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為人剛正,任人唯賢,以趙兄之才,不出兩年必能高升。”謝郢十分看好趙宴平。
趙宴平不敢託大,不過他對盧老太公敬仰已久,如今能在盧老太公的任下做事,趙宴平深感慶幸。
“我這次進京,全靠謝兄與侯爺提拔,等我安頓好了再請謝兄喝酒,侯爺那邊,我若登門道謝,不知是否妥當?”趙宴平詢問道。
謝郢笑道:“不必不必,如果不是我再三誇你,家父也不會幫忙,這點小事對他來說隻是舉手之勞,你真想謝,謝我足矣。”
趙宴平笑了笑,他也隻是想全了禮數,侯爺無暇見他這種小人物,趙宴平並不會失望什麼。
馬車徐徐而行,黃昏時分進了京城城門。
謝郢問趙宴平:“不如咱們先去吃飯,吃完我再送趙兄去住處歇下?”
趙宴平聽他安排。
謝郢便吩咐順哥兒:“去醉仙樓。”
都是常去的酒樓,順哥兒一甩鞭子,朝醉仙樓去了。
風和日麗,窗簾一直挑著,趙宴平朝外看去,隻見京城的街道比府城更寬闊繁華,來來往往的百姓說的全是官話,與江南的吳儂軟語相比是另一番韻味兒,街道兩側的宅院建築也與江南小院大不相同。
夕陽西下,在遠近宅子的屋頂上灑了一片金色的霞光。
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天下腳下尤為昌盛繁榮。
趙宴平卻神色微黯,收回了視線。
謝郢一直在觀察他,見此試探道:“趙兄如今到了京城,就一點都不好奇故人的情況?”
趙宴平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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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郢突然嘆了口氣:“趙兄如此冷漠,怪不得孟姑娘會選擇離開,好在她姑母疼她,重新給她找了戶人家,現在孩子也有了,日子過得稱心如意。”
趙宴平冷峻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他自己尚沒有察覺,謝郢大吃一驚,看出這人根本沒有裝出來的那麼毫不在意,謝郢不敢再調侃,立即澄清道:“你別誤會,孟姑娘可能是想做生意,她姑母給她買了一處臨街帶鋪面的宅子,她大概也不想再嫁人了,過年的時候從寺裡抱回來一個被爹娘丟棄的孤兒。我看她的鋪子生意還不錯,她又了了當娘的心願,所以說她過得稱心如意。”
從他說前面那句時,趙宴平就一直看著窗外,此時聽完謝郢的澄清,趙宴平仍然看著窗外,那蒼白的臉色卻跟變戲法似的,又恢復了正常。
謝郢服了!
就在謝郢以為趙宴平不會多打聽什麼時,趙宴平突然轉過來,看著他問:“她如今住在何處?”
這是打算去見了嗎?
謝郢笑道:“就在這條街上,你若想找,沿著這條街往前走,看到“江南水繡”的鋪面,那便是她的了。”
趙宴平頷首:“多謝。”
謝郢拍拍他肩膀:“薛敖頗得聖意,想與他攀親的人家不少,他自己的兒女年紀還小,見薛敖夫妻都很疼愛孟姑娘,那些人便陸續打起了孟姑娘的主意,趙兄真想與她再續前緣,務必要抓緊啊,否則哪日她想嫁了,你再會變臉也沒有用。”
話音才落,馬車停了,旁邊就是醉仙樓。
趙宴平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請謝郢先下車。
謝郢搖搖頭,離座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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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樓吃完晚飯,謝郢送趙宴平主僕去住處。
當馬車停在一座寬敞的三進宅子前,趙宴平立即對謝郢道:“謝兄,我們主僕二人,住這麼大宅子太浪費了,今晚還是先在客棧下榻,明日我自去聯系中人。”
謝郢笑道:“現在趙兄隻帶了郭興,等太太與沈姑娘進京,再加上你們各自的下人,可能都要嫌這宅子小,與其到時候再找新的住處,不如就在這裡住下。趙兄別誤會,這宅子不是我送你的,隻是我替你賃下的,一年十五兩租金,我暫且替你墊付了一年,趙兄若覺得合適,年底將租金還我便可。”
順哥兒在旁邊幫腔道:“趙爺,我們三爺替你找到這處宅子可不容易,裡面還都修繕過了,您要是不租,以後太太她們進京了,你想找這麼好的宅子都沒地方找。”
趙宴平看看這宅子,想到妹妹挑剔的脾氣,太差太破的地方都住不慣,便朝謝郢道謝,進去後放下行李,當即就取了十五兩銀子交予謝郢。
謝郢讓順哥兒收了銀子,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先告辭了,明日從戶部下值了再來看你。”
知縣是七品官,進京之後,謝郢去了戶部,現在官職正六品,年紀輕輕,大有可為。
目送主僕倆上了馬車,郭興羨慕道:“這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難得三爺為人謙和,不像咱們縣城一些書生,考了秀才便得意洋洋,自命不凡。”
郭興說的就是隔壁的朱時裕,不過官爺不喜歡聽與小娘子有關的事,郭興就沒直接點名道姓。
趙宴平轉身道:“進去吧。”
因為謝郢以為趙宴平會帶家僕過來,這宅子裡就沒安排丫鬟婆子,郭興臨時去廚房燒了熱水,提了一桶去上房。
房間裡家具都很新,幹幹淨淨的,應是近日被人打掃過。
郭興還想幫官爺鋪床,趙宴平一邊收拾箱籠一邊道:“你去休息吧,明早早起去集市買菜,太太他們過來之前,廚房就交給你了。”
郭興會做飯,這點小事忙不倒他。
郭興走後,趙宴平繼續將箱子裡的衣裳、書冊往外拿,分別放進衣櫃、書架,取出那套《盧太公斷案集》時,趙宴平手放在封皮上良久良久,才將這套書放在了書架最顯眼的地方。
擦過身子,趙宴平坐到書桌前,磨墨寫家書。
寫好了晾幹,收進信封,趙宴平再去錢袋子裡取出十兩銀子,放進袖袋。
一夜難眠,不知何時才睡著,翌日趙宴平睡醒時,郭興已經做好了早飯。廚房米糧等都很齊全,連菜都有,都是謝郢提前派人準備好的。
“三爺對官爺真夠義氣的,裡裡外外什麼都考慮到了。”郭興擺好早飯,笑呵呵對趙宴平道,“剛剛我去後院打掃,發現花壇裡種了好多花,堂屋、房間也擺了花瓶,那花瓶摸著比豆腐還滑,都不知道怎麼燒出來的。”
趙宴平聞言,吃完去後面看了看。
謝郢並沒有給宅子裡面添置太多貴重的東西,但可能是照顧女眷,柳氏、沈櫻的房間都掛了兩幅畫、擺了大小四個花瓶,還有一套精致的梳妝臺。積少成多,光是這些,一百兩銀子都未必能買的下來。
趙宴平微微皺眉,謝郢是不是太客氣了?
罷了,等謝郢成親時,他盡量準備一份大禮吧,倘若那時他手頭不富裕,就等謝郢辦別的喜事時再補上。
“我去大理寺交接,你留下看家,出門看看可以,別走太遠。”拿上吏部的調職文書與路引,趙宴平吩咐郭興道。
郭興點頭,問他:“官爺會回來吃午飯嗎?”
趙宴平也不知道大理寺那邊是什麼流程,讓郭興先做兩人的飯,剩了他晚上回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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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與六部、太常寺、鴻胪寺一樣都位於內城,皇城之前,趙宴平步行過來,遇到幾波侍衛審核,終於到了大理寺。
另一位與他同品階的司務接待的他,核對過吏部的文書與身份,讓趙宴平明早過來參加律例考核,通過便可正式入職了。
交接很順利,趙宴平一共在大理寺待了兩刻鍾左右,便被小吏送了出來,不許他擅自走動,規矩森嚴,遠非縣城一個小小的捕房可比。
趙宴平走出很遠,才駐足回望。
威嚴的大理寺已經令人心生震撼,大理寺後面的那巍峨雄偉的皇家宮殿,才是真正的權勢中心。
但凡有血性的男人,站在這個位置,都會渴望一步步朝那皇城中心攀登而去。
趙宴平也有野心。
眼下這一刻,他的目標是正四品。
第90章
趙宴平進京第三日一早, 便趕去大理寺參加上任前的律例考核。
昨日接待他的那位司務已經在等著他了。
這位司務名叫張守,與趙宴平是一樣的官職,兩人將共同主管司務廳裡的案卷文書出納事宜。各地將案件送過來, 卷宗與各種物證都將送入司務廳, 大理寺要復審某個案件時,也將派人來司務廳取出卷宗與物證。
司務這個官雖然隻是從九品, 看似也輕松,但一旦看管不嚴弄亂或弄丟了卷宗、物證,導致大理寺無法查清案件,司務必定要受到重罰。趙宴平頂缺的那位司務就是因為整理卷宗時將不同州縣的兩個同名被訴的案子弄混了, 差點釀成冤案錯判, 才丟了官職,空出了一個缺。
張守將趙宴平帶到了司務廳的東庫房, 這裡放的全是最近三年各地遞交上來的案宗。
“趙兄稍等, 昨日我已將新官待考一事報了上去,盧太公自會指派大人過來主持今日的考核。”
庫房裡放了兩張桌子, 張守交代清楚後, 請趙宴平在右邊的桌子前坐下, 他坐到對面, 整理昨日未完成的案卷, 一邊整理一邊在簿冊上寫著什麼。
趙宴平昨晚又與謝郢見了一次, 謝郢告訴他, 大理寺的考核並非讓人直接背誦朝廷律例, 而是由考官到庫房隨機抽取卷宗,用實案考察新任官員對律例的熟悉程度。因為考官是由大理寺卿臨時指派的, 該考官抽取卷宗也沒有規律可循,新任官員很難作弊。
趙宴平端坐在椅子上, 沒有東張西望觀察庫房,也沒有與張守攀談什麼,耐心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