵累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砍繩索、推梯子,使他渾身上下的肌肉疲憊到了極點,要不是放棄就是死亡,他真想直接暈過去。
突然,一股腥風吹過他的額頭,他的同伴倒在了他的面前——一根鐵矛穿透了他的胸口。
就像他毫無還手之力的同伴一樣,他們在這場戰役中,沒有任何勝算的可能。
光明士兵流著汗水,閉上了雙眼,仿佛看見死神張開了恐怖的血盆大口,正朝他們迎面壓來。
就在這時,密集的馬蹄聲從後方響了起來。
光明士兵打了個冷戰,還以為羅曼人突破了後方,要把他們包圍起來屠殺殆盡;然而,最先出現在他視野裡的,卻是一面金黃色與白色相間的錦緞旗幟,旗上印著槍炮與玫瑰,中間是一頂鑲嵌著紅寶石的王冠——這是前任女王設計的國旗,她被剝奪王位繼承權以後,這面國旗自然也就作廢了,沒想到還能在戰場上看見。
與此同時,伴著洪亮的衝鋒號,城門被徹底攻陷,一大批羅曼人騎著戰馬,舉著長矛衝了進來。
衝在最前面的,是羅曼人的將領。
他戴著金色的鋼盔,舉著寶劍,見人就砍。鮮血混雜著肉塊,如同暴雨般潑濺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後面,是成千上萬名怒吼著的羅曼士兵,他們或舉著盾牌,或舉著長矛,或舉著法杖,一步一步緩慢前進。
似乎沒有什麼能阻攔光明帝國的陷落。
空氣中似乎響起了無聲的倒計時——沒人知道,倒計時歸零時天平會傾向那一方——大概率是羅曼國,畢竟,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光明國完全無法與羅曼國一戰。
不知過去了多久,屬於光明帝國的號角突然被吹響,一聲聲嘶啞的呼喊從後方響了起來: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繼續前進!不要後退!”
“為了神聖光明帝國,繼續前進!繼續前進,為了神聖光明帝國而戰——”
“——不要後退,繼續前進,女王陛下來了!!”一個騎兵躍馬揚鞭而來,嘶聲力竭地怒吼道,“尊貴的女王陛下願意與我們共進退,繼續前進!!”
隨著這一聲幾近撕心裂肺的吶喊,一匹純黑色的駿馬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
艾絲黛拉身穿銀白色的鎧甲,雙手離開韁繩,僅用長靴上的馬刺控制身下的駿馬。隻見她往前一俯身,幾乎是貼在馬的鬃毛上,從馬背取下一把長長的燧發槍,槍身似乎經過改造,閃耀著白晝一般明亮的白光。
她趴在馬背上,舉起燧發槍,眯起一隻眼睛,毫無感情地瞄準羅曼將領的首級,扣下了扳機。
“砰——”
一槍穿透頭盔。
羅曼將領應聲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那麼遠的距離,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打中羅曼將領的頭顱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聲槍響象徵著希望——勝利的曙光已經降臨。
“——女王陛下萬歲!盛贊女王陛下!”
一時間,士氣大漲。
第77章 她會成為整個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