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知道呢。”夏芍和對孫清時是一個說辭,“反正小心點總沒壞處,媽你要是害怕,就先別出門了,在家裡帶著兩個孩子。有什麼要買的,我跟寄北就給你買了。”
“那你倆在外面安全嗎?”夏母還是擔心女兒女婿。
“我倆有什麼不安全的?”夏芍扶了夏母去桌邊,“快吃飯吧,我都餓了。”
一抬眼,卻發現陳寄北正凝眸靜望著她。
男人眼神幽暗、深邃,瞳仁很黑,乍一對上,有種整個人全被看穿的錯覺。
不過大概也隻是錯覺,陳寄北很快收回視線,幫她拿了筷子。
可夏芍心裡還是莫名一跳,仔細把自己說過的話都回想了一遍,沒覺得有哪裡露餡。這是個精神娛樂匱乏的年代,很多人連字都不識,也不可能知道什麼穿越、穿書。
不過隨著事態愈演愈烈,她還是找機會給自己找補了一句。
“我就說怎麼一提賣東西,我這心裡就發慌,原來是有預感。”
當時有些地方已經鬧得很兇了,江城因為地理位置較偏,受到的影響並沒有想象中大。至少工廠照常上班,八月節的月餅也照常打的,沒有出現停工的情況。
陳寄北半斂著眸正在喝水,聞言也沒說什麼,“半夏叫你去講故事。”
說著又頓了頓,抬眼,就那麼靜靜望著她,“你怎麼不給孩子講講林妹妹倒拔垂楊柳的故事?”
夏芍花了點時間,才想起林妹妹倒拔垂楊柳是什麼故事,有點想拿腳趾摳地。
不過小半夏的確已經跑了過來,“媽媽,講故事!”懷裡還抱著自己的小枕頭。
這種活,就別指望陳寄北個不長嘴的能幹了。
兩個孩子到了要聽故事的年紀,他的確也嘗試著講過,照著夏芍的連環畫講的。就是表情太冷,聲音太淡,隻講了一點,小半夏就給了差評,小承冬也靜靜望著他沒說話。
Advertisement
陳寄北當時怎麼想的夏芍不知道,反正回去男人就生了一晚上氣,第二天看著還不太高興。
有一天夏芍給孩子講完故事回來,還發現他一個人皺著眉,正對著本連環畫在那念。
然並卵,他那種念法夏芍都不想聽,更別提孩子了,反正到現在也沒人找他講睡前故事。
等夏芍哄睡了兩個孩子,陳寄北已經把被放好了,也沒提之前的話題。
隻在關燈前,他看了眼陽歷牌,“大半個月了,萬輝應該有信了。”
“應該吧。”因為不太能確定,夏芍都沒敢和夏母說這事。
沒想到第二天下班,還沒到大門口,呂大爺就開了窗戶喊她:“小夏你弟弟的信到了!”
“真的?”
夏芍難得喜形於色,快步過去一看,還真是夏萬輝的信。而且不同於戰場上的家書,這封信是貼了郵票的,摸著還挺厚,也不知道他寫了多少信紙,塞了多少東西。
回去後跟夏母一說,夏母飯都不吃了,擦了手坐在炕邊,“快打開看看。”
信封一打開,果然拿出來一大沓信紙和錢。
“這麼多?”夏母有些吃驚,一面整理,一面眼巴巴看夏芍。
夏芍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趕緊念信。
夏萬輝的確已經隨隊回了駐地,一安頓好,立馬給夏芍夏母寫了信。信上不僅抱了平安,還說他因為在戰場上立功,上面已經給他提了幹,很快他就是一名軍官了。
“萬輝真打下來七架老M的飛機?”夏母還不敢相信。
“他信上是這麼說的。”夏芍笑道,“要不是立了功,部隊怎麼會給他提幹?”
“我寧願他別立功,平平安安待在農村種地。”夏母眼眶一紅。
大抵做父母的都是這樣,希望兒女有出息,但和有出息相比,更希望兒女能平安。
“信上說沒說啥時候能回來?”夏母問。
夏芍又仔細看了一遍,“沒說,等我寫信問問他吧。”
“那你問。”夏母點頭,想想又搖頭,“還是別問了,現在外面亂哄哄的。”
太長時間的提心吊膽,弄得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夏芍最後還是寫了,把夏母這反應也寫進了信裡,寫了足足六頁紙。
不過夏母那話她還是認同的,現在的確不是什麼回來的好時候。
江城現在鬧得是不重,但這還隻是個開始,後續十年,沒有哪裡比部隊更安全。
一直到過年,江城的外地面孔才少了,大家也才能安下心過個不用提心吊膽的年。
年後回去上班,也沒再看到那些學生,倒是元宵節這天真如夏母所說下起了雪。
“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還真這麼準啊?”
元宵節不放假,夏芍和陳寄北下班天已經黑了,一面頂著風雪往回走,夏芍還在感慨。
風雪太大沒法騎車,見有雪花落在她睫毛上,陳寄北抬手幫她撫去。
“沒事,一會兒就化了。”
夏芍眨眨眼,還想再說什麼,突然透過滿眼雪幕,看見一道身影正在她家門前敲門。
第130章 成長
和街上大多數人一樣,那人穿著厚厚的軍大衣,棉軍帽,根本看不到五官。
本來還能露雙眼睛在外面,因為天黑還下雪,也看不太清。
夏芍走過去,“同志你要找誰?”
“請問是袁立春同志家嗎?俺是她親戚,過來投奔她的。”
來人聲音悶在圍巾裡,口音也有些怪,夏芍凝眉想了想,“你是她什麼親戚?”
夏母老家離北圖村不遠,雖然不常往來,可她不記得有口音這麼怪的親戚。
那人眼珠一轉,正要說話,夏芍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他的圍巾。
“萬輝!”雖然已經有了猜測,夏芍還是沒抑制住聲音裡的激動。
眼前的面龐早已退去了少年模樣,變得深刻、硬朗,隻是人瘦得厲害。一雙眼卻比二年前更加漆黑、明亮,在夜色中望過來時,甚至有種讓人心一跳的犀利。
夏芍覺得眼眶有點熱,忍不住捶了下對方。
這一捶才發現人也長高了,本來想捶肩膀,手伸出去卻隻碰到了胸膛。
夏芍一愣,忍不住又捶了一下,“我就說咱媽哪來的親戚,還能知道我的住址。”
夏萬輝任她連砸兩下,“姐你不讓我進去嗎?我還沒吃飯。你不知道我這一路過來有多累,還得打聽你家住哪,你隻說搬到這一片了,也沒說具體搬到了哪。”
“誰叫你不提前打個招呼?”夏芍瞪他一眼,還是推開了院門。
“我這也是剛請下來假,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出發了。”
夏萬輝解釋了句,這才笑著跟陳寄北打招呼,“姐夫。”
“回來了。”陳寄北朝他一點頭,情緒還是那麼內斂,態度還是那麼冷淡。
可知道夏萬輝上了戰場那天,他和夏芍一樣睜著眼睛到了後半夜。
“回來了怎麼不進來?跟誰說話呢?”大概是等急了,夏母開了廚房的門催促。
夏萬輝趕忙拉高圍巾,還想故技重施,夏母卻已經看到了他,一愣。
下一秒,夏母僅穿著一件毛衣就跑了出來,“萬輝?萬輝你回來了!”
“是我是我。”夏萬輝怕她凍著,趕緊接住她,小心翼翼扶著她往裡走。
夏母一面被他扶著,一面又不住回頭看他,“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像是看不夠一樣從上打量到下,“人長高了,也瘦了,這臉上怎麼還有道疤?”
剛才在外面沒看清,夏芍也才注意夏萬輝眼下有道淺淺的疤痕,不重,位置卻實在是險。
夏母已經心疼地摸了上去,“這要是再偏一點,眼睛就沒了。”
“沒事,就是被飛濺的石子劃了下。”夏萬輝隨手一摸,滿不在意,“這傷疤就是男人的軍功章,我就這麼一點點,本來還想自己弄個大的,好跟人顯擺。”
“受傷是那麼好玩的?”夏母也忍不住說他了。
夏萬輝怕她嘮叨,“我兩個大外甥呢?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
話落裡屋的門已經開了,兩個崽好奇地在門口探出小腦袋,小半夏更是直接跑了出來。厚厚的小棉衣穿在身上,配上肉嘟嘟的小臉,就像個衝過來的粉團子。
夏萬輝一見眼就笑彎了,進去脫了大衣,又丟了帽子,露出裡面筆挺的軍裝。
他搓搓手,“我能抱一下嗎?”
夏芍蹲下來商量孩子,“讓舅舅抱一下好不好?這是媽媽的弟弟。”
“媽媽的弟弟?”半夏歪了小腦袋,小承冬則直接點頭,“好。”
然後當天晚上,小承冬識字課堂就又多了一個新學員。
直到兩個孩子睡了,夏萬輝才擦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小時候上學,我都沒這麼認真過。”
“你那也叫上學?上著上著就跑河裡摸魚摸蝦去了。”
夏芍抱了被褥過來給他鋪上,被子還特地折成了桶,放好枕頭,問他:“你這次能待多久?”
好久沒有人幫著做這些了,夏萬輝還有些不習慣,“部隊給了我一個月的探親假。”
“一個月?”夏母端了洗腳盆進來,聞言很是驚喜,“那你不是能待到下個月了?”
夏萬輝趕忙去接過來,“媽你做這些幹嘛?我又不是小孩。”把盆放到地上,又說:“刨除來回路上的時間,能待二十多天,我姐跟我姐夫別嫌我煩,撵我就行。”
“誰撵你了?”夏芍嗔他一眼,“行了你早點睡,其他的明天再說。”
夏萬輝一回來,家裡明顯更熱鬧了,光他和小半夏兩個就能說個沒完。
夏芍也不知道是隨了誰,還是雙胞胎哥哥太不愛說話了,半夏從小就有些話痨。幾個月的時候就喜歡啊啊哦哦跟人說話,現在大了,話更多,口齒都比哥哥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