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懦弱、沒用。”
“我隻要裝作他弟弟的樣子,他就下不了手;我隻要拿捏了朝照月,你就下不了手。你們這種人最好對付了,甚至於拿捏著無關緊要的人的命,你們都要三思而後行。你看,你們心狠一點,不就沒有我的事了麼?”
她說:
“那不叫懦弱。”
“那叫人性。”
“算了,你連人都算不上,一條苟且偷生的蛆蟲,我與你談什麼人性?”
天魔冷笑道:“牙尖嘴利!”
他充血的雙眼陡然閃過了一絲的狠辣。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原地。
朝今歲反應非常快,感覺到了前方有風聲傳來,就猛地抽出了昆侖劍格擋,身上的金鍾小劍暴漲,護住了她的全身。
然而,下一秒一股凌厲的劍氣就朝著她背後襲來——
天魔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背後。
一劍,將她擊飛了出去!
她狠狠地摔向了地面。
但是金鍾護體,她最後倒退了數十步,還是穩住了身體。
但是這一擊,就像是一個分水嶺,剛剛還和天魔搶奪回來的半分主動權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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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背後,她又一次被擊飛了出去!
——這一切都像是八重山上的重演。
天魔冷笑道:
“敢毀掉我的大陣,就沒有想過後果麼?”
“你的魔神都不見了,你看看,誰能來救你?”
她勉強穩住身形,卻仍然反唇相譏:
“我不過是看不慣一條陰溝裡的老鼠,靠著喝潲水活下來,也敢妄想成為天道。”
“站在陽光底下的時候,你不心虛麼?”
天魔的面容僵住了。
這個“陰溝裡的老鼠”的形容,太貼切了。
他從前寄生在朝含光的身上,朝含光是太陽,他就是陰溝裡的老鼠;
他後來死了,隻能依靠著利用朝太初這樣的廢物苟延殘喘;
再後來,他為了活命,還不得不吸取其他人的生機。
就算是他把自己塑造得再高大,在別人的心裡,他仍然是一條喝潲水苟活的臭老鼠。
她徹底激怒了天魔。
天魔嘴角的冷笑消失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手中的劍上,凝聚出來了無數的黑氣。
是昆侖劍決的第五重,但又不是。
如果說昆侖劍是正氣、鎮惡的化身;
那麼對面天魔的劍,就是邪惡和貪婪的化身。
不同的劍、不同的人,使出來的寒霜境,當然也是不同的。
這一擊,他幾乎抽空了自己身上的靈氣。
於是,她的身體一輕,萬千黑色的寒霜猛地將她打飛了出去。
……
天魔多疑,心機深沉,並不是什麼容易上當的角色,更何況他非常惜命、x怕死,想要近他的身,難如登天。
但是他唯一的弱點就是自負。
他平等地瞧不起所有“凡人”,包括她這個還尚且是“凡人之軀”的未來天道。
她想要讓他掉以輕心,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他的自負,但是想要讓他放下戒心,這場戲,必須演得足夠真。
天魔曾經在八重山上,給她演了一場戲,想要騙她入局;現在,她也在蘭若寺,給他演了一出戲。
她激怒他、試探他,誘騙他。
然而,當被黑氣掀飛撞碎了牆壁倒在地上的時候,她的大腦空白了一瞬間,疼痛的感覺都仿佛消失了,周圍的聲音都仿佛變得很遠很遠。
她倒在了地上。
在那一刻,她有片刻的遲疑。
她感覺自己的力量被空前的削弱,她的身體裡,隻剩下了保存著的三分靈氣。
她能夠靠著這三分靈氣,完成最後一步麼?
她努力地想要聽清楚周圍的聲音,卻隻能聽見一片嗡鳴之聲。
她感覺自己快要爬不起來了。
然而這個時候,她聽見了一個聲音。
是燕燕。
黑暗裡,她能夠聽見他的嗓音:
“想要做什麼,就去做。”
“隻要我在,你不會死。”
他的話音落下,她就感覺到那種大腦嗡鳴的感覺漸漸消失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燕燕之所以很少出來——
是因為魔神將一部分力量封存在了心魔當中。
他告訴她不會死,是因為心魔會保住她的命,會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幫她擋下一劫。
她突然間無聲地笑了。
她上一輩子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命,甚至於死的那一刻,她倒在雪地裡,也隻覺得有點累,想要好好睡一覺。
因為除了責任,她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這一次,她知道,有人在乎。
她會完成使命,更加會拼盡全力地活下來。
天魔的靴子來到了她的面前。
他能夠感覺到,剛剛他用盡了大半靈氣的那一擊,真的將她打得爬不起來了。
他嘴角露出了嘲弄的笑:
“你知道麼?”
“你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就是炸毀我的生機大陣。”
她轉過頭去,眼睛裡,隻剩下了天魔身上的那枚補天石。
他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響起,滿含著嘲諷:
“今日你要是忍一忍,看著他們去死,至少你還活著,不是麼?”
他心想,雖然生機大陣毀掉了,但是她一死,天地間的天道就剩下了他一個。他還可以去找菩提神樹,那樣磅礴的生機供養之下,到時候重回巔峰,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從前打敗了朝含光,今天,將新生的天道也打敗了。
他的心中湧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扭曲又快意。
——看,天地間選出的天道又如何,還不是被他踩在了腳下?
他看向她的眼神,甚至變得有些憐憫。
她微弱的聲音響起:“我有話對你說。”
天魔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臉上甚至在此時浮現出來了面對失敗者的寬容,就像是當初在八重山上那樣看著她。
他朝著她走了過去。
朝今歲身體裡一直沒有調動的那一部分靈氣瘋狂地運轉了起來,全都匯聚在了右手之上,她的腿部肌肉繃緊,像是一條蓄勢待發的獵豹,在天魔朝著她靠近的那一刻,突然間一把抓住了他脖子上的吊墜。
時間仿佛被放慢了——
她手中的昆侖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下一劍,將他擊飛了出去!
天魔的臉上還有錯愕的表情,他其實提防著她對他垂死的反擊,當她一動,他就立馬運起了金鍾護體。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是,她不是借機捅他一劍,而是去抓那枚吊墜!
天魔突然間意識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他不是蠢人,他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就意識到了她從始至終,目標都不是殺掉他,而是這塊吊墜!
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還是低估了她。
然而此時,她已經抓住了最後一塊補天石。
她的渾身上下仿佛裂開一般劇痛,黑色的夜行服上全是血,但是她慢慢地撐著劍,站直了身體,她嘴角還帶著血跡,杏眼微微眯起,笑了。
這一笑,如同勝券在握。
“我贏了。”
天魔還沒有搞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下一秒,天地間陡然色變。
補天石,歸位了。
第78章 再相逢一
萬年前, 五塊補天石散落人間。
至此,天道有缺,魔氣與靈氣的平衡被打破, 世界開始搖搖欲墜。
本來結束人魔大戰後,朝含光即將成為新生的天道, 接過補天的職責。然而朝含光在渡大劫時被心魔打敗, 心魔竊飛升之機,成為“天道”。
但, 天魔不是天地間認可的天道,雖然得到了天道的大部分力量, 但是他連完整的人都不是, 自然沒有踏入九重天的資格。
天道本應該壽與天同齊, 可是天魔卻在幾千年後就開始不停地衰落。
一直到了百年前,天魔隕落,隻殘留下了一縷不甘的遊魂,繼續在世間徘徊。
它是天機當中的一個變數。
——也是幼小的新生天道的一塊磨刀石。
時隔萬年後, 散落人間的五塊補天石再次重歸天地。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像是一縷清風、一片羽毛。
大部分的情緒和感情都慢慢地離開了她,喜悅消失了, 大部分的情緒也變得很淡。
她的身體在空中羽化、消失,最後隻剩下了金色的神魂,黑色的眸子也變成了金色,如同鳳凰尾羽一般絢爛的瞳色。
她感覺到了一種很久違的平靜。
在了一片虛空當中, 她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系統,它很欣慰道:“宿主, 我要走了。”
任務完成了, 它也該走了。
她提防過它, 也因為它的隱瞞曾對它有所芥蒂,但百年相伴。
在虛空裡,她說:“謝謝。”
……
天魔並不知道補天石的事,但是當和萬年前一模一樣的飛升場景出現的時候,天魔終於意識到了她那句話是什麼含義。
——但朝今歲不是朝含光,天魔不可能再搶第二次機緣了。
然而讓他更加恐懼的是,他發現眼前的新生的天道,氣息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睜眼的時候,對上那雙赤金色的瞳孔,你不會產生任何反抗的想法,因為那是真正的天道,也是規則本身。她即山川河流,大地山海,人又怎麼能反抗天地呢?
這才是完整的天道。
天魔在八重山上展示的,自己當天道時的全盛時期,和現在的天道,仍然有天壤之別!
天魔驚恐地意識到,就算是他吸食了更多人的生命、回到了巔峰時期,也不可能打敗眼前的新生天道了——
怎麼會這樣?!
然而他不知道,有缺的天道怎麼可能和完整的天道相比呢?
天魔當機立斷,就放棄了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軀殼,化作了一道黑氣,朝著蘭若寺外逃竄而去!
沒有人追他,可是天魔感覺到了自己身上那屬於天道的力量在快速地抽離,仿佛是偷來的東西,被新主人正在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