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席上喝了點酒,路上有雪又不好走,回去夏芍就沒讓陳寄北酒駕,準備坐11路公交。
兩人推著自行車,走出栓子家沒多久,竟然碰到李來娣那邊也出來送客。
李來娣不知怎麼有點感冒,一直在打噴嚏。倒是石科長滿面春風,牙花子都笑出來了。
李常順和田翠芬跟他站在一起,年齡差得還沒有李來娣跟他多。不像他老丈人老丈母娘,倒像他哥哥嫂子,兩人顯然也不是很高興,臉上的笑容淡淡的。
看到夏芍,李來娣立馬來了精神,想問問夏芍她那輛汽車怎麼樣,氣派不氣派,一開口卻是個大噴嚏。
不過她這一動,石科長也看到了夏芍和陳寄北,打招呼,“夏同志,陳師傅。”
李來娣當時就看向了他,眼神不可置信。
李常順和田翠芬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兩人,本就很淡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李來娣找了個二婚的、能給自己當爹的老男人,他倆本就面上無光。偏那死丫頭作死,婚前就被人哄到了手,哪怕不嫁石榮祖,以後再找婆家也是麻煩。
沒辦法他們隻能同意。又想著石榮祖好歹有錢有人脈,李來娣自己不自愛,他們怎麼也得端端架子,別讓人真覺得他們家姑娘不值錢,要了五百塊錢彩禮。
當初夏芍結婚,陸澤同還給了三百塊錢彩禮,一輛自行車,一臺小座鍾,加起來也有五百了,石榮祖不比陸澤同有錢?
結果石榮祖說他花錢請了人結婚那天過來吹打,還跟單位借了車,手裡錢不多,想留著年後出差的時候給來娣買東西。話說了一堆,錢隻肯給八十。
江城靠山吃山,農村除了種地,還能有些山菜、蘑菇的額外收入,結個婚都不止八十。
老兩口差點沒氣死,李來娣卻胳膊肘往外拐,跟他們說八十也不少了。畢竟彩禮是給她父母的,她又拿不著,還不如留在石榮祖手裡,婚後全是她的。
這死丫頭不知廉恥,誰知道會不會把肚子搞大了,老兩口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麼丟人的一場婚事,他們待都不想多待,吃完飯就準備走,哪成想會遇上夏芍跟陳寄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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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個是寶生以前的未婚妻,一個是當初給來娣介紹的對象,他們現在都不想見到。
上回李來娣說完,他們不信,也去食品廠打聽了下。陳寄北還真不是什麼街溜子,夏芍也的確轉正了,還是因為工作能力突出,又為廠裡做過貢獻,破格轉正的。
聽說夏芍還很得他們車間大師傅的看重,而陳寄北已經是大師傅的手把了。
這兩人還這麼年輕,將來前途肯定差不了,要是當初寶生沒悔婚,來娣沒……
有些事情沒法想下去,一想,就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偏偏石榮祖還要跟對方打招呼,“聽說陳師傅現在是江城唯一一個能做圓肚子木桶的,明年就能漲工資了吧?”
人家都打招呼了,夏芍也不好裝沒聽見,笑著道了句恭喜。
“謝謝。”石科長一雙眯眯眼都笑眯起來,問兩人:“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了,我們也剛喝了喜酒,出來醒醒酒。”
石科長也就是客氣客氣,在外面跑慣了,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已經成了本能。何況這兩口子以後肯定差不了,就算用不到,看到了隨口打個招呼也沒有壞處。
眼見兩人走了,李來娣滿臉的不高興,“你跟他們打什麼招呼?”
石科長沒回答,“我看你有點感冒,外面冷,你快回去吧,這邊有我呢。”把人哄了回去。
聽他關心自己,李來娣立馬把什麼夏芍忘到了腦後,甜“嗯”一聲回去了。
石科長這才又去送李常順和田翠芬,老兩口卻已經臉色鐵青,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他們心裡隻有一個想法:還好嫌丟人,今天沒讓寶生來,不然場面隻會更加尷尬,更加難堪。
孫清和姜百勝留下來幫著收拾了,回到家,家裡就隻有夏芍跟陳寄北兩個人。
一進門,帽子手套都沒摘,陳寄北就從後面摟住了夏芍,下巴枕在夏芍肩上。
反正沒別人,夏芍也沒推他,任由他抱著,“怎麼了?喝多了?”
“沒有。”陳寄北答得一本正經,人卻偏頭把夏芍的耳垂含在了嘴裡。
夏芍耳朵最是敏感,身體一軟,立馬開始推他了,“你別鬧,我去給你衝杯蜂蜜水。”
連推了好幾下,還被在臉蛋兒上吻了吻,才成功掙脫。
她去櫃子裡拿蜂蜜,陳寄北就靠在一邊扯了圍巾,露出漂亮的下颌線。不知是不是喝了酒有點口幹,他淡斂著眉眼滾了滾喉結,整個人立即多出幾分性感。
這模樣,還好現在沒別人。
夏芍覺得自己口也有些幹,估計今天喜宴上那酒有點上頭,給自己也衝了杯蜂蜜水。
喝完刷完杯,見陳寄北還定定看著他,她給陳寄北拿了個枕頭,“你躺躺吧。”
陳寄北嘴上說著他沒醉,卻沒拒絕,把枕頭接過去墊在了頭下。
夏芍剛要收手,男人又抓住了她的指尖,往枕頭邊上挪了挪,讓出一個位置。
夏芍有些好笑,“你這是讓我陪你一起躺?”
陳寄北沒說話,眼神卻比平時都要黑都要深,抓住她的大手還往下拉了拉。
夏芍也喝了酒,就沒掙開,順勢被他拉下去,枕在了他懷裡。
兩人平時都要上班,還是第一次白天這麼躺在一起。
陳寄北調整了個姿勢,從後面圈住夏芍的腰,在夏芍頸後吻了吻。
抱著人睡的時候,他似乎格外喜歡這種能完完全全貼合在一起的姿勢。某些時候又格外喜歡從正面看著夏芍,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看清夏芍每一次皺眉,每一點難耐。
隻是貼得太近,有些變化就難以遮掩,很快夏芍就發現這男人他想酒駕。
夏芍也想酒駕來著,可惜她家大姨媽前兩天來了,還沒走,這車沒法上路。
於是她隻能往前挪了挪,陳寄北也知道,頭靠著她的頭沒再動。
兩人誰都沒說話,就這麼安靜又溫馨地挨著,不多久就睡著了,兩點多才起來包餃子。
第二天上午正忙著,警衛室有警衛過來找夏芍,說是有夏芍的電話。
這年頭通訊不便,能找夏芍的也就那麼幾個人,能打電話到單位來的就更少了,除了陸澤同不作他想。
果然一進警衛室,呂大爺就指著電話機,“小陳他表哥,找小陳的。”
夏芍了然,這是沒找到陳寄北人,所以把她找來了。
警衛室除了呂大爺打更這一間,旁邊還有個屋子,是給單位警衛休息用的。之前天暖和,警衛們還多在外面轉悠,最近天冷了,多數時間都待在警衛室,就顯得有點吵。
夏芍拿著話筒往角落裡走了走,聲音沒那麼大了,才叫了聲“表哥”。
“小夏啊。”陸澤同顯然在那邊等著,應得很快,“聽說寄北調走了。”
“嗯。”夏芍把之前的事簡單和他說了說,“土產那邊缺人做桶,要得急,他一過去就讓他先做二十個出來,他可能是有點忙,就沒來得及跟你說這事。”
其實土產要的桶很多,隻是新下的木料還沒回來,隻能先做二十個。
聽說陳寄北連圓肚子木桶都能做出來,是被人搶走的,陸澤同聲音裡滿是笑意,“忙點好,年輕人就得忙一點,多拼搏拼搏事業。他現在有出息了,我也能放心了。”
平時光聽陳寄北說,陸澤同顯然不放心,跟夏芍問了不少陳寄北的情況。
這一問,就問了半天,等那邊有人要借用電話,才匆匆掛斷。
因為掛得急,夏芍也沒來得及問陸澤同有什麼事,隻跟對方說了土產的號碼。
當初陳寄北調走,特地跟土產的警衛室要了電話,讓夏芍如果有急事,就打電話找他。
回到糕點車間,卻看到王哥剛從車間辦公室出來,眉心微微蹙著。
夏芍就問了句:“怎麼了?”
“回去再說。”王哥等了等她,跟她一起進了車間。見面包班的人都在,敲了敲案板示意大家看過來,“咱們車間的元宵量不夠,大家今天下午都晚走一會兒,趕趕工。”
“量不夠?”郭姐很是意外。
牛亮正切著水磨面,聞言也停了下來,“咱們班幹活那麼快,量還能不夠?”
別的不說,夏芍掐劑子那速度就跟飛似的,不用機器用手掐也一樣。他這邊一刀剛下去,夏芍那邊一條面就掐完了,七八個人跟在她旁邊包都包不過來。
說實話王哥也不太信,不然也不會皺眉。
但車間剛把之前做那些裝好箱,確實差了點。元宵又不比月餅,上烤爐一烤完水分就沒了,不管是面還是餡裡都有水分,多少米出多少斤是有彈性的,還真有可能估算錯了量。
“可能是我經驗不夠,沒算好量。差得也不多,隻有二百來斤,有個半小時就幹完了。”
做元宵工序簡單,他們車間不加班,一天也能出個兩三千斤,二百斤的確不多。眾人也就沒再說什麼,隻有角落裡的周雪琴撇了撇嘴,無聲露出一個冷笑。
連每天做多少元宵都能算錯,沒那個當班長的本事,還非要佔著班長的位置。
冷笑完,眼裡又隻剩下暗淡。
就算王哥一正式上任就出錯,被撸下來又怎麼樣?也不可能讓她這個受過處分的當班長……
下午下班,眾人就多留了半個小時,做了快三百斤湯圓才走。
夏芍手把快,掐完劑子也幫著包了一些。因為時間有限,包完也沒等半硬了再倒到席子上,直接把酵室裡的架子搬出去,連同託盤一起放到了架子上。
本來倒到席子上就是因為託盤不夠,得循環使用。
現在他們下班了,也不急著用託盤,放外面凍一宿,明天早上再來收就是。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陳寄北剛好從警衛室出來,“怎麼晚了?”
“前幾天做的不夠量,又加了半個小時。”
夏芍看著他打開車鎖,和他一起往外走,“表哥給你打電話了嗎?”
“打了。”
那應該是等那邊用完電話,又給陳寄北打了一個。
夏芍就問起陸澤同打電話的目的,“上午掛得急,我也沒來得及問,表哥是有什麼事嗎?”
“嗯。”陳寄北推著自行車,說,“表哥想叫我們去他家過年,不過咱們剛結婚,新房頭一年不能空著。他讓咱們過完年,初一再去,去住幾天。”
說到這,他轉眸看夏芍,“咱們去嗎?”
“去啊。”夏芍彎起眉眼,“隻要嫂子不嫌咱們煩,咱們就去。正好嫂子都給咱們送過好幾次東西了,咱們還沒見過,得親自去給嫂子拜個年,跟她說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