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燕燕在心底裡說了什麼。
魔神的腳步一頓。
魔神的瞳孔一片空洞,什麼都沒有,隻是繼續朝著她走去。
然而每朝著她那邊走一步,腦子裡的聲音就會響起。
魔神平靜地開口:閉嘴。
那個聲音消失了。
但是當他來到她面前的時候,手指要碰到她時候——
他的手指猛地收縮。
因為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懶洋洋的還帶著嘲諷的笑意:
你動手吧。
無所謂,反正我會殉情。
魔神的心脈上,突然間出現了一道魔氣。
他一動,魔氣就會將他的心髒炸得粉碎。
——魔神的任務是在世界瀕臨混亂之時滅世,在完成任務之前,他不會隨便弄死自己的。
終於,魔神閉上了眼睛。
魔神發現,除了記得殺戮之外,他還死死記住了另外一件事:他是燕燕。
Advertisement
燕燕舍不得她。
他轉過了頭。
在這股強大到無以復加的殺戮欲望開始膨脹到一個極限的時候,數座魔神的神像猛地齊齊睜開了眼睛,如同一瞬間活了過來。
對上那雙眼睛的人,都如同一瞬間被什麼恐怖的存在給盯上了;緊接著,吟頌聲一頓,祭壇前的那群人都猛地被掀飛了出去!
“砰!”“砰!”“砰!”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血祭的祭臺炸碎,山洞開裂!
在一片火光衝天當中,那神像赤金色的瞳孔裡,再也不能恢復從前的平靜無波。
“燕燕”成功了,在血祭這樣近乎回歸神位的狀態下,還死死記得她。
神,有了私心,有了偏向。
他睜開眼,對上了她的眼睛。
她其實早就被驚動了。
他還維持著剛剛要掐死她的動作——
魔神心中一慌。
但是魔神心想:你慌個屁啊!
魔神:但是還是有點慌。
終於,他自暴自棄了地意識到:他是燕燕,燕燕就是他。
他就是那個一言不合就要殉情的戀愛腦。
魔神的手一拐,風輕雲淡地從邊上撿起了披風,給她圍上:
“夜裡風大,涼。”
第60章 玉劍山行三
朝今歲其實一直都醒著。
她對殺氣的敏銳程度, 是在無數次的危機當中鍛煉出來的。
她察覺到不對勁,就祖師爺的小課堂裡離開,神識回到了身體裡面, 她擔心他出事,畢竟今天晚上, 燕燕主動去試探了那群人, 說不定就會有意外發生。
但當她看見那個魔神之時,他朝著她走過來, 山一般的威壓壓了下來,她的內心卻很平靜, 好像她能夠篤定一件事:燕燕不會殺她。
她自己也很奇怪, 她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呢?這種想法其實是很致命的, 但是她也不知什麼時候起,對他的信任慢慢地變成了一種習慣。
她睜開眼睛看著魔神的時候,甚至還有一點好奇:他到底敢不敢掐她呢?
事實證明,魔神選擇了從心。
他說風很大——就像是那隻大狗狗, 張開了血盆大口想要偷偷咬住狸花貓,在貓貓回頭之時,都慢慢合上嘴, 發出一聲“嗷嗚”,捂住的腦袋。
她故意說:“我都看見了。”
魔神立馬渾身一僵,她笑眯眯地湊過去道:“怎麼,想殺我?”
魔神轉頭:“吾沒有。”
她又笑:“那你為什麼殺氣騰騰地走過來?”
魔神:“……”
兇殘冷酷, 路過的狗都要扇兩巴掌的魔神,殺人需要理由麼?
魔神應該冷漠地說:天道, 不殺你是你的福氣。
結果魔神下意識地開口:“吾錯了。”
她又湊得更近了, 但是她一靠近, 魔神就立馬消失了。
——荒唐,太荒唐了。
堂堂魔神,竟然道歉了。
魔神決定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讓“燕燕”背下所有黑鍋。
於是,燕雪衣的眼睛漸漸恢復了黑色,魔角變回了殘缺。
大魔頭不屑地想:嘁,戀愛腦怎麼了?低頭怎麼了?
他絲毫不覺得丟人,畢竟這大魔頭的眼中,他就是歲歲的小狗,他連裝病的事都做得出來,可見這隻魔擁有著十分靈活的底線。
他立馬湊過來蹭蹭她的面頰:“本座才舍不得殺你。”
她抱著他悶笑了半天,從未有這樣可樂過。
他狐疑地問:“你是不是在嘲笑魔神?”
她不承認,伸手把他的腦袋給推開,他又湊過來,她往後躲,他就直接攬住了她的腰,把她撲在床上,又湊過來蹭她。
兩個人笑作了一團。
好一會兒,她終於把這隻魔給推開了一點:“說正事呢,燕燕,今天夜裡到底怎麼回事?”
這隻魔懶洋洋地撐著下巴看她:“沒什麼大事,就是你爹又想害死你。”
——那的確不是什麼新鮮事。
大魔頭三兩句將今夜的事說給了她聽。
朝今歲蹙眉:“朝太初,哪裡來的這麼多人手?”
魔:“你還記得長明宗的餘孽麼?”
天賜府附近的長明宗勢力,全被魔界一鍋端了。
但,孽畜三兄弟在人界經營多年,不止在長明山一處有勢力。
大魔頭以為那三兄弟死光了,這剩下的長明宗餘孽群龍無首,很快就會銷聲匿跡,魔界正忙著搬離萬魔窟,於是便沒有派出人手去追擊。
誰知道魔神今日在祭壇上,不僅看見了人,還看見了不少魔。
因為認出來了是長明宗的餘孽,這魔頭才能直接推算到朝太初的身上去。
朝今歲聞言陷入了沉思。
看來朝太初,和長明宗可能不僅僅是合作關系,三兄弟死後剩下的勢力都被他收攏了,不然朝太初又不可能讓昆侖劍宗的人去搞血祭,他哪裡有那麼多的人手?
如今燕雪衣毀掉了祭壇,她也稍稍放心了一點了。
朝太初的思路沒錯,從水雲天裡出來之後,他估計已經認識到自己不是她的對手了,他走投無路,把主意打到天道的宿敵魔神身上,雖然十分冒險,可是一旦成功,朝太初至少可以保住小命。
可是她心中仍然有很多的疑問:
比方說燕燕說血祭是萬年前的祭祀方式,朝太初是怎麼知道的?
比方說祭壇設在玉劍山附近,朝太初是不是在玉劍盟裡面也有內應?
如果假設成立,那朝太初接下來會在玉劍大會上動手腳麼?
……
她想得出神,一抬頭,就看見那隻魔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簡直在發光,透著一股子的得意,偏偏很矜持地不開口。
仿佛渾身上下都寫著:本座做了一件大事,你快點來主動問。
她於是湊過去問他:“燕燕,你到底在利用血祭做什麼事?”
那隻大魔頭得意地哈了一聲:“區區魔神,本座已經搞定了。”
他帶她來到了他的識海裡。
大魔頭說:
“回歸神位後,這具身體會被拋棄,但是本座的神魂會直接蛻變回魔神,然後斬去七情六欲,回到九重天之上。”
她那麼聰明,立馬就想到了,“所以你在利用血祭模擬回歸之時的場景?”
大魔頭得意洋洋地湊過來:“本座還記得你,還記得自己是燕燕。”
他沒有告訴她過程——因為說自己要殉情,有點丟人。
大魔頭心想:說出來,好像本座多離不開她似的。
他眯起了丹鳳眼,像是一條漂亮的毒蛇:“等到歸位後,你想要甩掉本座,是不能了。”
他的模樣看上去陰惻惻,活像是一隻幽魂在說要纏著她幾百年似的,可是她卻愣住了。
——這隻無法無天的大魔頭,正在很認真地規劃著他們的未來。
在那個未來裡,天道和魔神可以永遠地在一起,擁有“永恆”。
她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說道:
“燕燕,我還沒有想過回歸天道後的事。”
對於大魔頭而言,他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提前回歸。
而對於朝今歲而言,那還顯得有點早,她能不能成為真正的天道還是一個未知數,她從未想過更遙遠的事。
可她第一次聽見,原來他已經在規劃著回歸後的事,而且已經在為他們的未來而做了努力和籌謀。
這話不像是道侶之間的山盟海誓,因為遠比這要厚重許多。
大魔頭卻不以為意,他懶洋洋道:“沒事,本座想就足夠了。”
她又問:“若我成為天道後,也斬斷了七情六欲呢?”
大魔頭:“隻要本座還殘留著記憶,便可以了。”
屆時天道就會發現,有一個甩也甩不掉的魔神在糾纏著她,像是塊牛皮糖似的。
大魔頭惡劣地笑:“到時候天道走到哪裡,本座就跟到哪裡,把你煩死。”
她安靜地看著他,看了一會兒。
就在這魔頭被她看得不自在的時候,她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柔軟的唇吻了上去。
這隻魔被親得猝不及防。
魔:什麼?難道她這麼喜歡他煩她麼?
他微微一頓,隨即就摟住了她的腰,吻了上去。
那隻魔低下頭撬開她的唇齒,攻城略地,熱情又貪婪,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一般。
氣溫在升高,呼吸逐漸變得滾燙。
但是親著親著,這隻魔就要下意識地想:不對,還沒有看黃歷。
等到意識到那群煩人的蒼蠅消失之後,這隻魔頓時一愣,隨即彎起了嘴角,看她的眼神滾燙又炙熱,像是解開了禁似的。
這隻被餓了許久的兇獸終於可以飽餐一頓。
這隻魔最近被打斷了太多次,他幹脆就把她帶出了識海,把她往床上一丟。
這隻魔再次吻了上去,神識也衝進了她的識海,和她交纏在了一起。
她立馬唔了一聲:“燕燕,等等!”
可是他哪裡還聽得進去等不等的話呢?他的神識纏著她,仿佛恨不得將她刻入骨髓裡。
她抱住他,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聲音有點不穩:“燕燕,你又沒有魔氣暴動,你發什麼瘋?”
他咬住了她的耳垂,笑得很大聲,“這也算是發瘋麼?”
他眯起了丹鳳眼,低笑道:“那這樣呢?”
她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幾乎渾身戰慄。
整個人無力地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