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頭從前也是這樣想的,他想意氣風發、威風凜凜地出現在她面前,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也魔界。
從前她拒絕了小魔頭。
但是現在,每一次她都要吻他、獎勵他,再去笑吟吟地看著小魔頭面無表情之下,想要克制的上揚嘴角。
——裝作渾不在意,其實身後尾巴都要晃起來了。
他的仗打得十分順利,然而,到底是人太少了,北蠻糾集了剩下的人,想要包抄他們。
這一次,形式十分嚴峻。
但是悍勇無比的青年直接一騎絕塵,單槍匹馬殺入了敵營,直取敵軍將領的首級!
當他騎著紅馬飛馳上高地,舉起了那顆頭顱的時候,敵軍軍心大潰!
這是以千人殺退九千北蠻的奇跡!
小將軍的大名一夜傳遍了大江南北,然而沒人知道,當他打贏了這一仗後,第一件事就是砍下了敵軍的帥旗,騎著馬一路飛奔穿過千軍萬馬,來到了她的面前。
青年將帥旗遞給她,在馬上,氣息不穩地問她:
“以此為聘,可願嫁我?”
一時間,周圍都安靜了。
在漠北的風裡,仿佛能夠聽見青年急促的呼吸聲,他的手心冒汗——
就連剛剛闖敵營取敵將首級,都不曾這樣緊張過。
在她說“好”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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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士們的歡呼聲直接響徹了天際。
他眼神灼灼地看著她,翻身下馬,直接把她抱了起來,轉了好幾圈!
她也忍不住笑,低頭看他,“你衝進去殺主將,就是為了這個?”
他不自然地扭頭,沒有回答她。
她便說:“既如此,我就……”
青年立馬緊張道:“你做夢,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你沒機會反悔了!”
她看見繃緊的臉,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突然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青年:(▽)
他反應過來,嘴角瘋狂上揚,又努力維持住了主將的高冷風度,左右看了一眼,低頭兇巴巴道:“外面這麼多人呢!”
等到一路牽著手她拉到了大帳裡,青年才迫不及待地把她往案幾上一放,眼神灼熱地盯著她,直接吻了上去。
原來他那句話的意思是:
外面人多,不讓親。
回來躲起來,隨便親。
……
這一戰,小將軍名聲大噪,隱有漠北戰神封號流傳出去,在這樣沒糧、沒援軍的絕境裡殺出重圍,不得不讓人稱一聲第一猛將。
北蠻聞風喪膽,軍心潰敗,小將軍上折子請求援軍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打退北蠻!
然而,他等來的不是援軍,而是一紙軍令——
讓他班師回朝,放棄這大好局勢。
意氣風發的小將軍接到了聖旨,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和周圍的部將都陷入了沉默。
他在大營裡獨自坐了許久。
但是一出來回到了營帳裡,他的臉上就再也看不出半分的情緒了。
他看見她就笑了,還把她抱起來轉了兩圈,蹭了蹭她的面頰,小將軍對她說:“以後不打仗了,回去就留在京城,我們成親!”
他說他以後就在京城裡購一座大宅子,和她一起做個富貴闲人。
他將那些不甘、壓抑的情緒通通壓在了心裡,努力和她暢想著,一塊兒在京城裡生活的日子,仿佛真的特別高興解甲歸田似的。
一直含笑看著他的清冷少女,突然間捧住了他的面頰,說:
“燕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愣住了。
她懂他的失落、他的野望、不甘。
於是,他那顆被擠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心,突然間就變得又酸又漲。
他蹭了蹭她的面頰,抱緊了她:
“歲歲,朝廷不肯打了。”
她知道他在撒嬌,就任由他抱著。
在曠野上翱翔的鷹,怎麼甘心做回去做一隻麻雀呢?
然而朝今歲卻知道,魔神是下來渡劫的。
他這一世注定坎坷多劫難。
但是沒關系,她會一直陪著他。
就像是當初他離開的八年裡,心魔燕燕也是這樣陪著她,安靜地看著她。
因為她的存在,接受這個現實似乎並沒有想象中困難。於是小將軍平靜地將自己的部下都安排好了出路,又去照拂了不少陣亡將士的家屬,這才帶著人班師回朝。
她就一直坐在馬車裡看著他,有七情六欲、會疼會難過的燕燕,似乎變了很多,除了天生屬於魔神的責任心外,他有了更多的人性。要是魔神本尊,大概不會覺得“死亡”是多麼可怕的事,魔神是殺神,連自己的命都一視同仁;但是這一世的燕燕,他漸漸地懂得了生命的珍貴。
她突然間覺得,也許遠古的眾神,真的和魔神是很好的朋友。
這一場歷劫,他的身上好像多了很多的東西。
但是不管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當他抬頭看向她的時候,她就知道,他還是她的燕燕。
小將軍班師回朝的那一日,街上人頭攢動,比狀元遊街還要熱鬧。
面無表情的青年卻沒有為道短暫的繁華迷了眼,他隻是知道,這一場人聲鼎沸的熱鬧,大概是一場謝幕。
小將軍很平靜地接受了現實,他想:這樣也好,從前他朝不保夕,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無牽無掛也就算了,如今他有了心上人,想要和她在一起,自然不願意讓她為他提心吊膽。
就此過上安穩的日子,不也挺好的麼?
小將軍隻想熱熱鬧鬧地和心上人長相廝守。
上朝復命之前,他遞給了她一半的鴛鴦玉佩,說是定情信物。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小將軍大勝歸來,卻隻等來了因違抗皇命而鋃鐺入獄。
金鑾殿上,被押送走的小將軍很平靜。
隻是解下甲衣的時候,青年回頭望向了來時的路,想的卻是,他要食言了。
他不能娶她了。
於千軍萬馬中取敵軍首級,拿帥旗求娶的諾言,在此刻變得比紙還要輕薄。
他坐在昏黃光線的牢房裡,看著周圍一片的黑暗。
朝廷不想打了,他就如他們的願,不打了。
他隻想要回來過安穩的生活,和她一起白頭偕老。
他才將玉佩送出去,轉頭卻要食言了。
仿佛命運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卻沒有自怨自艾,隻是冷靜地盤算著自己在京城的舊部有幾人可以幫忙,他心知朝廷不會對他手軟,故而隻是不想牽連她,給她留一條後路,保她日後一生富貴無憂。
當想好了一切,狠狠心將玉佩送出去後,可是他一抬頭,就看見了她。
她穿著眼熟的白衣,正坐在他的對面喝茶。
他:“……”
他把她拉進了黑暗的角落裡,壓低了聲音,有點氣急敗壞道:“你瘋了,這是天牢!”
他話音落下,就開始左右看看,想著要怎麼把她送出去,但是卻被她拉住了手。
少女看了他一眼,“我不走。”
他氣得面色鐵青,她就坐在對面喝茶,喝完茶就掏出了點心,他瞪著她許久,發現她連被褥都帶過來了,他想罵她又罵不出口,現在手上腳上都是镣銬,還不能拿她怎麼樣,兇神惡煞了半天,最後把她的點心給搶了。
她噗嗤一聲笑了。
他的臉頓時就黑了。
天牢裡黑得要命,除了送飯的人誰也不會來,她不出聲,也沒人能想到,天牢裡多了一個人。
是夜,她滾進了他的懷裡。
他穿著囚服,被弄得很狼狽,說自己身上髒,不許她靠近。
她就直接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他渾身一僵,那顆心就變得很軟、很軟。
可是再貪戀她的氣息,他也不能縱容自己的放肆。
他說:“你明日就走,我有些舊部,可以保你不被牽連。”
她很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以為她同意了,但是接下來,他發現自己說什麼她都漫不經心地嗯,他頓時知道她在敷衍他。這惡犬惱怒不已,特別想把她的腦袋掰過來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可是他實在是舍不得兇她了,隻好說道:
“這一次,我可能要被流放。”
她沒有反應,心想:他上輩子還隨時要發瘋呢,她說什麼了麼?
他繼續恐嚇她:
“還可能要和我一起被砍頭、五馬分屍、凌遲而死。”
“你非要和我糾纏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下場?”
她說:“燕燕,你廢話好多。”
她很冷靜地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說:“我是認真的!”
她說:“我也是認真的。”
他們兩個對峙了半天,誰也再沒搭理誰,各自躺著看天牢的天花板。
好一會兒,面無表情的青年就突然間把她一把撈進了懷裡,抱得很緊、很緊。
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願意牽連她的。然而不管他怎麼聯系外面的舊友,做了什麼樣的準備,她每天的夜裡,都會準時出現在牢房裡。
一開始隻是喝茶吃點心,後來還帶來了圍棋、話本,還給他捎過來了酒樓的菜,偶爾還帶兩壺酒來找他。
後來,他想了個辦法。
這案子拖了三個月,終於一紙宣判,流放三千裡。
他讓舊友走動關系,將他提前流放出京。
他在囚車上看著京城越來越遠,知道這一去,恐怕便是再無相見之日。
他這麼想著,等到了第一處歇腳點,他手腳戴著镣銬,就再次看見了她。
他:“……”
活見鬼了。
她說:“我知道你不願意讓我陪著你吃苦。”
青年沉默地看著她,決定靠著不搭理她,讓她知難而退。
誰知道她下一句話是:
“我不是來跟著你吃苦的。”
“我是來看你吃苦的。”
看著他手裡破了口的水碗、冷硬的饅頭,她笑眯眯地直接坐在了他的對面,打開了食盒,擺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一餐——
吃給他看。
青年:“……”
有時候貓和狗是死敵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些人曾經當了幾十年的死對頭,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流放的日子的確不好過,出了城後,坐囚車都是一種奢望,流放三千裡,可是要親自走上三千裡的,尤其是一刮風、一下雨,日子就更加難過了。同一批流放的,已經倒下了許多人。
一連好幾天,她會都會來飢腸轆轆的青年面前吃東西,他的臉越來越黑。
某一日,流放的隊伍裡,淋雨風寒死了三個人;又一日,一對母女逃跑,死在了路上;這一路的山匪眾多,盜賊橫行,死的人越來越多。
他這天夜裡就特別沉默,看見了她的時候,他沒有和過去幾天一樣面色發黑,而是盯著她許久,突然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