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喜悅猛地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想,她是願意的,這個落魄的女王在等待他的進攻!狂喜震顫著他的頭腦,使他幾乎有些眩暈。
就在這時,艾絲黛拉放下餐刀,將沾著奶油的手指放進嘴裡,吮吸了一下。
“轟”地一下,他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眼巴巴地望著她,聲音沙啞地開口說道:“尊敬的陛下,我想吻您……可以嗎?可以嗎?就一下,求求您,就一下。隻要能吻您,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被剁了胳膊腿兒也沒關系。”
艾絲黛拉似乎笑了一下:“那你願意為我上斷頭臺嗎?”
他腦海裡全是艾絲黛拉舔奶油的畫面……她潔白的貝齒、鮮紅的舌頭、動人的玫瑰幽香。他徹底淪為了一具被熱望驅使的傀儡,渴望徵服帝國玫瑰的想法如同烈焰一般在他的心中熊熊地燃燒著。
“我願意,我願意!”他焦急地說,“求您了,求您了……”
艾絲黛拉端詳著他,非常輕柔地伸出一隻手:“跪下來,我就允許你吻我。”
他立刻跪下來,感激而粗魯地吻上了她的手背。
“真粗魯。”艾絲黛拉說,“你介意我也很粗魯嗎?我不是個好女孩,有很多男人才有的壞習慣。”
他馬上聯想到了很多男人才懂的風流情趣,心髒頓時激烈地搏動起來。
他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液,更加期待接下來的事情……如果能佔有她,如果能佔有她,他願意使勁渾身解數,給她一個新身份,把她藏在一個遠離王都的鄉村裡,然後盡情享受金屋藏嬌的快樂,等到父親去世後,再回王都繼承爵位。
他設想的未來是如此美好,以至於當眼前寒光一閃時,他完全沒想到是桌上的餐刀——直到被鋒利的餐刀割斷咽喉。
他瞪大雙眼,倒在了艾絲黛拉白如凝脂的腳背上。
她隨手丟掉了餐刀,拿起腿上的餐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跡,慢條斯理地吃掉了最後一片甜得發膩的面包。
“我說過,我會很粗魯的。”她一腳踢開他,一邊優雅地吮吸手指,一邊走進了臥室的衣帽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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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戈沒想到女王逃出王都的方法,竟然是假扮成侯爵的長子。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方法居然成功了。
侯爵的長子生性怕羞,不管說話還是出行,總是低垂著腦袋。他皮膚蒼白,長得像女孩一樣清秀,給艾絲黛拉省去了很多麻煩。
艾絲黛拉沒有讓瑪戈用巫術為她改變相貌——王都裡除了王宮,到處都是禁魔石,隻要禁魔石感應到魔法湧動的氣息,就會如烽火般接二連三地亮起,屆時所有追兵都會知道她們的位置,她隻能用墨汁、軟木炭和假發套簡單偽裝了一下。
她取下耳環、項鏈和手镯,戴上男士三角帽,穿上白襯衫、緊身馬甲和深藍色的外套。
沒了鯨骨裙撐和罩裙,她的步伐比以前更加靈巧而矯健。
她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年輕男子,纡尊降貴地給他蓋上了白布,大步離開了臥室。
等可憐的侯爵長子的屍首被發現時,她們早就離開王都了。
她沒有一直用侯爵長子的身份,那太愚蠢了,會成為活靶子。
一路上,她和瑪戈換了幾十種身份:農婦、貴婦、難民、馬戲團的雜技演員、吉卜賽女郎、吟遊詩人……有時候甚至會扮成被驅逐的麻風病人。
不得不說,麻風病人的身份比侯爵長子還好用,隻要她們穿上白鬥篷,搖著乞食鈴,人們就會自動避開她們。
要不是艾絲黛拉自己下令嚴管王都的麻風病人,她們或許可以省去刺殺侯爵長子這一步驟。
等她們抵達邊境的村莊時,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因為嚴禁使用魔法,整個王國猶如史前的國度一樣閉塞,人們隻能從神殿設置在各地的教堂獲取王都的消息。
在位三個月以來,艾絲黛拉一直想知道至高神殿到底供著什麼東西——據說供奉著光明神真正的神像——但神使嚴詞拒絕了她,說從古至今,從未有過女人踏足至高神殿的例子。
她隱約察覺到了不祥,於是日夜不息地研究父親留下的煉金密室。
她的父親是一個可怖的惡魔,為了永戴王冠,背著神殿找了許多女巫煉制延長壽命的神藥,但他的欲望並沒有止步於此,為了確保王冠穩固,不會被嫡子篡位,甚至不惜給親生兒子喂抑制智力發育的毒藥。
艾絲黛拉能逃過一劫,並不是因為約翰二世對她寵愛有加,而是因為他對“女子生來愚蠢無知、膽小怯懦”的觀點深信不疑,再加上神聖光明帝國從未有過女人當權,便愈發沒把艾絲黛拉當回事。
說到底,她能順利即位,她的父親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假如他沒有狂熱地追求長壽,盲目地吞服煉金藥丸,也就不會進入假死狀態,被她抓住機會,立即舉行火葬;假如他沒有廣招女巫,囤積了許多傳說中的藥草,也就不會被她找到茵陳的根部——傳說中使巴比倫國王發瘋的藥草,使她的哥哥當眾發瘋。
不過,她一開始並無毒殺親生哥哥的想法——她的哥哥已經被約翰二世養成了徹頭徹尾的廢物——隻想讓他在朝臣面前失去威信,但從地下室拿茵陳的時候,她順手拿了蟾蜍、蝮蛇、蝾螈和蠍子煉成的毒粉,可能途中不小心灑到了茵陳上。
隻能說,她哥哥的死是一個意外,他們這個鬱黑的家族一起締結的意外。
不管怎麼樣,她雖然在約翰二世的教養下,變得病態的冷漠,但假如沒有約翰二世言傳身教,她也許就被不知名的人毒死了,或是被突如其來的刺客捅中心髒,抑或是在湖邊散步時死於溺水“意外”。
她的心性變得跟約翰二世一樣吊詭,卻也學會了如何在宮廷生存。
最關鍵的是,她探索密室時,無意中發現了一條秘密通道,而密道的終點,竟然是卡萊爾侯爵的後花園。
三個月來,她曾在侯爵的花園裡漫步了無數次,以聰慧的頭腦記住了所有復雜的路線。
所以,她被神殿宣判有罪以後,一點兒也不慌張,反而對裁判官微微一笑:“我的確是一條毒蛇,而且是一條想盤繞在光明神像上的毒蛇。”
這可能是裁判官這輩子聽到的最離經叛道的話。他憤怒地漲紅了臉頰,一口氣給她安上了數十個罪名。
艾絲黛拉全部坦然接受,絕不悔改。
虛偽而傲慢的神殿允許她在自己的寢殿等待行刑,使她有充足的時間,打開密道,讓瑪戈進來將蓬松的枕頭變成她的模樣,再從容不迫地和瑪戈一起離開。
謀權篡位、褻瀆光明神、在王宮使用敵國的巫術、戲耍神殿、讓裁判官在整個王都的人面前出醜……她和神殿之間的仇怨,注定無法善了。
她也不想善了。
她毫無敬畏之心,始終不相信至高神殿真的供奉著“光明神”的神像,也不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有神。
假如真的有神,他卻禁止女子繼承王位以及攝政監國,這樣膚淺短視的神,憑什麼受到萬民膜拜?
想到這裡,艾絲黛拉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奪回王位、摧毀神殿的絕佳辦法。
前提是,瀆神。
徹底地。
瀆神。
第3章 【小修】
“我打算混入神殿。”艾絲黛拉忽然開口說道。
瑪戈以為自己聽錯了:“您說什麼?”
“我不想重復第二遍。”
“可是……”
艾絲黛拉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她走到窗邊,打開百葉窗,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馬路的情景。
她們歇宿在一家骯髒的小旅館裡,窗縫、牆紙和桌子都積滿了令人厭惡的油垢;牆壁脫了漆,露出黑色的石灰。
附近有一個洗衣場,不時就會有一渦渦熱肥皂水,伴隨著搗杵聲從汙水溝裡漫延到街道上。
熙來攘往的人們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連一聲抱怨都沒有,就輕捷地跨了過去。
馬路的對面,是一家較為體面的飯店。幾個教士正在裡面享用肉湯,他們穿著整潔的白袍,頭戴銀冠,一邊高聲談笑,一邊抽動著唇髭發出“噗噗”的喝湯聲。
旁邊的工人朝他們投去敬仰和羨慕的目光,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泥點子,拿起沒吃完的面包棍,匆匆地離開了。
王都的教士都是冷漠刻板的清教徒,對葷腥和女人敬謝不敏;這裡的教士卻不忌葷腥,過得相當滋潤。
“修士可以吃肉?”
瑪戈答道:“他們不是普通的修士,而是教士,教士的地位要比普通修士高很多,可以四處走動,傳播神音。除了發誓一輩子追隨光明神的苦修士,大多數信徒都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有的教士甚至富得流油,畢竟人人都想得到神的眷顧。”
艾絲黛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也想得到神的眷顧……”她眨巴著眼睫毛,露出兩個甜美可人的酒窩,“希望他們不要拒絕我。”
瑪戈知道女王對神殿的態度,聽見這話,不由嚇了一大跳:“陛下……您真的打算混入神殿?光明神殿的教階制比舊教還要森嚴,必須由當地的司鐸推薦,才能去教區的神殿……很多修士在教堂修行了一輩子,都沒能見到教區神使一面……”
艾絲黛拉輕描淡寫地說:“那就讓他推薦我。”
說完,她一把扯掉頭巾,釋放出一頭濃密豐美的黑發。
想到馬上就能接觸神殿,她忍不住興奮了起來,雙頰像害羞似的,浮現出鮮豔的紅暈。
她已經很久沒這樣興奮了。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離經叛道——不願意學刺繡,也不願意學音樂和繪畫,更願意去靶場看衛兵們打槍。當彈丸迸射而出的那一剎那,她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頸,不想被周圍人看見自己興奮得發亮的眼睛。
趁他們彼此恭維槍術時,她悄悄將一把小巧的燧發槍,藏在了淡粉色的罩裙裡,帶回了臥室,一邊研究燧發槍的裝置,一邊吃了好幾個奶油小蛋糕。
她是天生的反叛者,目中既無尊長,也無神明,血管裡流動著一股熾熱的、幾近兇暴的血液。
同樣的年紀,她的兄長夢見的是蝴蝶、美人和美酒;她夢見的卻是一把準度極高的燧發槍,以及一頭倒下的羚羊。
她渴望刺激,渴望對手,當生活趨於平靜時,甚至會感到痛苦和煎熬。
即位之前,父親是她唯一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