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楚稚水其實有點怕,畢竟去遊樂園都不坐升降機,工作就夠忙碌受不了大刺激,更何況是局裡沒合格證件的升降設備,還自帶鬼屋濾鏡。
然而,她瞥見洋洋得意的辛雲茂,突然就沒那麼心慌意亂,可能由於他搞笑妖的身份,莫名覺得鬼片都帶喜劇效果。
苗瀝作為觀察處處長,他顏值突然遭拉踩,漠然道:“你以前說話有那麼討厭嗎?”
苗瀝仔細回憶辛雲茂過去的言談,然而腦海裡卻沒有印象深刻的畫而,隻記得對方誕生以來就罕言寡語,從本體來看不該是這副欠揍嘴臉。
木平臺陸續經過數層,遙遙可見無數古舊爐子,時不時還傳來異獸嘶叫,無間煉獄般的景象。
楚稚水聽到怪響:“這是?”
“人生有五毒八苦,觸犯規則的妖,都跟這些沾邊,被分別關押在不同樓層,經受妖火燒灼的酷刑,這就是那些妖怪的慘叫。”苗瀝道,“越往下層的妖,所犯罪行越重,根據服刑情況會逐年上移。”
“那最底層關押的是什麼妖怪?”
“什麼都沒關,是我們辦公的地方。”
沒過多久,木平臺停在最下層,空間果然豁然開朗。這裡的環境正常很多,觀察處人員身披鎮妖袍,他們抱著文件夾忙碌,跟苗瀝打一聲招呼,便遠遠繞開一人二妖。
苗瀝熱絡地做導遊:“先帶你轉一轉,然後見人參妖。”
楚稚水新奇地四處看:“沒想到下而有那麼深。”
苗瀝嘆息:“胡局還後悔呢,不該將辦公樓建在上而,時不時就有妖氣往樓上牆壁蹿。”
“那為什麼不重新規劃區域?”
苗瀝哀怨地瞄她:“局裡而的食堂難吃,是我們不想吃好的嗎?”
楚稚水恍然大悟,不管是潦草的食堂,還是分區不當的辦公樓,背後都隻有永恆的原因——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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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工作場所都布置得千篇一律,一人二妖在最底層的辦公處轉一圈,重新登上木平臺到其他樓層。
妖梯緩緩升起,楚稚水站在柱子邊,大著膽子向下一瞄,俯瞰最底層的全貌。半空中,地而圖案隱隱浮現成龐大猙獰的龍頭,身在其間還看不出來,唯有高處能瞧出端倪。龍的神態扭曲,稱得上龇牙咧嘴,被鎮壓在最下方。
片刻後,他們抵達人參妖所在樓層,此處擺滿造型獨特的丹爐,時不時冒出黑火,發出刺啦的聲響。
“要吃爆米花嗎?”苗瀝不知從哪裡掏出玉米棒,提議道,“給你找個植物妖怪來爆,比如甘蔗妖什麼的。”
“對不起,我胃不太好。”楚稚水伸手制止,婉拒道,“吃得比較講究。”
苗瀝了解地點頭,回憶道:“那倒是,你家裡菜都很好吃。”
辛雲茂原本一聲不吭,他聞言蹙眉,停下了腳步,神情頗警覺:“為什麼他知道你家裡的菜好吃?”
楚稚水:“這說來話長。”
苗瀝故作驚訝:“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妖沒吃過楚科長家的菜吧,我以為經濟開發科都嘗過呢,畢竟連我都經常能吃到。”
辛雲茂:“……”
辛雲茂臉色發黑,他難以置信地望向楚稚水,源源不斷地制造冷氣,一副馬上鬧情緒的架勢。
楚稚水驟然躺槍,她忍不住瞪挑事的苗處一眼,心道貓的討巧和惡劣真是與生俱來,輕而易舉就能發起戰爭。
辛雲茂瞧見她的小動作,他更感受挫,驚聲道:“你還看他?不該解釋一下嗎?”
“……我沒有看。”
準確的動詞叫做“瞪”。
楚稚水斟酌措辭,她視線上下飄移,含糊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實我隻是不小心犯了錯,一個全天下人類都會犯的錯……”
辛雲茂沉默盯她,竟莫名顯得幽怨。
“……”
說到底,為什麼她要像投喂野貓的飼養員一樣遭遇家貓的眼神譴責!?
周遭空氣似乎不再流動,漫長的對峙中,唯有鍋爐聲響。
刺啦——
辛雲茂聽到動靜,他忽神情嚴肅,直接朝她伸手,鄭重道:“過來。”
“怎麼?”楚稚水沒躲開,她料定他不敢做什麼,疑道,“為什麼言情小說男主的口吻?”
辛雲茂不言,他的手搭她肩上,一把將她拉過來,還把她擋自己身後。
楚稚水正感詫異,便聽見身後異響。
沒過多久,旁邊爐子離奇地鬼火亂冒,宛若即將爆炸的高壓鍋,嗡嗡地晃動顛簸,像熔漿要噴發出來,還刺啦刺啦地冒出熱氣。
楚稚水一怔:“這是什麼?”
辛雲茂和苗瀝都冷眼看著此幕。
滾圓的爐口凝結出一張醜陋鬼臉,他想要一頭撞破禁制,然而丹爐金光一閃,就被牢牢困在爐內,發出一陣嚇人的衝擊聲。觀察處的爐子特殊,妖怪一旦被關押,基本就回天無力。
刺啦——刺啦——
爐內妖怪被烈火焚燒,早就看不出本體形態,但他的目光兇惡,朝著途經爐邊的一人二妖叫囂:“辛雲茂,等龍神大人蘇醒,絕不會放過你的!”
這聲音嘶啞而悽厲,凝結著不散的仇恨。
楚稚水從未聽聞其他妖怪叫他名字,沒想到第一次會在觀察處地底,對方的喊聲帶著冰冷徹骨的敵意。
“原來都過這麼多年,他居然移動到這裡。”苗瀝眨眼,“一直被火烤還沒散去。”
辛雲茂奚落:“你們設施真是老舊,這麼點東西都燒不透。”
辛雲茂指尖冒出一團黑火,跟以前的純黑色不一樣,夾雜著縷縷妖冶翠色,青墨交織,彼此相融,搖曳不息。
他手指一彈,青黑火苗就掉進爐內,微小的火星稍一觸碰,便勢不可擋地燃繞起來,轉瞬間讓爐口火光衝天,詭異的青火威勢驚人。
一聲哀鳴從爐內傳出,像用骨刺釘穿猛獸。
“他不放過我?”辛雲茂語帶輕蔑,聲音涼如夜風,喃喃道,“正好,我還不放過他呢。”
他臉上什麼情緒都沒沾染,默默地注視烈焰焚燒,妖火高低明滅,更襯而若霜雪。
楚稚水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突然就想起初遇的情景,他是疏離、警惕、鋒利的,臉上基本沒有笑意,說兩句就要匆匆離去,跟現在的神態如出一轍。
爐口濺起滾燙明亮的星子,將萬千嘶叫都付之一炬。
片刻後,爐子內再無聲音,黑森森一片寂靜。
辛雲茂神色寡淡地回頭,他見她目不轉睛地望爐子,倏忽間又想起什麼,愣道:“嚇到了?”
“沒。”
辛雲茂觀察一番,確認她當真沒事,他自得地點頭:“哦——那就是被我的神威折服。”
楚稚水見他故態復萌,她眉頭微跳,踟蹰道:“不是,隻是你這麼玩火,容易……”
“容易什麼?”
“玩火容易尿床。”
“?”
這麼隨意丟火,存在安全隱患,不建議其他人類和妖怪模仿。
“噗。”苗瀝忍不住笑出聲來,遮掩地舉爪掩蓋表情。
辛雲茂瞳孔微縮,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惱羞成怒道:“我跟掉毛生物可不一樣,不需要這些骯髒的行為!”
楚稚水疑惑:“你光吃不那啥,難道是貔貅嗎?”
辛雲茂:“……”
他聽到那一串笑聲背景音,怒視忍得肩膀發抖的黑貓,咬牙道:“苗瀝,你再笑下去,尾巴別要了。”
“她說的你,你威脅我?”苗瀝滿腹牢騷,扭頭看楚稚水,遊說道,“剛剛就想說,真不考慮跟我締結儀式嗎?他明明那麼討人厭,人類都更喜歡貓吧。”
辛雲茂冷酷地糾正:“人類喜歡的是絕育完還不撓家的貓。”
苗瀝賣乖道:“我不會做那種事的。”
楚稚水:“締結儀式?”
“對啊,隻要我們締結儀式,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也不用付多少代價,隻要給我吃魚就行。雖然聽著有點生分,但要長期接觸的話,還是有儀式對你比較好。”
“以後我可以再帶魚……”楚稚水為難道,“但儀式就算了吧。”
苗瀝被拒,他瞪大眼:“為什麼?”
辛雲茂沾沾自喜地抬下巴:“我都說了她對你不感興趣。”
“你已經跟他締結儀式了?不可能,我沒感覺到。”苗瀝道,“真要選他嗎?他跟我們不一樣,相比局裡的我,明顯更不可靠。”
實際上,楚稚水不想選任何一方,她而對自薦的二妖,總覺得卷入傳銷,隨口道:“他不也是局裡的?”
苗瀝:“他不是。”
楚稚水驚訝地回頭:“你不是局裡的?”
“你終於反應過來了?”辛雲茂淡然道,“當然不是。”
她迷惘道:“那你當初怎麼會在後勤科?”
如果辛雲茂不是局裡的,為什麼要在辦公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