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寄北??
夏芍想了想男人冷著臉給自己換衣服的模樣,不知為什麼竟然有些臉熱。尤其這個男人他個子高,長得帥,身材好,工作能力突出,還懂得體貼人。
除了不長嘴這一點有點氣人。
抱著肩又賴了一會兒,夏芍還是找回厚臉皮,從被窩裡爬了起來。
不是她不想繼續賴,主要已經九點多了,一緩過來那股疲乏勁兒,她現在隻覺得腹內空空。
夏芍疊好被,就發現了留在桌上的紙條……
“有事出去,壺裡有熱水,鍋裡有雞蛋。”
是陳寄北的字,寫得不能說多漂亮,但力透紙背,看著頗有風骨。
這絕對是練過的,夏芍第一次見的時候還有點意外。不過想想男人隨身帶的那支鋼筆又不覺得意外了,他這人跟外界對他的印象實在差了太多,隻是他從來都不說。
剛準備去拿碗衝油茶面,夏芍就看到對門孫清在朝她擠眼睛,“你醒了?”
姐姐你這樣,我有點方啊……
夏芍停在了房門口,一個進可攻退可溜的位置,“早上好。”
“早上好早上好。”孫清笑呵呵應著,壓低聲音問她:“你知道你昨晚上是怎麼回來的嗎?”
“被……背回來的?”夏芍猜測。
“被抱回來的。”
夏芍有些意外。
Advertisement
孫清還在身前比劃,“當時小陳就穿了個背心,衣服全包在你身上。我一看唉呀媽呀,這能亂瞅嗎?趕緊把你姜哥拉進屋了。你姜哥還不願意,愣被我捂著眼睛拽進去的。”
姐姐你說得這麼眉飛色舞,被捂著眼睛拽進去的那個是你吧……
孫清說完還感嘆,“年輕就是好,哪像我跟你姜哥老夫老妻,摸個手都像是在摸自己。”
夏芍實在不知道這話怎麼接,趕緊去把油茶面衝了,香香喝上一口。
孫清就又和她說起上次那件事的後續,“還真讓你說對了,李家根本沒看上我那大侄子。我嫂子回去等了十多天,那邊也沒給信兒,找介紹人,介紹人說壓根兒就沒這事。我就說那介紹人不是啥好東西,給我嫂子好頓氣,還大老遠白白跑下來兩趟。”
這年頭沒有公共汽車,火車很多地方也沒通,從鄉下過來,遠一點的隻能蹭隊裡的牛車。
夏芍看她挺生氣,“這事兒沒成是好事,咱們得感謝她不嫁之恩。”
孫清一聽笑了,怒氣頓時沒了大半,“你說得對,你這就是感謝他們家不娶之恩。咱也不知道他們家哪來的自信,不就是長得好點嗎?比你跟你們家小陳差遠了。”
孫清就是想跟夏芍說一下後續,順便吐個槽,吐完就忙自己的去了。
“一到過節,我是又高興又害怕。高興不用自己做飯了,害怕家裡又問我孩子的事兒。”
孫清收拾著準備帶回娘家的東西,“對了,你有動靜沒?我這還等著當幹媽呢。”
“我才結婚多久?”夏芍差點讓油茶面嗆著。
“四個多月不少了,有人結婚三個月就有了,何況你家小陳……”
怕她說出什麼虎狼之詞,夏芍趕緊咳嗽兩聲,“好像是我們家寄北回來了。”起身去把碗刷了。
果然沒多久,陳寄北進來了,手裡還拎著不少東西。
夏芍一轉頭,和男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不知為什麼,又想起他昨晚幫自己換衣服的事。
陳寄北看到她,似乎也有點愣,兩人就這麼一個門裡一個門外頓住了。
“我這條褲子……”
姜百勝拎著條褲子從屋裡出來,立即被孫清拽住,使勁使眼色。
可還是晚了,那邊陳寄北跟夏芍已經錯開了視線,一個繼續刷碗,一個將東西拎了進來。
孫清忍不住白了姜百勝一眼,“早不出來晚不出來,褲子咋了?”
“這邊破了。”姜百勝完全不知道有啥好看的,昨晚也是,她總是盯著人家小兩口瞧。
孫清拎著褲子回去補了,夏芍也將碗刷完,看一眼陳寄北。
陳寄北把一大兜菇娘遞給她,面色如常。
夏芍有些懷疑剛那一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男人臉冷得一批,估計沒跟她想到同一件事。
她低頭剝了一個,發現還是小粒的,“挺甜,多少錢一斤?”
菇娘是東北特有的一種水果,圓形果實,果實外有一層形狀很像泡芙的薄苞衣。吃的時候剝掉苞衣就行,大的指肚大小,小的隻比豌豆大一些,小的要比大的好吃。
“兩毛。”陳寄北買這些怎麼也有兩三斤。
夏芍又吃了幾個,正要把東西拎進屋,突然回頭,仔細看了看男人耳後。
陳寄北正在往籃子裡裝雞蛋,也沒注意她在看哪,“怎麼了?”
夏芍過去摸了下他的手,“我看看你昨晚穿著背心騎回來,凍沒凍著。”
男人動作顯見地一僵,耳根更紅了。
夏芍腦海裡當時就冒出一個詞——純情小處男。
看不出來啊,她還以為大佬面色這麼冷,不知道啥叫臉紅呢。
夏芍實在沒忍住,又摸了下,還假裝在試體溫,“你這有點熱啊,是不是發燒了?”
結果陳寄北看她一眼,竟然反抓住她的手,貼在了自己臉上。
夏芍一愣。
男人一本正經道,“試這裡。”
夏芍無語。
這男人順杆爬得還挺快,說好的純情小處男呢?說好的禁欲系大佬呢?
夏芍把手抽回來,“看來沒發燒,是我試錯了。”假裝若無其事回了屋。
陳寄北很快也跟了進來,卻沒抓著她再試,或者試試其他什麼地方。
男人去櫃子裡拿出一整條煙,“我出去一下。”
夏芍這才注意他手裡還提著兩斤月餅,“家裡不是買了嗎?不夠吃?”
“不是。”陳寄北說,“今天八月節,我得去趟我師父家。”
夏芍這才想起來,陳寄北跟馬四全,是正兒八經拜過師的。這種師徒關系放在舊社會,跟半個兒子沒區別,放在這個年代,逢年過節也必須去師父家走動。
別管馬四全到底對陳寄北怎麼樣,陳寄北如果不去,就是陳寄北有問題了。
想想這男人昨晚把衣服給了他,自己頂著夜風回來的,夏芍換了鞋,“我跟你一起去。”
陳寄北顯然有些意外,“你去幹嘛?”
“順便去蔬菜商店把菜買了,讓你給我拎,正好你騎車。”
上次舉報賭/博的時候,夏芍問過陳寄北馬四全家的地址,但來還是頭一次。
身為食品廠少有的七級工,馬四全家住的位置不錯,因為馬四全是木匠,大門還被他修得很漂亮。
隻是到底是獨身男人帶著兒子生活,沒個女人操持,馬家院裡就有些亂了。大概是為了倒水,對開的兩扇院門支開了一扇,露出光禿禿的小院和丟在正屋門邊的一隻大盆。
不遠處的屋檐下還有個小盆,裡面放著衣物,應該是有人在洗衣服,臨時有什麼事走開了。
“你在外面等等我?”陳寄北蹙著眉,顯然跟這位師父關系並不好。
夏芍還沒說什麼,裡面就傳來一聲怒吼:“你別管我!我都是廢人了,管我幹嘛!”
聲音歇斯底裡,但很年輕,應該是馬四全的兒子馬小寶。
這下連夏芍也蹙起了眉,以眼神詢問陳寄北:‘“等等再進去?”
現在可真不是時候,別說馬四全跟陳寄北關系不好,就算關系好,估計也不願意被人看到這一幕。
陳寄北敲門的手也準備放下,然而緊隨而來的卻是屋內一陣叮鈴哐啷。
窗玻璃被砸得“咚”一聲脆響,背對著這邊的馬四全也不知被什麼砸中,身形晃了晃。
“小寶……”他還試圖安撫兒子的情緒,迎面又是一樣東西飛來,“叫你別管我你耳朵聾了嗎?我現在廢了,不能給你養老送終了,你還假惺惺管我幹嘛?”
陳寄北臉一沉,大步走了進去。
進門才發現屋裡比外面更亂,東西丟得到處都是,馬四全臉上、胸前還被潑了一大片白粥。
見到陳寄北和夏芍,馬四全很是意外,繼而老臉陣紅陣白,顯然十分難堪。
陳寄北卻沒有多往他那邊看,接住馬小寶丟來的東西,一揪領子將馬小寶按在了炕上。
他動作太快,馬小寶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等炕上那個陰鸷蒼白的少年反應過來,想要反擊,陳寄北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他臉上。
那一巴掌太響,馬小寶懵了,馬四全愣了,跟在後面進來的夏芍都沒想到陳寄北會這麼幹。
下一秒,馬小寶劇烈掙扎起來,“爸!爸他打我!”
馬四全臉色變了,“陳寄北!”
陳寄北卻隻望著馬小寶,臉冷眼更冷,“不是不叫你爸管你嗎?你還找他幹嘛?”
馬小寶一噎。
陳寄北已經揪著他,把他上半身提了起來,“養老送終,就算你沒廢,你給你爸養過一天老嗎?你爸這麼大歲數,傷都沒好就得去上班,是為了誰?”
馬小寶使勁兒用好手掰著他的手,眼神還往馬四全那邊瞄,人卻不敢再呼救。
這種人就是窩裡橫,仗著他爸慣著他,什麼都能幹出來,真碰到硬茬卻連個屁都不敢放。