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活閻王
陳寄北早就想揍夏萬光了。
知道夏萬光騙夏芍的時候想,想起夏芍這一路吐得多難受的時候想,見夏萬光豁出臉皮跟夏芍要錢的時候想,聽說夏芍當初身體不好全因夏萬光不給飯吃的時候更想……
他到現在還記得夏芍暈船嘔吐時眼角的水光,記得她病恹恹靠在自己懷裡時的脆弱蒼白。
也記得她當初生理期剛來,疼得人都在打顫,記得她瘦削的脊背……
感覺手下掙扎的力度變小,他把人從水裡提起來。
夏萬光劇烈地咳嗽著,肺裡跟有火在燒一樣,剛喘兩口氣又被按了回去。
陳寄北完全沒給他呼救的機會,聲冷,人狠,“你知不知道一個孕婦跑這三天有多辛苦?”
這也就是夏芍身體好多了,孩子又不鬧,不然還不知要難受成什麼樣。
陳寄北想想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氣,幾乎將夏萬光整個人按死在河裡。
等夏萬光終於能正常呼吸的時候,人就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沒沾水的地方也汗透了。不知道是因為窒息還是流血,他腦子暈乎乎的,躺在地上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知道回去怎麼說嗎?”有人居高臨下拍了拍他的臉。
力道不重,嗓音也恢復了平時的冷淡,夏萬光卻猛地打了個激靈。
他艱難地開口,臉上、前襟上還有被水稀釋過的血跡,“我、我不小心……摔河裡了……”
“還不是太蠢。”對方站起身,淡眸瞥下來那一眼裡全是冷漠,“以後還敢找她麻煩嗎?”
“不、不敢了。”夏萬光連手指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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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夏芍會帶回來這麼個活閻王,他就算想錢想瘋了,也不會發那封電報。
夏萬光在家裡橫,在外面也不是個肯吃虧的,一個人打起架來是色厲內荏,還是真的兇狠,他還是能分清楚的。何況對方不隻是兇狠,是真的差點要了他的命。
從對方說找個沒人的地方,大概就想好要怎麼收拾他了。
他被按在河裡時拼了命掙扎,幾次險些失去意識,對方的手卻始終很穩,一絲遲疑都沒有。
這種人是真能下死手的,不動他,隻是覺得沒那個必要。
更讓夏萬光覺得可怕的是,聽完他這個回答,陳寄北竟然去河邊洗了洗手。確保手上的血跡和泥土都洗幹淨了,這才一俯身,把他扶了起來。
他全身都是緊繃的,對方卻神色如常,還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回去吧。”
真的就這麼扶著他往回走,仿佛他會變得如此悽慘,並非拜他所賜。
夏芍怎麼找了個這麼可怕的人?她知道對方的真面目嗎?
不對,都是李家,要不是李家悔婚,夏芍怎麼會嫁了這麼個人……
夏萬光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溫和淺笑的李寶生,一會兒是滿眼冷漠視他如蝼蟻的陳寄北。隻覺要比狠厲,李家那小子十個綁一起也比不上身邊這一個。
回去後看到他這個慘樣,他媳婦兒自然是大驚失色。
他隻說是踩到石頭上不小心栽河裡了,直到回到屋,遠離陳寄北的視線,才敢長松一口氣。
夏母雖然被兒子傷了心,但還是站在窗外,看了看兒子的情況。
夏芍見周圍沒人,戳戳男人的腰,朝那邊一使眼色,“你打的?”
陳寄北握住她戳自己的小手,卻沒接她的話,“那人我問出來了。”
夏芍早就知道陳寄北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就算直接承認了,她也不會說什麼,除了666。畢竟她也想把那便宜大哥揍一頓,無奈實力不允許,身上還揣著個崽。
不過這麼暴力的事,還是別讓她家崽聽了。
夏芍雖然心裡感動,還是順著男人的意轉了話題,“是誰?”
“隔壁村一個叫皮四的,你認識嗎?”
話剛落,陳寄北就感覺掌心的小手僵了下。轉頭去看,水杏一般的眼睛也微微瞠大了。
這顯然是認識的,他眼神一凝,“這人有什麼問題?”
“也不算有問題吧,就是聽人說過一嘴。說他家孩子多,他排行老四,被家裡過繼給他沒兒子的姑姑了。這人脾氣不太好,也不知道我哥怎麼跟他認識的。”
夏芍這話還是說得保守了,那人何止脾氣不好,他就是書裡原主嫁的那個老鳏夫。
書裡隻說這人比原主大六歲,因為夏萬光欠了他三十塊錢不想還,就把妹子嫁給了他,正好那時原主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老姑娘了,卻沒說兩個人這麼早就認識。
去年她走的時候,這兩個人還沒什麼交集,怎麼就突然好到能出主意了?
“姑姑!姑姑我給你抓的蝦!”大鵬一身泥水跑回來,打斷了兩人的話。
夏芍就勢抽回手,接過孩子手裡的罐頭瓶,“抓了這麼多啊,大鵬真厲害。”
瓶子裡都是些半透明的小蝦,大鵬小臉發光,“要很多很多奶奶才能做蝦醬。”
“那咱們再抓點,讓奶奶給大鵬做蝦醬吃。”
“好啊~”
陳寄北這手下得十分有分寸,除了鼻子上那一處,夏萬光身上根本沒有傷。他媳婦兒圍著轉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被他不耐煩地把眼一瞪,又出來了。
夏芍看著,遞給她一片瓜,“昨天趕集買的,還挺甜。”
“謝謝。”夏萬光媳婦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
兩人一人一個小板凳坐在屋檐下,邊乘涼邊吃瓜。夏芍就闲聊一般和她說起,“這一年多沒回來,變化還真大,我有個同學走的時候還沒結婚呢,現在孩子都滿月了。還有我哥,聽說他最近跟隔壁村那個皮四走得很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認識的。”
“也就去年吧。”夏萬光媳婦兒咬了口瓜,下意識瞟一眼屋裡的丈夫,趕緊加快了速度,“他倆也不是總在一塊兒,就是在龔老大家認識的,一起喝過幾次酒。”
龔老大是夏萬光一個發小,倆人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和夏萬光的能幹不同,這人好酒,也喜歡交個狐朋狗友,有點不務正業。要是在他家認識的,倒也有可能。
夏芍輕蹙了一下細眉,“我聽說他脾氣不太好,也能跟我哥說到一起?”
一般來說兩個脾氣都不好的人很難和平相處,尤其夏萬光這人情商還不怎麼高。
夏萬光媳婦兒吃瓜吃得飛快,連籽都顧不得吐,話也說得含糊,“誰知道?去年你沒走那會兒,你哥還問過咱媽,想讓你跟他。咱媽說你定親了,不同意。”
去年夏萬光就想過把她嫁給皮四?
原主太餓了,穿越前那段記憶都是模糊的,夏芍從沒想過還有這一層,一頓。
“具體什麼時候?”她垂眸撥了撥瓜裡的黑籽。
夏萬光媳婦兒還在瞟著屋裡,“就你出事前……”話出口才想起她為什麼會出事,一陣尷尬。
那就難怪了,難怪她一出事,夏母立即叫她去東北結婚。
夏母是既怕她再出事,又怕她隨便被人嫁了。比起皮四,李寶生好歹性情溫和,長得也不錯。哪怕遠在千裡之外,可以夏母的性子,閨女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未必護得住。
估計在原書裡,原主之所以拖到了三十多歲才嫁給皮四,也是夏母堅決不同意。
不過夏母歲數大了,身體又不好,總有不在的一天,總有力不從心的一天。
夏芍甚至懷疑夏萬光那三十塊錢到底是怎麼欠的,畢竟皮四這麼早就打起了她的主意……
還有這次,對方應該是不痛快她嫁去了東北,才幫夏萬光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不過這人也是娶過老婆的,不然怎麼能叫老鳏夫?夏芍沒有接那句讓夏萬光媳婦兒尷尬的話,假作好奇,“能跟大哥玩一起,這人不小了吧,還沒說媳婦?”
隻要她不提那事,夏萬光媳婦兒說什麼都行,“說了,今年才說的,好像是後天結婚,還請你哥過去喝喜酒來著。女方姓唐,是上興縣那邊的,離咱們這有點遠,得四十多裡地。”
姓唐?老鳏夫之前那個老婆好像就姓唐……
夏芍還想再問,屋裡夏萬光似乎咳嗽了聲。嚇得他媳婦兒立即閉上了嘴,兩下吃完瓜起身幹活去了。
夏芍吃得慢,就垂著眼簾坐在那,邊吃邊想心事。
陳寄北早就吃完了,正和夏萬輝一起往家裡挑水,回來看到她這副神情,放下桶,“怎麼了?”
“咱們晚一天走吧。”夏芍抬起臉,一開始還有些猶豫,很快又隻剩下堅定。
陳寄北沒有異議,“想多在家待兩天?”
“也不全是。”夏芍放下瓜皮,“皮四後天結婚,我想去喝喜酒。”
他們原定於後天出發,如果要喝皮四的喜酒,那最少也得往後延一天。
夏芍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能讓皮四這婚結得太順利。倒不全是為了給自己出氣,主要皮四那個媳婦兒是被他和他媽打跑的,回了娘家不出一個禮拜,人就沒了。
人傷得太重了,跑回去的時候全身都是腫的,胸腔裡也有積水。
這人明明就是被打死的,女方娘家來鬧,皮四卻隻賠了點錢,根本就沒事。
不過家暴這個東西別說現在了,六十年後都很難判。夏芍上輩子就聽說過一個新聞,女方被打致死,男方隻判了六年半,一條人命就隻值六年半……
夏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這個唐姓姑娘的命運,但既然知道了,總要試上一試。
她擦擦手紙上沾到的汁水,“他給我哥出這種餿主意,不膈應他一下,我不甘心。”
夏芍性子平和,少有這麼執著的時候,當初李家給她戴綠帽子,她都沒說非要膈應李家。再聯想她聽到皮四這個人時驚訝的表情,這裡面估計還有什麼事。
陳寄北低眸望她半晌,“用不用我把他也揍一頓?”
之前還轉移話題,這就承認了?夏芍眼睛彎起來,“先看看,不行再套他麻袋。”
見他黑眸依舊深深望著自己,她又低聲補充:“這人跟我哥說過想娶我。”
穿書的事情沒法說,皮四這個媳婦兒很可能會被打死這事也沒法說。但能說的夏芍還是都說了,她自己就氣過男人不長嘴,總不能學他什麼都瞞著。
隻是此言一出,陳寄北眼瞬間冷了,唇也抿成一個不悅的弧度,“去,必須去。”
聽說兩口子要跟著自己去皮四家喝喜酒,夏萬光下巴差點掉下來。
皮四這個喜酒,他自己都沒想去喝,主要是被坑得太慘了,到現在一閉上眼還是被按在河水裡絕望的感覺。隻是看看陳寄北,他又說不出個“不”字。
到了那天,夏芍還給陳寄北捯饬了下頭發,換上了那身陸澤同送的短袖。
兩人往那裡一站,男的俊,女的靚,比一雙新人還要亮眼。尤其是陳寄北,農村漢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個個曬得面龐黝黑,哪見過相貌這麼出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