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雲茂忍不住翹起嘴角:“現在明白了吧,我跟他們不同,你作為我唯一的信徒是多大的榮耀……”
他可是當世少有的封神妖怪!那條龍被封後就無妖能敵!
“你是派遣來的?或者是合同工?”楚稚水若有所思,一本正經地寬慰,“沒事,現在沒編制也沒關系,我們科室都一視同仁,隻看重工作能力的。”
“???”
苗瀝笑到貓耳冒出,恨不得滿地打滾,著實歡樂不已。
辛雲茂氣不打一處來,著實佩服她的思路:“你得出的結論應該是我最強,胡臣瑞都沒法管我,為什麼會是合同工!?”
楚稚水聽他怒氣衝衝,安撫道:“好啦好啦,掃地僧最強,合同工最強,別糾結這些了。”
辛雲茂如鲠在喉。
“選他也可以選我,兩邊又不耽誤的。”苗瀝看完笑話,他收起耳朵,繼續挖牆腳,出言誘惑道,“他總有顧不上的時候,總不可能全天待命吧?”
楚稚水瞥見辛雲茂的眼神激光,心知自己要是敢應下,對方就當場鬧起來,她吞吞吐吐道:“……目前好像不用。”
苗瀝左右看看,他發現一人一妖神色有異,震撼道:“難道他真是全天待命?”
辛雲茂微抬下巴:“我怎麼可能像你那樣不負責任、玩忽職守?”
“也不是吧。”楚稚水小聲道,“但叫他都會來。”
“合同工就是闲。”苗瀝眼神微妙,“我是沒法接受天天圍著人打轉的。”
辛雲茂臉上掛不住,話裡像摻雜碎冰:“尾巴真不要了?”
苗瀝遭貓身威脅,當即氣憤眯眼,他不知想到什麼,又幸災樂禍道:“不過你跟當年差別真大,明明以前都是死人臉,要讓他們看見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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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過後,二妖繼續向前,都不再提爐子,仿佛那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楚稚水回頭,她發現剛才的爐火已經熄滅,就好像塵埃裡的舊故事,全被青火燒成灰燼,隻留下徹底的虛無。
苗瀝終於將經開科人員帶到人參妖而前。
無數爐子分列兩側,其中空地有一石臺,白須老者手腳都被镣銬鎖住,失魂落魄地癱坐在上而,縷縷長髯還帶著深色焦痕,像剛從火爐裡掏出的老紅薯。他可能最近遭遇折磨,如今眼神渙散,渾身提不起勁,看著狼狽不堪。
楚稚水詢問:“他叫什麼名字?”
苗瀝慢悠悠道:“懶得查看編號了,你想怎麼叫都行。”
白須老者聲音沙啞,顫巍巍地發聲:“我叫須加科。”
楚稚水沉吟數秒,她隻覺分外拗口,從善如流地點頭:“好的,老白,你找我有什麼事?”
人參妖喜提新綽號:“?”
第21章 賣身錢
楚稚水態度和氣,無奈身側站二妖,一左一右的冷面門神。他們漫不經心地瞄老白,那感覺就像看燒黑的爐渣,恨不得將其掃進垃圾桶內。
老白緊張地咽咽,低聲下氣道:“是這樣的,我心知以前冒犯大人罪無可赦,但能不能煩請您大發慈悲,滿足我最後一點微小心願……”
楚稚水凝眉,糾正道:“不要喊大人,多說大白話。”
她發現這些妖怪總帶著些舊社會的氣息。
老白哀求:“好好好,我不喊,那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去看一個人?”
“看什麼人?”
“她叫陳珠慧,還是個學生,住在附近村裡,馬上就要高考了。”
楚稚水原以為老白要求情,拜託她向苗瀝講好話,或者調他到茶園勞改,沒想到是這麼一件事。
陳珠慧是附近的高中生,父母離世後跟爺爺生活,一直住在村邊自建樓裡。前兩年,她爺爺也走了,小姑娘被親戚當皮球來回踢,加上她已經成年了,最後哪家都沒有去,如今獨居備考中。
老白跟陳珠慧爺爺有些緣分,早些年差點被採參人挖走,是陳爺爺救下一條參命。他近年經常照看小姑娘,給她送些吃食和錢,報答她長輩的恩情。局裡茶園茶樹品質不錯,就有白黃黑三妖組出力,他們偷偷採茶賣錢,然後補貼給小姑娘。
雖然陳珠慧家境貧寒,但她學習成績優異,而且是吃苦耐勞的善良孩子,總之渾身上下沒毛病,有毛病也是別人的問題(老白吹捧的原話)。她那麼長時間沒見到老白,肯定心裡擔憂,沒準影響考試。
“我原來隔一陣給她送點東西,但最近被追得太緊……”老白慌張補充,“當然,我沒有說苗大人不是的意思,隻是這段時間都顧不上,也不好跟她正式道別,怕她擔心想麻煩您一趟。”
楚稚水:“為什麼要我去?”
“您應該是個知識分子吧?”老白瞧她一身書卷氣,試探道,“還是那種有文化的,知道高考是什麼東西,沒準能鼓勵珠慧兩句。”
老白在觀察局附近見過不少人,楚稚水無疑談吐得體、氣質上乘,應該屬於人類裡文化水平較高的,小姑娘看到她也不會害怕,不像觀察處暴力執法的妖。
苗瀝露出尖牙,他皮笑肉不笑:“你是說我沒有文化嗎?”
辛雲茂一扯嘴角,不屑道:“就你那對前爪,字都寫不好吧。”
“這還用楚科長去看嗎?”苗瀝不耐道,“多大點兒事,我們直接清除她記憶就行。”
老白惶惶擺手:“別別別……”
“真是自己感動自己,你以為她跟你扯上關系,最後能有什麼好結果。”辛雲茂慢條斯理地嘲道,“說是送她東西對她好,沒準讓她氣運越來越差,人不懂法則,你還不懂嗎?”
老白送陳珠慧東西,卻沒有收取回報,長時間積累下去,沒準好心辦壞事,反讓對方倒霉起來。
老白奮力爭辯:“她爺爺救過我,我們有因果的,不會影響到她!”
“她爺爺都沒了,因果也就散了。”
老白悲從心中來,他嘴唇顫了顫,最後頹喪道:“算了,神君說得對,這樣對她也好,不然就忘了我吧。”
苗瀝:“好的,現在事情說完,可以丟回爐子!”
老白老實起身,神情還帶哀色,仿佛世界崩塌,徹底渾渾噩噩。
楚稚水眼看他要死不活的嘴臉,她猶豫一會兒,還是長嘆一聲:“打擾一下,不要將你的犯罪故事披上悲情外衣,搞得你像被法則阻礙的可憐妖,我們是罪大惡極的迫害者一樣,局裡是按規章抓妖的。”
“地址是什麼?”她平靜地詢問,“我這兩天沒空,周末才能過去。”
“可以可以,她平常在學校寄宿,周末才回家!”老白雙眼放光,驚喜道,“您真的願意去嗎?”
“對,不是為你,隻是為她。”楚稚水道,“多倒霉啊,你偷茶葉就算了,理由還是為了她,想想就晦氣。”
老白忙留下地址,又一頓千恩萬謝。他這回再進爐子輕松不少,甚至主動推銷人參爆米花,要給楚稚水補補身體,但是遭到無情地拒絕。
事情落定,一人二妖坐妖梯回去,迎接地面柔和的陽光。
“你真要去?”苗瀝將他們送到門口,他一隻手握著門把,大半身子還在屋裡,“做這種事沒什麼意義,讓我們來處理就好了。”
楚稚水面色平和:“意義都是事情做完後總結出來的,還沒經歷過,談什麼意義。”
“不明白。”
“這就像有的人一輩子都沒過完,卻天天嚷嚷活著沒意義,話說得還太早了。”
苗瀝似懂非懂。
辛雲茂傲慢地揚眉:“沒文化真可怕,什麼都不明白。”
“說得好像你明白一樣?”苗瀝憤憤哈氣,他貓爪子一拉,猛然將門撞上,“觀察處以後不歡迎你!”
楚稚水工作日有事情要忙,決定在周六的下午過去,這也是陳珠慧為數不多在家的時間。
槐江觀察局本就位置偏僻,自建樓卻處於更遠的郊區。高速的城市建設讓槐江市相當割裂,市區設施及房價已趕上經濟發達區域,矗立形形色色的豪華商業樓,然而遠郊的農村依舊樸實無華,保留著田野的感覺。
楚稚水從沒開車去那麼遠的地方,她幹脆先驅車到局門口,然後就地開始查地圖,繼續向下一站進發。
私家車沒在局門口停留太久,但一眨眼副駕就被某妖佔據。
辛雲茂不知何時上車,他老神在在地靠著車窗,眼瞅著楚稚水用手機導航。
“你什麼時候上來的?”楚稚水抬頭一掃,被冷不丁現身的辛雲茂嚇一跳,“我要去陳珠慧家,今天周末不去茶園。”
他是不諳世事的妖怪,莫非不記得工作日和周末?
辛雲茂沉默好長時間,他像個鐵面機器人,面上強作鎮定,一字一句道:“我喜歡坐車兜風。”
“……”
一人一妖上回闲聊,當時拋出兩個選項,一是“體貼陪她乘車”,二是“喜歡坐車兜風”。辛雲茂當時哪個都沒選,他自覺丟臉地拔腿而跑,現在卻僵硬選擇其中之一。
片刻後,楚稚水搖搖頭,她頗感好笑:“你確實很擅長說反話。”
他別扭道:“……該走了。”
車子緩緩啟動,駛入主路大道。
楚稚水一邊開車,一邊想起什麼,闲聊道:“對了,你編制不在局裡,那你工資是多少?”
苗處說辛雲茂不算局裡的,或許不是一套薪酬體系,他周末還跟出來更辛苦。她以前都不知道這事,要是比金渝還少,那著實過於可憐。
辛雲茂聽她又提合同工,他臉上變化莫測,戒備道:“又想挖坑取笑我?”
他可不會繼續上當,他發覺她套路太多。
“問問嘛,真小氣,不想說就算了。”楚稚水還琢磨給加班費的事,又看他一副視金錢為糞土的模樣,她思考片刻改變主意,溫聲道,“這邊風景都差不多,下回可以載你去城裡轉轉。”
茶園和陳珠慧家沿途的景色相差無幾,既然他喜歡坐車兜風,沒準會向往新環境。
看他也不缺錢,倒不如投其所好。
辛雲茂聽到此話一愣,他嘴唇抿了抿,好半天後才發出幾不可聞的鼻音,不知道回的是“哼”還是“嗯”,算是應下她的提議。
遠郊,樸素的自建樓映入眼簾,樓前還有一小片院子,被簡陋的牆壁圍著。院門口貼著舊春聯,黑色毛筆字並非印刷,而是有人親筆書寫,但在風吹雨打中也斑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