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陸澤同才看向夏芍,“還是你會養人,寄北在我那一年,也沒長幾斤肉。”
語氣很是唏噓,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還有些復雜。
大概他是覺得沒照顧好陳寄北吧,還險些讓陳寄北做了接盤俠。
夏芍沒讓這種氣氛繼續,“那也是表哥媒做得好。沒有表哥,我跟寄北哪能認識?”
說著又朝裡望了望,“嫂子呢?收了嫂子那麼多東西,還沒跟嫂子說聲謝謝。”
“這個點,應該在裡屋哄孩子睡覺。”
大過年的,陸澤同也不想提那些,拎著兩人的包送去小屋,“你倆這幾天就先睡這,炕我已經給你們燒上了。”又帶著人往大屋去,“秦舒,寄北和小夏來了……人呢?”
大屋收拾得十分幹淨,桌椅、座鍾一應俱全。炕上放著的行李幹淨整潔,炕邊的寫字桌上還擺了兩個花盆,裡面的君子蘭已經竄箭了,幾朵淺橘的花苞正欲綻放。
看得出來,這裡的女主人不僅勤快、幹淨,還很有生活情調。
這年頭很多人吃不飽,每天忙忙碌碌隻為三餐,養雞種菜還來不及,誰有那闲心侍弄花草?
陸澤同家院子裡同樣養了雞,屋內卻多了幾盆植物。隻是房間空空,顯然沒有人。
“這個點,小虎該回來睡覺了啊。”
陸澤同看了眼表,又跟夏芍和陳寄北解釋:“小虎他姥姥家離這不遠,就在後面那個胡同。幾個皮小子這幾天天天帶著他在外面放小鞭,沒人催,天黑了都不知道往家跑。”
對孩子的行蹤和作息了如指掌,顯然和這個繼子相處得不錯。
“他媽也不在家,估計去他姥姥家抓人了。你倆晚上還沒吃飯吧?你嫂子給你們留的飯。”
從江城過來要做六個多小時的火車,路上兩人雖然吃了點,但吃得不算正餐。既然陸澤同兩口子給他們留飯了,兩人就沒拒絕,洗洗手坐在了小炕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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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應該是昨天的年夜飯,都是硬菜,隻是晚上吃了不好消化,夏芍隻吃了幾個餃子。
陸澤同坐在旁邊,看到陳寄北吃著吃著就抬眸看夏芍,給夏芍夾一筷子菜,眼睛笑彎了起來,“我聽寄北說,小夏現在在食品廠的糕點車間,已經轉正了?”
“他連這個都跟你說了?”夏芍有些意外。
陳寄北向來話少,她還真想不到他跟人說起她的樣子,“他都跟你怎麼說的?”
“他啊。”陸澤同瞟了眼陳寄北,發現陳寄北筷子頓了頓,眼角的笑紋更深。
正要說什麼,外面院門一響,有人進來了。
“應該是你們嫂子。”陸澤同趕忙穿鞋下炕,待要迎出去,又看了兩人一眼,神色有些猶豫。
這一猶豫,那串腳步聲已經快速入內,拉開了裡屋的房門。
夏芍循聲望去,看到個不到三十、氣質嫻雅的年輕女人。白皮膚,鵝蛋臉,五官單獨看都不怎麼驚豔,組合到一起卻有種增減一分都會被破壞的美感。
見到夏芍跟陳寄北,她很明顯地愣了下。
夏芍也愣了下,就連陳寄北都目露詫異,看向了陸澤同。
最後還是夏芍先笑起來,“這麼大的喜事,表哥怎麼也不說一聲?幾個月了?”
“我都多大歲數了,哪好意思說這些?”陸澤同輕咳一聲,還是道:“五個月了。”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可看那忍不住翹起的嘴角,顯然還是很高興的。
也是,之前那麼多年都沒個一兒半女,現在快到四十了,終於要當爸爸了,誰會不高興?
夏芍就笑著讓了炕邊的位置,“嫂子你身子重,這邊坐。”又和兩人道了恭喜,“也不知道嫂子愛吃什麼,我帶了點自己做的奶棗和蘋果脯。”
“人來就行了,還帶什麼東西?”陸澤同趕忙道。
見夏芍真要去小屋拿東西,他媳婦兒秦舒也反應過來,“不用,你們先吃飯,不用管我。”又抱歉道:“你們大老遠來一趟,我這不方便,也沒去接你們。”
不知為什麼,夏芍總覺得她笑容有些勉強,說起話來也有些生硬,和她給人的溫柔感覺不太一樣。
想想她進來時那匆忙的腳步,夏芍沒再說話,陳寄北眉心也蹙了下。
他倆都能看出來,陸澤同這個枕邊人怎麼會看不出來,立即問:“怎麼了?”
這要是在平時,家裡有客人,秦舒有事,肯定會把他叫出去單獨說。今天秦舒卻顯然什麼都顧不上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有沒有看到小虎?”
“小虎?”陸澤同一愣,“小虎不是在他姥姥家嗎?”
秦舒一聽,眼眶一紅,轉身就往外跑,“我再去找找。”
這麼冷的天,大晚上,她還是個孕婦,這麼跑誰能放心?
別說陸澤同,夏芍跟陳寄北都追了出去。
最後還是陸澤同在院門口追上的人,“你先別慌,跟我說,小虎到底怎麼了?”
秦舒一把抓住他的手,豆大的淚珠“啪嗒”一聲掉進了圍巾裡,“老陸,孩子不見了!”!
第79章 找人
秦舒娘家就在後面的胡同,平時秦舒和陸澤同上班,小虎就是放在她娘家看的。
最近過年,她哥哥嫂子也帶著孩子回來了,家裡一大幫孩子,整天湊在一起上房揭瓦。
小孩子都喜歡跟著大孩子玩,小虎天天往姥姥家跑,秦舒也沒太管。一來離得近,他平時就總在姥姥家;一來那幫孩子最大的已經十多歲了,懂得照顧弟弟。
今天過了小虎睡覺的點,小虎也沒回來,秦舒就去娘家抓孩子。
誰知她娘家幾個小的已經睡了,隻大的還精神著,見她問很是疑惑:“小虎不是回去了嗎?剛才國慶要睡覺,我們就把他送回去了。”
她當時心裡就是一咯噔,忙問小虎什麼時候回去的。
“剛才就回去了啊,有一會兒了。”孩子們身上又沒表,也不清楚具體的時間。
見秦舒臉色不對,她媽立馬放下手裡的活,“怎麼?小虎沒回去?”
秦舒一嫂也把自家孩子揪了過來,“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看著弟弟嗎?”
“我們看了啊,他要自己回去,我們還沒讓,把他送到胡同口才回來的。”
小虎五歲了,這麼大的孩子已經記路了,平時從姥姥家到自己家自己就能跑個來回。這是在晚上,大人又再三囑咐過,孩子們才把人送過去,白天根本就不用送。
“小虎沒回去嗎?”孩子們最是敏感,也感覺到了不安。
秦舒轉身就往回走,“可能是錯過了,我再回去看看。”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聽說孩子丟了,陸澤同想也不想回去穿衣服,“天黑路滑,你就別去了,我出去找。”
秦舒哪可能在家待得住,也要出去。夏芍見了,就也套了棉衣,“我扶著嫂子去吧。”
陸澤同也知道秦舒待不住,沒勉強,“那就麻煩你了。”
兩邊拿了手電筒,準備分頭出去找孩子。陸澤同跟陳寄北到附近小虎可能會去的幾個地方看看,秦舒跟夏芍問問附近的鄰居,看小虎是不是半路去哪家串門了。
剛出門,秦舒娘家媽來了,身後還跟著她哥嫂跟幾個半大孩子,“小虎還沒找到嗎?”
“是不是你們兩口子要生老一,孩子不樂意,找地方躲起來了?”她一個嫂子還問。
不等秦舒說話,秦舒她媽已經否認道:“不可能,小虎前天還跟我說想要個弟弟,弟弟能跟他一起玩,妹妹隻知道哭。小陸對孩子也夠好了,整天把孩子扛在肩上。”
因為一直沒有孩子,陸澤同格外喜歡孩子,也對孩子特別有耐心。
那嫂子還想說什麼,秦舒已經由夏芍扶著敲了隔壁的門,“馬嫂子,你看到我家小虎了嗎?”
她這樣,她娘家媽還有啥不明白的,趕緊叫兒子兒媳婦都出去找。
氣氛太凝重,幾個半大孩子都被嚇到了,也要跟著去,被老太太叫住,“添什麼亂?都給我回去,把剩下那幾個小的看住了,誰也不許給我往外跑!”
一群人四散開,有手電筒的拿手電筒,沒手電筒的跟鄰居借一個。
有那關系不錯的鄰居,一聽說孩子丟了,也趕緊派個爺們兒出來,幫著他們一起找。
可秦舒把大半胡同的門都敲了,也沒誰看到孩子,漸漸她連站都站不穩了。
夏芍看這不是辦法,扶人的手用了用力,“嫂子,你家這附近沒有河跟湖吧?”
要說孩子是被人拐了,不太可能,幾十年後的東北都不太可能。
東北這地方丟孩子的一直很少,失蹤的大人都比孩子多。
一來城市化比較早,少有那種特別偏遠的大山溝;一來計劃生育比較嚴,很多人家都隻有一個孩子,拐孩子的成本太高;三來重男輕女的思想比較輕,不是非得有個兒子不可。
夏芍前世那會兒,拐孩子的沒聽說幾個,倒是經常有年輕姑娘被拐。
全是以處對象帶著對象出去打工的名義把女孩子騙到南方,甚至廣東,然後帶到澳門站街。
六幾年東北城市化已經很高了,又查得嚴,家裡來個親戚都有公安上門查介紹信,帶個陌生孩子根本沒法上車。就算在附近農村賣了,突然多個陌生孩子也很容易引起懷疑。
所以大家才放心小孩子在外面跑著玩,更擔心的其實是孩子掉進了冰窟窿裡。
東北冬天冷,河面是完全凍上的狀態,在上面走多少人都沒問題,小孩子也會到冰面上滑冰刀、放爬犁。隻不過有人會在冰面上鑿個窟窿,洗個衣服涮個拖布什麼的。
孩子要是掉進了冰窟窿裡,基本就等於沒救了,大人都未必能救得上來。
夏芍來的時候一路步行,沒在近處看到有河或者湖,果然秦舒一想,身形穩了一點。
隻是擔心和焦慮始終存在,畢竟這麼冷的天,那麼小一個孩子。
夏芍一邊扶著她往下一家去敲門,一邊又問:“那嫂子跟表哥有仇人嗎?”
聲音平靜、理智,又輕柔、悅耳。明明才第一次見面,秦舒慌亂的情緒卻得到了些安撫,亂糟糟的腦子也順著她的思路開始思考,“沒有,你表哥剛來才半年,更不可能有。”
“那嫂子可以放心,孩子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隻是一整條胡同都問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說沒看到小虎。秦家人已經朝更遠的地方找了,秦舒也換下一條胡同繼續問,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
“嫂子,你當初是怎麼拿到的撫養權?”夏芍突然問。
這和小虎不見了有什麼關系!
秦舒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聽到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話,一個字都不想說。
夏芍能察覺她的焦慮,“過年了,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孩子的爸爸想孩子,把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