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交了子,用蓋簾端上桌的餃子更是個個皮薄餡大,因為夏芍是捏的,肚子圓滾滾都跟元寶似的。透過薄薄一層餃子皮,甚至能看到裡面餡料的顏色。
陳寄北早就把五掛小鞭拆開,引線拼接好,拿著去院子裡點燃。
連著1000響,在周圍此起彼伏的200響中格外明顯。鞭炮放完,夏芍還聽到隻有一牆之隔的隔壁院子裡有人說:“這麼長時間才放完,這是放了多少小鞭?”
夏芍笑了,突然就想起了她前世的爺爺。
她爺爺勝負心那才叫重,能買5000響絕對不買2000響,能買1萬響絕對不買5000響。每年抱回來都是一大盤,反正別管沉不沉,一定要做整條街最持久的仔。
一到了放鞭炮的時候,地上擺得就跟長蛇似的,特別地壯觀。
當然所謂的1萬響肯定沒有1萬個那麼多,小時候她拆過100的,裡面也就80來個。拆完了去外面拿線香點著放,要麼就把炮仗掰開,拿中間的火藥放呲花玩。
當時她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後來又再婚,一直住在爺爺奶奶家。老爺子還帶著她放二踢腳,一響起來路過的人全被嚇了一跳。
她奶奶就說她爺爺:“多大歲數了還放二踢腳,是你哄孩子,還是孩子哄你呢?”
老爺子嘴上應好好好,等她奶奶一走,繼續帶著她放,去遠一點的地方放。
可惜老兩口壽數都不大,她大學沒畢業就相繼離世了,也沒等孫女出息了接他們去大城市享福。
夏芍想著,吃餃子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想家了?”見她半晌沒動筷,陳寄北問。
也不知道這男人哪來這麼敏銳的心思,竟然一猜就猜中了。
夏芍下意識搖頭,畢竟她現在已經是1963年的夏芍了,有另外的家人。可那又實實在在是她的家,她最愛的親人,她又點點頭,“是有點想。”
“要不你回去看看。”陳寄北不會安慰人,幹脆給她夾了個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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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芍哪還回得去,回去也見不到人了,撥著那顆餃子笑了笑,“等忙完這一陣的吧,年後有個去省城學習的機會,羅師傅想讓我去,我也想爭取個試試。”
聽說要去省城,陳寄北筷子頓了頓,“去多久?”
“就是個短期培訓班,去不了幾天。”
夏芍是很喜歡做吃的,也希望多學點東西方便以後漲工資,不然就算夏母跟夏萬輝願意來,她也沒餘力照顧。但要是一去一個月,她自己也不太想去。
夏芍夾起那顆餃子,一咬,咬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
她從餃子裡抽出一個硬幣,“竟然是五分的,看來我今年一定能心想事成,發大財。”
水杏般的眼睛一彎起來,那一點惆悵也被笑容衝淡,清晨的水霧般消失不見。
陳寄北看著,沒說什麼,又給她夾了一個餃子。
夏芍一咬,裡面竟然又有錢,有些驚訝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夏芍包的餃子個頭小,肚子大,她又喜歡把硬幣橫著放,用力一夾是能試出來的。隻不過這一夾要控制好力道,太輕夾不出來,太重就把餃子夾破了。
“你運氣好。”陳寄北斂住眸,把沒有硬幣的餃子夾到了自己碗裡。
夏芍自己也在吃,隻夾了三個,她肚子就飽了,坐在一邊看陳寄北把剩下的餃子光盤。
飯後將東西收拾下去,陳寄北刷碗刷鍋,她則把被褥放在了炕上。
其實昨天晚上陳寄北就把被鋪上了,是她說新被留著新年蓋,又給疊了起來。當時男人什麼都沒說,但她要是今天晚上還不給他蓋,他就該生胖氣了。
嶄新的被子卷成一個大被窩,上面並排放著兩個枕頭,看著竟然有了點新婚的味道。
說起來也好笑,真正的新婚之夜他們不僅一人一個被窩,還離了大半米遠,像是生怕碰到。陳寄北為表自己是個正人君子,還特地跟她強調,自己對她絕對沒那個意思。
夏芍忍不住在男人的枕頭上戳了戳,“你不是沒那個意思嗎?就應該再憋你半年。”
想想男人憋半年,她也得跟著憋半年,她又收回手,把新內褲新襪子給男人放在枕邊。
兩人的都放好,她又抽出張大團結用紅紙包了,給陳寄北當壓歲錢。
陳寄北進來的時候,夏芍已經洗漱好,頭發也散了,正準備脫衣服上炕。
柔軟的黑發有一絲滑在她唇邊,更多則是沿著曲線垂墜而下,襯得她肌膚愈發雪一樣白皙。
陳寄北走過去,從後面撩起她的發絲,在她頸側吻了下,“要睡了?”
也不知是嗓音裡含了些熟悉的暗啞,還是這個吻太過曖昧,夏芍瞬間聽懂了這個睡是哪個睡。
想想吃過飯已經快半個小時了,也不是不能睡,她伸手,想去拉屋內的燈。
男人卻按住了她,“今晚過年。”
夏芍一怔。
男人的吮吻已經落在了她鎖骨上,暗聲又道:“今晚過年,沒有人。”按著她的手就這麼探進了她毛衣下擺,在那纖細玲瓏又柔軟嬌嫩的腰肢上曖昧地摩挲。
夏芍終於明白了,臉也紅了,“你、你要開著燈?”
她就說這男人一向冷淡,很少管別人的事,怎麼突然主動問孫清回不回來,敢情是為了這個!
陳寄北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轉了個身,低眸和她鼻尖挨著鼻尖。燈光下那雙黑眸愈發顯得深邃,專注望著她的時候,也愈發能讓她看清裡面撩人的情緒。
要不就不關燈了?
反正家裡沒人,被子也夠大,往身上一蓋,什麼都能蓋住……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搖,陳寄北箍住她,把她整個抱了起來。
身體驟然懸空,夏芍的雙腿下意識纏上男人的腰,以為會落進一床柔軟,人卻坐上了一片堅硬。
寫字桌無聲無息承擔了她的重量,彰顯著自己的質量到底有多好。甚至當男人傾身吻上,將一半壓力賦予這曾歷經風雨的桌子,它也沒有發出一聲口申口今。
夏芍人都是懵的,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裡是寫字桌……”
話還沒說完,又被男人吞了進去,夏芍揪著男人的衣領,甚至能感覺到他頸下脈搏清晰的跳動。
很激動,很亢奮,連他凝視著她的眉眼也像是淬了火。
夏芍被灼了下,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感官卻被無限放大,連心跳聲都能聽得無比清晰。
她隻能咬上男人的肩膀,咬到了毛衣微刺的觸感。
男人卻側過頭,在她耳尖親了親,“沒事,沒有人。”
又是沒有人!
他是不是早就等著這個沒人的機會呢?她又不是年夜飯!
腹誹中,夏芍聽到小座鍾敲了十二點的聲音,新的一年來臨了。
(審核大大明鑑,真的沒有脖子以下,肩膀咬的是毛衣,穿著呢!)
然後小座鍾又敲了一點、兩點……
敲到兩點半的時候,夏芍終於睡到了新做的大被。隻是她已經困得不行了,隻想拿腳踹人,“你、你能不能別鬧?守歲是這麼守的嗎?”
聽到這聲又軟又嬌還帶著點微啞的質問,男人窒了窒,“今晚沒……”
“你還說!”夏芍真的踢上去了。
男人就抓住她的腳丫,在她腳背上吻了吻,低眸,眼神特別誠懇地看她,“快了,最後一次。”
這男人從不輕易承諾,可隻要他承諾過的事,都會做到。
夏芍信了,然後這男人更加誠懇地跟她說:“俯臥撐最少一個小時,你說的,還有31分鍾。”
這種事他怎麼件件都記得,她說她不要他就不記得!
這個歲夏芍守得格外累,以至於初一下午一上火車,她就靠著椅背睡著了。
這年代的綠皮火車雖然沒有空調,卻有暖氣,就在窗邊的小桌子下面,大約三寸寬的突出部分。每個車廂交界的地方都有專門燒煤的爐子,因此並不是很冷。
隻是沒想到初一還有不少人出門,不少都是帶著孩子去姥姥家的,車廂裡特別地熱鬧。
夏芍沒找到長椅睡覺,隻能靠著椅被,靠著靠著,又枕到了男人肩上。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快六點了,對座的小嫂子正在給孩子喂餅幹,看到她醒了還笑著說:“你愛人真夠能忍的,四個多小時,愣是一下都沒動。”
四個多小時?
夏芍忙拿過男人的手腕看了下表,“你沒事吧?怎麼也不叫我一聲?”
“沒事。”陳寄北語氣淡淡的,又問:“要不要吃東西?”
“等會兒再吃。”夏芍去廁所了,陳寄北這才一臉若無其事,動了動早已沒有知覺的手臂。
對面的小嫂子看著,眼裡笑意更濃,“剛結婚?”
她把兩人當成年底剛結婚的新婚小夫妻了,不過就算是新婚小夫妻,男方也少有這麼疼媳婦兒的。尤其這個小伙子看著還挺冷,不像好相處的。
陳寄北隻“嗯”了聲,沒說話。
不多會兒夏芍回來,大概是覺得腰不太舒服,邊走邊揉了兩下。
那小嫂子立即一臉了然,“我說呢,原來是有了,那是得小心點。”
突然就有了的夏芍:“……”
怕陸澤同也誤會,下車後夏芍哪怕再不舒服,也沒拿手揉腰,隻是不免瞪了男人一眼。
陳寄北特別誠懇地認錯,“對不起。”落後半步拿手臂護著她。
陸澤同在站外接人,看到他們根本沒敢認,還是夏芍看到了他手裡的紙殼,“表哥。”
陸澤同視線這才落到兩人身上,看向拎著東西的陳寄北更是愣了下,“你是不是長高了?”
何止長高了,陳寄北還長胖了,身形漸漸退去少年的清瘦,有了點男人的硬朗。
陸澤同的新家在省城東南的一片老住宅區,離火車站不算遠,步行大概二十來分鍾的距離。
陸澤同本來還指著不遠處兩棟筒子樓,“我剛來的時候就在那邊住,特別擠。一家就一個小房間,幾戶人家共用一個廚房,上個廁所都得排隊……”
領著兩人進了小院,陳寄北一摘帽子圍巾,他的話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