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過她的來歷,全是假的,周圍根本沒有朝姓的人家;
她的腳步和氣息都非常輕,根本就是個練家子。
他不想信她是奸細,可是就連他的副將都背叛了他。
他可以接受被當做棄子,卻不願意被人欺騙、背叛。
他閉了閉眼,自嘲道:
“不管你什麼企圖,現在你都成功了。”
“你還來做什麼?”
許久之後,他聽見她的聲音:“燕燕,我的確有企圖。”
他捏緊了掌心,面色發白。
此時的小魔頭,像極了遍體鱗傷、卻有著狠戾眼神,恨不得要將人撕碎的狼狗。
這種眼神,她非常熟悉,因為當年無數次被她拒絕後氣急敗壞的小魔頭,總是這樣惡狠狠地瞪著她,掩飾著自己的心軟和暗戀。
她於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湊了過去,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薄唇因為失血而冰冷,還帶著血腥味,在漠北的風裡,這個吻都冰冷至極。
面頰上還帶著血痕的小魔頭愣住了。
一直到她結束了這個吻,他還回不過神來。
他以為她其實也是想要騙他、要他的命。
Advertisement
可是她吻了他。
因為失血過多,他有點遲鈍地想,那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今日發生的事情都太有衝擊力,但是加起來都比不過她的一個吻,讓他回不過神來。
被她扶起來的時候,他的身形搖晃了一下,他的很高大,相比之下她就顯得嬌小多了,他身形搖晃了一下,卻下意識地把自己身上的力道放輕了,不去壓到她。
她於是轉頭看著這隻看上去有點可憐兮兮的惡犬,輕聲說:“燕燕,我扶得動你。”
她頓了頓,想起了小魔頭從前總是覺得她對他太狠心,於是很真誠地問:“你要我抱麼?”
她說的是那種公主抱,如果他想,她可以的。
小魔頭:“……”
他終於從被親懵的狀態回過神來了。
小魔頭心想: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會要她抱!
可是當她把他一個人丟在山洞裡的時候,他當真以為她是走掉的時候,長發青年面無表情,但是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重新恢復了一片死寂。
他自嘲地一笑。
他本來就快要死了,她幫他到這個地步,已經仁至義盡。
隻是,為什麼要回來呢?
為什麼還要吻他呢?
小魔頭面無表情,剛剛想要忍痛拔去箭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燕燕,把上衣脫了。”
他微微一愣,卻看見她抱著柴火回來了,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她生起了火,幫他處理了傷口。
她不想幹涉太多他的渡劫,因為她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回歸神位,於是她選擇了和心魔燕燕當時做得一樣,保住他的命,確保他可以渡劫成功。
所以她沒有用神力,隻是用了一點靈藥。
小魔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他很想問她為什麼要回來。
——按理說,他現在應該是個累贅,隨時會有敵軍找過來;如今這幅樣子,也不再那麼風光了,她實在是沒有必要回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問出口。他知道她很可疑,但是她幫他包扎的時候,眼神很溫柔,他有點舍不得破壞這一刻的靜謐。
她注意到他的視線,也不問他為什麼這麼看著她,隻是非常自然地親了他的面頰一口。他從前時常這樣狐疑地盯著她,她早就習慣了這樣吻他,習慣得就像是順手摸一摸他的魔角那樣。
可是此時的小魔頭不習慣,他非常不習慣。
他還很震驚。
——他剛剛一直懷疑她親他是他失血過多產生的幻覺來著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又摸了摸,又看了看她。
他想:她怎麼比老子還霸道?
她突然間意識到,每一次拔箭的時候,他的身體都會微微繃緊。雖然他表現得很冷靜,可是這細微的蹙眉她還是捕捉到了,她後知後覺得問:
“燕燕,你知道疼了?”
小魔頭一直沉默著思考她剛剛為什麼要那麼做,聞言看了她一眼,古怪道:“我又不是個死人,為什麼不知道疼?”
她愣住了。
他恢復痛覺了——那是魔神萬年輪回裡都從未有過的痛覺。
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道:
“那我再親你一下,你會高興麼?”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完整的喜怒哀樂。
可是這話落在了那惡犬的耳朵裡——
他:“……”
他震驚了。
他頓時就想:怎麼能這樣說話?
太不矜持了!
——想親就親好了,為什麼還要刻意問他一句?
青年面無表情地克制著自己上揚的嘴角,冷淡地轉過頭:“勉勉強強吧。”
她說:“那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青年以為她在逗他、或者在看他的笑話,頓時回頭,怒了:
“那你到底是親還是不親?”
——磨磨唧唧半天,親也不不親他。
可是她就是衝著他笑。
山洞外風雪呼呼,溫暖的火堆邊,對上她笑眯眯的眼睛。
他安靜了一會兒。
她剛剛想要問他怎麼了,就被他突然間拽進了懷裡,他漂亮的丹鳳眼裡一片晦暗,侵略性極強地盯著她,下一秒,吻了下去,他滾燙的氣息和熾熱的眼神,仿佛要將她融化。
這一刻,小將軍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是此刻,他想:
老子真喜歡她。
第80章 再相逢三
他們在火堆邊接吻, 然後滾在了一起,在幹草上感受著對方的心跳和呼吸,吻得忘乎所以, 他仿佛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似的。
一直到他的傷口裂開,疼得面色發白, 他才終於呼吸滾燙、氣息不穩地停了下來。
她把他一推, “燕燕,你再動, 血都要流幹了。”
長發青年往後一靠,屈著一條腿, 手搭在了膝蓋上, 看著她笑, 視線一刻不停地跟著她轉。
明明狼一樣的小將軍,此時恨不得變成小狗繞著她打轉。
他們在山洞裡睡了一夜,他這回再也不裝作對她沒有任何興趣了,直接順從自己的心意, 把她往懷裡一撈,按在了懷裡。
他其實很早就想這樣做了。
外面的雪再大,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就一點也不覺得冷了。
第二天早上,他的部下就順著痕跡找回來了。
他們重新扎營休整。
所有人都士氣低下,隻有那看上去面色慘白的青年不動如山,他狼一樣的視線仍然兇悍無比, 並沒有灰心喪氣,他隻是告訴部下們, 他們一定能贏。
昨天, 青年萬念俱灰, 以為必死無疑。
可是她出現了,他不想在她面前做個敗軍之將、灰溜溜地離開漠北。
於是野心就再次像是燎原的野火,燃燒了起來。
他們制定了周全的計劃,要去搶糧草,就是青年想要帶傷上馬的時候,一轉頭就看見了她。
青年下意識有點心虛,想要說自己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
可是她卻搶先一步說:“我和你們一起去。”
他猶豫了片刻,她就已經翻身上馬,長發在風中飛揚,一騎絕塵,朝著前方奔去。
他突然間笑了,調轉了馬頭,紅色烈馬前蹄揚起,疾追而去!
朝廷不給糧,他們就靠搶,一千多人殺了個三進三出,搶不了的就直接燒掉,直接斷了敵軍的糧草供應!
他們人數少,就分化敵人、和人打突擊戰。
……
赫赫有名的煞星,帶著自己的部將,殺了個漂亮的回馬槍。
在他傷還沒好的時候,她就會騎著馬跟著他去打仗,但是她從不參與戰鬥。畢竟她是天道,插手容易改變太多人命運的軌跡。
等到他情況好些了,她就不再跟著他出去,而是在他的大帳裡,拿著《司雷薄》、《不測錄》,慢條斯理地處理著事務。
她聽見了馬蹄聲就掀開了簾子,果然,一杆紅纓槍的青年意氣風發,長發在風中飛揚,朝著她疾馳而來,手裡,卻是一支染血的野梅花。
他不知道要怎麼對待心上人,於是把自己的軍師、幕僚全都騷擾了一遍。
他少年從軍,作不來詩,於是幹脆次次打了勝仗都給她送花。
遠處的幕僚們看著這一幕交頭接耳。
威名赫赫的小將軍雖然面無表情,十分高冷地遞花——
但是他們一致覺得:
“小將軍,好像一隻開屏的孔雀。”
……
他一給她送東西,她就會很自然地吻一吻他的嘴角。
於是被獎勵了的惡犬就更加熱情了。
他一回來就和她一起,就算是處理軍務,也要搬過來坐在她旁邊。
他時常看見她對著他出神,他想起了她從一開始,就特別喜歡盯著他看。
他問她,“為什麼老是盯著我看?”
她就笑眯眯道:“燕燕,你長得好看。”
於是惡犬就面無表情地轉過了頭,努力壓抑住上揚的嘴角,批評道:“花言巧語。”
但是這惡犬總覺得她沒有實話,於是夜裡很嚴肅地把她壓在了床上,非要她說出個理由來。
她沒有說是因為久別重逢的失而復得,而是告訴了他另外一個理由——
自從成為了天道,她就開始發現,自己和塵世的距離越來越遠。
她不能和飛霜谷太過於接近,因為她已經是天道了,一旦有了偏頗,就不公正。
她能夠感受到天地的吐息,山川的脈動,可是她越來越不像是個人。
她感受到了當年魔神的孤寂。天地間,隻剩下了一個神,是很寂寞的。
阿菩告訴她,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之所以感覺到不習慣,隻是因為她還保留著七情六欲。
一直到那一日她看見了他,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就像是心髒不再是大地、呼吸不再是山間的風,她又變回了“朝今歲”。
她喜歡在燕燕身邊的感覺。
“因為隻有看著你,我才感覺自己還活著。”
她說了實話,可是青年卻隻覺得她的花言巧語越來越厲害了。
他躺在了她的身邊,心跳聲越來越大。
他面無表情地想:
不行,明日一定要讓大夫來瞧瞧,這心亂跳得太厲害了。
日子過得飛快,小將軍的仗打得越來越厲害。
他就帶著這一千來人,搶糧草、燒敵營,就像是漠北的一支奪命騎隊,打得敵軍焦頭爛額、落花流水。
每一日都是好消息,她收到的花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